51、章老太太归来 ...
-
周锦年没有预料到，发生那样多事，经历如此多痛楚，但她仍然会选择回到之贤那里。更加令她震惊的是，他对她的那段过去出乎意料的镇定、冷漠、不在意。或许他早已察觉？锦年不得而知，也失去细想深究的力气。
终于，警察再次登门，这回想了解的情况是锦年同陈丹纳为何离婚。
“据我们所知，你和陈婚后没多久就关系恶化。你回国以后，陈也来内地工作，但你们之间一度失去联系？”
所言属实，锦年亦不想否认。
“为何最近突然联络？”
“我想来想去，早些离了好。”
“周小姐可是有了谈婚论嫁的男友？”年轻警察不失时机的追问。
锦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是有这个想法。”
“你现任男友知道你和陈有过一段痛苦的婚姻，愿意接纳你？”
锦年似被人点中要命的穴位，忽的有股无法抑止的激动，“这不关你们的事吧，警察同志。”
“抱歉。”那人摊摊手，脸上并无抱歉的神情。对他们来讲，引人深入，讲出关键内情才是重点。
那人正欲继续发问，锦年从沙发上起身，像要送客的样子，说道：“在此之前，男友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这段经历能否被他接纳，是我个人的事情。关于丹纳的情况，我已讲得足够详细，你们是否还想了解他性生活频率以及有否借助药物帮助？”
好不客气的一番话，高鼻小眼的警察解嘲似地干笑数声，起身告辞。
事实上，他心中已对这个外表娇俏柔弱的女人另眼相看，透过那双魅影曈曈的大眼睛，那内心是另外一番景象，波澜壮阔，坚强、自决，知性、理智的周锦年会做那样可怕的事？不，不像。随着调查的深入，整件事更加扑塑迷离，但陈丹纳的外籍身份又不得草草结案了事，这令年轻的警察头痛不已。
第二日，网络新闻登出王致嘉的最新消息。锦年看到那则报道这样开头：
“据悉，香港当红影星王致嘉正与公司商谈解约事宜，违约金数字至今保密，据知情人士透露，几乎天价。王致嘉本人已明确宣称会拍完年初的大戏，再退出影视圈……”
下面附清晰的大图，是王致嘉与马嘉丽在一场宴会上十指相扣，亲密跳舞的照片。马嘉丽仍是锦年初次见到时的模样，纤细手腕上坠一只璀璨的细链子，玲珑俏丽，大家庭里出来的小姐，父母优厚条件栽培下的淑女。照片上的王致嘉白衬衣加银灰马甲，衣着时尚，但少了几分狂放不羁，锦年不禁感叹，连那样风流不驯的王致嘉也会变成今日端庄正派的模样！
再仔细翻阅下一张图片，两人脸碰脸亲切交谈，但锦年发觉王致嘉神色有点冷漠。或许越来越像别人期望的那个他，却不再是自己。锦年不禁有点惋惜。
正在神游之际，致嘉的电话突然拨了过来。
“现在应是早间新闻时间，没打扰你工作吧？”他总在意料之外的时间出现，锦年开始的时候并不习惯，渐渐的觉得欣喜，生活总要有些变数，一些不确定的音符才精彩。
“阿嘉，我正在看你的新闻。”
“很庆幸仍然上头条，我的余生都会怀念这种惊险刺激的明星生活，回家需远远张望有没有什么人蹲在门口，永远料不到第二日会冒出什么有关自己的重大新闻。”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丝落寞。
“等你四十岁的时候，身体健康，积蓄丰厚，妻子温柔体贴，孩子听话，工作体面，这也是成功，另一种成功，不用苦苦追逐名利，亦不用与美女周旋伤脑筋。”
“锦年，我打电话来，想说另一件事。”致嘉仿佛有所触动，换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下去，“陈丹纳的事，他们还没有调查清楚？锦年，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我？”
“阿嘉，怎么可能是你？”
“我睡不好觉，新一部戏要到内地拍摄，我不想过来，但不得不过来……”他在那里诉苦，紧张得以致于有点语无伦次。锦年深深的歉疚，她让他惹上麻烦，不得安寝，但又想不出办法替他解围。
“你的事，章之贤知道吗？”王致嘉突然问。
“之前一无所知，但前几天我同他谈过，他已知道我离婚。”
“他谅解你？”王致嘉惊呼。
“他理解、接受我，并且不深究那段往事。”锦年轻轻说。
“啊！”王致嘉大惊，“锦年，我真没想到……”
“我们体谅、宽容彼此，所以决定一齐走下去。”锦年坚定回答，“我也没想到，他的态度这样平静。”
“不不，这不像他。锦年你说会不会是他……”王致嘉轻声的说，像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锦年。
“阿嘉，你胡说什么！或许陈丹纳在外头得罪了人，又或许，就是自己注射毒品过量呢！”她开始犹疑，着急同他辩驳起来。
“但你我都清楚，陈丹纳不像是吸毒的人。整件事太蹊跷了。”
“或许才开始不久看不出来。”
“他们已知道我支给他那笔款子的事！”
“阿嘉，你怎样解释？”
“你不需知道，我有我的解释，他拿了你我照片要去交给马家，我将它赎回，事实应是这样。”
锦年没想到王致嘉会编出这种理由，“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她后悔得几乎落泪，去香港为什么要同王致嘉一起吃饭，为什么要让他送她去酒吧，如果没有这些，他仍是轻松快活的一个人，永远不会跟陈丹纳扯上关系。
“我这个人，总喜欢趟浑水。为你赴汤蹈火，我都愿意。”王致嘉轻笑一声，同她开玩笑。
“阿嘉，你是好兄弟，我很荣幸。”
“即使将来同别的女孩子结婚，我也会怀念你，怀念同作家小姐的前尘往事，直至暮年。”
他有点戏谑的口吻，但并不完全是电影台词。锦年恻然，内心惶惶，却不能再表露。王致嘉态度坦然，能那样讲话，也证明他看得开，决心翻过这一页，这个时侯，她不应再留给他任何遐想。
懂得适时转身的人较易获得快乐。聪敏的王致嘉深谙此理，并能付诸实践。
但锦年知道她和之贤都不属此类，故此走得辛苦，但或许能长久。
下班后，之贤的车子在楼下等，锦年顾不得别人的目光，轻快钻进去。有着更为重要的人和事要操心，闲言碎语也搁一边去。
“锦年，这是卫东，老张师傅负责常妃丽日常出行。”他首次向她介绍章家的新司机。
平顶头的王卫东侧转脸，对锦年笑笑，锦年突然觉得他比较憨直，不似老张师傅那般老成、世故。
之贤穿了件浅蓝色的羊绒衣，精神了许多。感情的事真折磨人，锦年暗暗感叹，原来失恋叫他们两个都黯然神伤，还好，过来了，否则不知要痛苦到几时去。
“警察还有没有找你？”之贤突然问。
“找过，昨天来了一次。”
“问你什么？”
“为何同陈丹纳离婚。”
“唔，锦年别担心，很快会过去。”他握住锦年双手，轻抚她额头，他很体贴的不去追问她又怎样向警察解释，云云。
“我有一点害怕。”她将头靠在之贤的肩头上，这种时候，最需要一个肩膀依靠。
“恨不恨他？”
锦年一惊，直起身打量之贤的脸，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可捉摸的神采，仿佛知道什么，又好像只是随意问问。
“他对我不好，开始恨得牙痒痒，但久而久之，不爱了也就不觉得恨了，抓住过去不放不是个好选择。”
之贤轻轻点点头，捧起锦年的双颊，“这件事同你没有联系，很快就会查清楚。”
“你真的那样认为？”她定睛打量他。
“我相信你，对此有信心。”
锦年再次将头埋在之贤肩头上，挽住他胳膊，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与宁静。
“老太太自美国过来，锦年，今晚我介绍你给她们认识。”
是时候见家人了，但锦年毫无准备，心里紧张咚咚直跳。世家规矩多，她也担心应付不来。
章家人基本到齐，锦年还是头回见到这种场面，大家穿戴整齐，餐厅里的长桌子黑压压坐满人，加上锦年和之贤一共十个。章崇焱回来了，桌子斜对面的中年女人，大概是之贤的三个姑妈吧，仪态雍容，但不亲近。之贤的座位留出来，锦年推他入席，待他坐定，她才在之贤边上的位置小心落座。座位刚好对着王承珊，咦，她也来了，正好她们两个都穿了白裙子，承珊惊讶的吐舌头，转而对锦年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之贤替锦年一一介绍，三个姑妈客气的同她打招呼，旧金山来的两位胸前佩戴璀璨钻链与祖母绿宝石，富贵、也漂亮，王承珊的母亲只挂一串黑珍珠项链，别有一番风韵，是位漂亮的妇人，王致嘉应当是继承了母亲所有的优点。常妃丽挨着章崇焱坐，旁边是无精打采的章之涵。
这时老太太出来了，七八十岁的人看上去只有六十出头模样，皮肤的保养程度绝对堪称奇迹，头发在脑后挽一只中式发髻，横着别一只钻石簪子。锦年心里暗暗感叹，有钱人家的老妇人还真不一样，年纪一大把，仍孜孜不倦打扮，年轻时候的风韵尚留一丝余影。
她很亲切的唤之贤的名字，又疼惜的盯住孙儿打量，在该刹那，锦年几乎就要确定她是一位和蔼体恤的祖母，但她只是微微给了锦年一个颜色，算是招呼。或许，大家庭的长辈就是如此，锦年安慰自己道，之贤倒是很体贴的拉拉她的手，像是安慰。
饭桌上的气氛很平静，大家说话也都客气，温和，但是有一点让人透不过气，就连热情的王承珊话也少，更多时候，她在无聊的摆弄盘中刀叉。之贤在众人面前的态度和锦年初见他那会一样冷漠、高贵，仿佛叫人难于捉摸，但对于锦年，他却出奇的体贴，嘘寒问暖。
锦年看见老太太看他俩的神色有些严肃，赶紧用胳膊碰碰之贤好叫他注意。或许女人有种本性，都不愿自家男人对女伴过于热情体贴。
常妃丽不失时机关怀老太太，专门挑好听的话讲，“妈妈在美国待惯了，不知过来习不习惯？等过几天适应了，我带妈妈去周边看一看，内地的变化大得很咧……”
胸前佩戴祖母绿的二姑妈接下话茬：“据说春天沙尘暴厉害得很，北京不是个适宜人居住的城市。”
……锦年暗自感叹，虽说老太太与老爷子离婚多年，但儿女对她的尊重程度丝毫未减。或许章家有孝顺的美德。
好不容易挨完一顿饭，趁之贤进洗手间的时刻，锦年躲进书房里去翻书。赛珍珠的一本关于中国的小说《大地》被翻了出来，扑在书桌上，是四十年代的老版本，锦年刚刚开启扉页，一个客气的低沉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小周哪里人？”
锦年回转身，穿宝蓝丝绒长裙的章家老太太步入房内，“福建”。
“喜欢看书？”老太太瞄一瞄桌上的那本书，锦年点点头。
“同之贤交往没多久吧？”
“认识三年了，去年开始交往。”
锦年忙上前去，想请老太太在安乐椅上坐，不想老太太牵牵嘴角很客气的笑一笑，拒绝了她。锦年发现老太太竟然穿一双镶满蓝水钻的小跟时尚皮鞋。
“今年多大？现在的女孩子面向欺人得很，分不清年龄。”
“虚岁三十……”锦年退至书架边上站定，毕恭毕敬回答她。
“同之贤在一起，想要哪样的生活？”
“生活只需舒适，毋需豪华，将来，将来相夫教子。”
老太太呵呵笑，轻轻提着群摆在安乐椅上落座，“你岁数也不小了，以前交往过几届……”
老太太话未出口，之贤却在门口唤他们，“奶奶，改天叫锦年过来陪你聊天。”说罢，朝锦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您的房间布置好了，我带您上去看看，不知合不合意。锦年，承珊明天想去老胡同看一看，不如你给她点建议？”
之贤适时解救她，锦年对他笑笑，心里感谢他与她默契，暗暗吁出一口气，跟老太太告辞后速速退出书房。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章老太太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