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与冬兵]Outsider》伊尔万斯

2、2

　　投屏在循环播放新美国队长的消息。
　　我在等候室坐着，周围都很安静。我很少关注新闻，没有人告诉我上一任美国队长是死了还是没有，也没人告诉我那该死的美国队长到底是选出来干什么的。

　　“……琴小姐，到你了。”

　　心理医生，又是心理医生，不过这次倒霉的不是巴恩斯，而是我。经引领后我进入了一个房间，干净，工整，装得很温情，但一看就知道是工作的地方。

　　“琴，久仰大名。你没有姓氏，是不是？”有个黑卷发的中年女人坐在我对面，“我是雷诺医生，詹姆斯的心理医生，同时也负责你这一次心理疏导。”

　　我没有理会她的自我介绍，只是问：“查尔斯同意了吗？”

　　“事实上，是他主动要求的。”她翘起二郎腿，“X教授很担心你的心理健康。”

　　“那我没有意见。”

　　“动用了一点小小的权限，我得知了你最近的部分生活。让我们从共同点谈起吧，你的室友詹姆斯，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对一个人能有什么看法？”我反问她，“看法指的又是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喜欢评价别人。“

　　“你比你的室友会说话多了，琴。”

　　“或许吧。”

　　她抽出笔，在本子上写字。我垂下眼，没有看她。

　　雷诺停笔，说：“我认为展开心理疏导的前提，是我们之间要建立起一定的信任关系。”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没有在倒看你写的字。”

　　“你很懂行。”

　　我扯起嘴角，算是露出半个笑容。

　　“让我们重新讲回詹姆斯。既然你不喜欢评价，那就让我来。你的室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曾经的二战英雄，九十年作恶多端的冬日战士，一个年纪上百且脱离时代的男人，一个被宽恕的恐怖分子……对此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当然有。”我抬眼看她，“他不需要宽恕，也不是恐怖分子。”

　　“那我大概明白了。”她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东西。“你是一个漂亮姑娘，同时，也非常非常的聪明。你们坠入了爱河。”

　　“我不希望被当面恶意揣测。”

　　“我可不是在一派胡言。据我所知，他很喜欢你。”

　　“他不会跟你讨论这种话题，他不信任你。”

　　“确实，这只是一个猜测。”她说，“但现在也证实了。”

　　“那是他的事情，与你对我的心理疏导无关，请不要再说多余的话。”

　　她径直往下说：“两个曾经认识的搭档，一起叛逃，一起自首，一起赎罪……多么浪漫且珍贵的时光。两个孤独的心灵碰撞在一起，会出现些什么？爱情，当然是爱情。你们相爱了，在同为共犯的罪恶中。”

　　“我劝你不要继续说下去。”

　　“对于詹姆斯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很孤独，他需要陪伴，他需要充实的生活，而这一切你都能满足他。”

　　“……不要再说了。”我猛然站起身。

　　“但是——对你来说，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她尖锐地逼问。

　　“你不是正常人，你甚至没有正常人的思维，你游离在人类社会的边缘，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杀人，至今为止整整有十年时间。像你这样的怪物，怎么会懂得什么是爱，还懂得去爱一个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有什么企图，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回答我！”

　　-

　　Q1：用什么来充实一个人的生活？
　　A1：考研，求职，结婚生子
　　A2：赎罪

　　在这么一个简单的Q&A中就已经包含了人生几乎所有的可能性。世俗意义上的常人大多选择A1，尽管那对生活来说并不是充实，而是压垮，但细想充实与压垮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而A2，这种不正常的答案或许出自于犯错的超级英雄，浪子回头的亡命之徒，监制复联三四的罗素兄弟……而巴基巴恩斯都不是。他的身份尴尬，夹在超级英雄和亡命之徒之间，像是进门时被卡住了一半的身体，门内是巴基巴恩斯，门外是冬日战士，时间无情地撕裂了他的精神和身体。
　　矛盾造成分裂，分裂又导致痛苦，唯一的出路是选择承认。他就是冬日战士，冬日战士就是巴基巴恩斯。这就是赎罪的原由，不仅是为了弥补过错，也是为了和解自己。

　　Q2：如何安排一天的计划？
　　A1：工作时间，娱乐时间，休息时间
　　A2：赎罪

　　对于巴基来说，人生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赎罪间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曾经的广场、宴会、舞厅都在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手机、电影院、各式各样的club。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也是一个容易迷失的时代，巴基能做的不多，最清晰的念头仅仅是“走下去”。

　　而在琴重新回到他身边后，这个念头变成了“和她走下去”。

　　人生道路漫长而孤独，同行者不过是一段路。他曾经在瓦坎达的村落里找到了一点珍贵的安宁，但转瞬间就逝去。他最经常想的竟然是叛逃出九头蛇，在开罗度过的那段时间，夏天漫长的假日，令人不想看到尽头。那里有琴，有猫，像故乡，也像家。

　　但在开罗的假日最终还是被泽莫打破，之后发生的事情如同噩梦成真。

　　时隔五六年，因为碎旗者的事情需要再度见到泽莫，并向他寻求帮助……巴基的心情比表现出来要复杂得多。

　　“关于你女友的事情，我很抱歉。”在去往马德里坡港的私人飞机里，泽莫说这起句话时看起来很真诚。“我也不知道她会为了你做到那个地步。”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巴基坐在位置里，没抬头，也没说原谅。“现在我们仍在一起。”

　　泽莫点了点自己：“我猜你没有告诉她你在做的这件事。”

　　“我不会再把她卷入这种事。”

　　泽莫沉默一会，扯起笑容：“她让你变得软弱了，James。”

　　“或许是更强，”巴基沉沉地看向泽莫，神色出现了冬兵的影子。“你大可以试试。”

　　“——你别嘴硬，你现在每日都按时打电话回家报信，像个有门禁的中学生。”山姆在隔壁插话。

　　“……”

　　泽莫评价：“一个妻管严。”

　　“一个可怜的男人。”山姆唱和。

　　巴基无动于衷，拿着一条干净的湿布认真擦拭自己的左手。

　　“你就没什么表示吗？”山姆不死心地追问。

　　“我要跟一个鳏夫和一个单身汉计较什么？”

　　“……”

　　“这很伤人。”泽莫说。

　　“十分伤人。”山姆首次赞同泽莫。

　　-

　　走出心理咨询室时我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那个医生有两下子，但就算现在我失去了变种人的能力，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我头上踩。
　　从她说出那句话开始，我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得到查尔斯的授权，她只是单纯地想试探我。

　　那句“像你这样的怪物”还是砸进了我的心里。我从不否认我的不正常，但被人这样指出来还是很伤人，所以我把她打了个半死。希望巴恩斯会为这件事而高兴。

　　我跟警卫说“给她找个医生”，然后走出那个鬼地方，在路边找了个位置，有气无力地给查尔斯打电话。

　　“你最近没有跟CIA的人有什么接触吧。”

　　X教授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怎么了，琴？”

　　“有人打着你的旗号来给我做心理咨询。”我说，“把我弄得很伤心。”

　　“这真是个坏消息。然后呢？”

　　“我揍了她一顿。”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我还能隐约听到学院里学生课间休息吵闹的喧哗声。对比眼前车水马龙的纽约，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想你也明白，琴。”查尔斯说，“如果你在那边觉得累了，你随时可以回这里来。”

　　“……我没有。”
　　辩解的词还卡在喉咙，已经说不出口。我陷入了沉默。

　　“他爱你，但他并不理解你。”查尔斯的语调温和，说的话却很冷漠，“就像你爱他，但你也不懂怎么去爱人一样。”

　　我知道查尔斯指的是什么。

　　“但世界上没有谁能确切地说自己理解一个人，包括你，X教授。”我叹了口气，“你也别再揭我伤疤了，我一直都在尝试。”

　　“抱歉，你说得对。但我是真心希望你回来的，不代表学院，而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你为我们在外漂泊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我知道。”我放低声音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查尔斯很忙，上课铃声再度响起。我挂掉电话，靠在栏杆站了一会，陷入一片茫然的思考。某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惊醒我的思绪，我开始抽烟，点火，这是我现在唯一有力气做的事情。
　　遥远的亮光逐渐消失在城市高楼的尽头，玻璃窗穿折射出最后的余辉，夜晚即将降临，华灯初上。风吹走烟灰的余烬，我不知道它会被风带到哪里。

　　巴恩斯今天很早就说过有事情要跟Sam出去，今晚不回家。我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他也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我们总是这样。

　　我可以合法且健康地度过这个夜晚，比如酗酒，赌博，蹦迪，打夜场高尔夫，或者回家睡觉……但这样的生活实在太令人感到疲倦了。所有东西延续过长的时间都会导致疼痛，越长越痛，平板支撑是这样，甚至连生活本身也是这样。

　　我给巴恩斯打电话，没打通，不知道他跑到哪个旮旯角落，于是留了一条语音说我今晚也不回家，不必担心。

　　之后我在备忘录划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查尔斯明令禁止，不允许我再接触的名字。

　　“准备一下飞机。”我打通电话，“我今晚要到马德里坡港去。”

　　“接任务？……不。我是来找乐子的，瑞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