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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1 ...

  •   冬日战士已经变回巴基巴恩斯许久,而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无法驱散的寒冬。压抑的眉骨,冰冷的眼神,病态且瘦削的面孔,那时候他比起活人更像一把兵器,只有组织需要的时候才会被唤醒杀人,甚至没有人愿意为他打理一下胡渣和头发。

      我年轻时候曾侥幸跟他合作过几次且没有丢掉手或脚,别人私底下称他为“冬日战士”,而我喊他酷哥、铁臂男,一般都是二选一,直到某次他忍无可忍把□□的枪口抵住我脑袋并且开枪后,我就开始叫他疯子。
      在那之前我以为他不会在意别人喊他什么——毕竟我也不在意——他只是武器,工具,跟刀枪没什么区别,我有时也会叫我的枪pretty或sweet。但我没想到他会反感我给他取的外号,甚至没想到他竟然会“反感”。

      当然,他看起来似乎更讨厌疯子这个外号,讨厌到了每看到我一次都会打开枪支保险的地步。我没有义务博取他的好感,他是武器,搭档,雇主……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我们是同一类人,血里透着毒,烂到了骨子里。如果硬要在我们身上找不同,只能说生理上他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他是有条钢铁手臂的超级士兵,我是受雇于九头蛇的变种人。

      冷漠,嗜杀,无情。我有许多理由厌恶冬兵。但最准确来说是——

      “任务完成。”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我杂乱的思绪,我下意识向面前的尸体开了两枪,血液纷飞。

      撤离前的任务地点残留满地尸体,空气里弥漫着燃油爆炸后难闻的气味,血的腥味已经不那么明显。冬兵在清点自己的弹夹,他被子弹碎片砸破的护目镜已经丢弃,露出了沉郁压抑的眉眼。

      “你这次杀了多少个?”我向他搭话。

      “……”
      冬兵在认真地换弹夹,看起来不打算打理我。

      他没有回答我,他总是不回答我。但我知道怎么能让他开口。

      “疯子,”我语气轻佻,“我问你杀了多少个人呢。”

      子弹上膛。

      “26个。”他的语气平缓,枪口压住我的脑袋,“马上27。”

      在他攻击我之前,身边的士兵已经冲上来压制住他,熟练地注射麻醉剂方便回收。
      我在枪口下冲他笑,觉得有些可怜。他会记住自己杀了多少个,而我已经没有了算数的欲望。

      ——但最准确来说是,我厌恶冬兵若如厌恶我自己,厌恶那裸露在外最肮脏最血腥的部分。

      “真可怜。”我低声说。

      我没在说他,而冬兵听到了我这句话。他突然间打破了冷漠的顺从,挣扎起来,那看向我的眼神像是愤怒的野兽,但那点愤怒很快又被黑暗所吞噬,消散。麻醉剂已经生效了。
      回收,麻醉,冷冻,昏昏沉沉睁开眼,新的杀戮。我没见过他回收之后的样子,但多多少少能猜得出来。

      “你既不喜欢我叫你酷哥,也不喜欢我叫你疯子。”我蹲在他面前,看他逐渐麻木无神的双眼。他还是生气的时候好看一些。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

      冬日战士没有回答,他已经再次陷入沉睡。这一睡可能在几天后,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才再度醒来。

      “再见?下次见?”我对着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好吧,希望我有命活到下次跟你合作,虽然不太愉快。你刚才应该拿作战刀捅我的,真可惜,我的内衬好像掉了一颗扣子,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九头蛇该给我结钱。”

      九头蛇的士兵在拖着他离开,我从弹夹堆里找出了带出来的唯一一根烟,咬住,没有点燃,因为我没有打火机。或许该问他借……冬日战士会随身携带打火机吗?怎么可能。我看着他被拖上运输车,头发杂乱,车门立刻就关了下来。

      我叼着烟看车离开,忽然间觉得可以跟他说声晚安。

      如果这算晚安的话。

      我以为上次任务结束以后还能多休息两天,但很不幸的是,最近任务相当密集,第二天我就再度跟冬兵当搭档了。我的眼线传出来九头蛇内部在进行“洞察计划”,我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也不在乎,我并不打算毁灭世界也不打算拯救世界……这些是超级恶棍和超级英雄们才需要干的事情,没雇佣兵什么事。
      我在乎的是九头蛇要变天了,得找机会捞一笔溜之大吉。

      在作战车上,冬兵似乎还没从一整天的睡眠中清醒,一直在盯着坐在他对面的我看。看的不是脸,也不是胸和屁股这种地方,而是腹部。

      他看得目不转睛,我大方地拉起内衬:“你是想看我的腹肌吗?”

      冬兵:“……”

      冬兵阴沉沉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感情,他面不改色地戴上黑色护目镜,看起来不像超级士兵,像超级变态。

      他收回了视线,我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发现倒数第二颗扣子处空无一物。黑色的纽扣和黑色内衬融为一体,也亏他能发现。

      截货和护送的任务很无聊,但动用了我和冬兵,那些货估计不会差劲到哪去。战靴是皮革的,长至小腿中间位置,卡住的位置不上不下,我用靴子的硬底敲地板,弄出点细微的动静,发觉冬兵又在观察我,就不紧不慢地敲了段摩斯。

      M。A。D。
      S。O。L。D。I。E。R。

      下一秒子弹的破空声响起,我大笑着猫下腰,任子弹打在作战车内部。接着看到他从腿上抽出那把GerberMkII作战刀,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看,手上还漂亮地转了个刀花。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冬兵耍小刀很厉害,我肯定不跟他硬碰硬。只是没有到任务结束、回收的时间,周围的人并不管冬兵如何发疯,任由他追着我满车乱窜。
      他压制住我,刀就明晃晃插在我颈边的钢壁上。靠得很近,是一击必杀的距离。我没想着动手,我在这种位置根本没有胜算,假如他一定要杀我,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他的头发蓬松凌乱,还有点打结,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打理过。
      我有些挑剔地伸出手指,挑起他的灰扑扑的头发……暗沉的褐色。

      “你该洗个头了。”

      “……”

      最后我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这次出任务最重的伤势,竟然是被友军揍出来的。

      任务结束时,冬兵安静地被回收。我的左小臂骨折,是被他一拳打断的。我没有产生什么怨怼,反而有点开心,笑嘻嘻地甩着断手向他说明天见。

      冬兵又在注视着我,他好像一直都在注视我。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说些什么,毕竟隔着面罩,嘴套,沉重的枷锁。

      “……明天见。”
      我再次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要接受明天。

      -

      九头蛇的洞察计划失败,美国队长的一通乱打直接把这个组织打散,我终于能够趁乱跑路,很遗憾的是没能浑水摸鱼摸到他的屁股。

      在那大概一个月后,我从美国走私船经阿尔及尔,达到了埃及。这是个既繁华又落后的地方,街上常年有污浊不堪的脏水,垃圾和烂人遍地都是,令人连出门的欲望都没有。而这种地方下雨过后竟然会出现彩虹。

      □□和备用款我已经准备好,足够让我无忧无虑地过上好几年。我开了家每天都在亏损的花店,收养了一只流浪猫,没有给它取名字,一直叫它cat。开罗少雨,仅有的两次下雨都在夜晚,第一次下雨隔天我在门口捡到了湿漉漉的流浪猫,第二次下雨隔天我打开店门,捡到了湿漉漉的冬日战士。

      我:“……”

      我第一时间就迅速判断拉下铁卷闸,没想到他比我更快,伸出铁臂卡住了缝隙,一点一点把卷闸地往上拉,直至露出他那张具有标志性的面孔。

      “这是公事还是私人恩怨?”
      我艰难地开口问。

      冬兵现在脱掉了那一身黑漆漆的作战服,连带着他的护目镜,面罩,或许还有这几十年来捆在他身上的枷锁。但就算是在天气炎热如开罗,他也依旧穿着长袖,戴手套,掩饰他那条不同寻常的手臂。

      冬兵盯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眉骨生得很低,压在眼睛上,眼神带着天生的忧郁和冷厉。我被他盯得发毛,才听到他开口。

      “私人恩怨。”

      到底是怎么样的私人恩怨,足以让他横跨整个大西洋,来到地中海来抓我?我有些迟疑,在想以前干过什么混账事请招惹过他……但混账事的数量太多了,我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哪一样。是因为我叫他疯子?还是偷偷把他的弹夹换成糖果?那么现在他要杀了我吗?为什么站着不动?

      我产生了些搞不清状况的烦躁。这是个大麻烦,代表我这暂时平静的生活立马要被打破。
      而冬兵脸上还是那一派面无表情,此刻的冷漠却显得十分迷茫。他站在我的店门前,安静地卡住卷闸,不进来,又不离开,只是在看着我。

      我有些烦躁地开口:“你到底是要进来,还是不要?”

      他没有任何行李,身上的枪甚至都没几把,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开罗下过雨后的天气更加闷热,他身上的水汽在发散,我才发觉他是在这门前蹲了一晚上。他似乎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最后又选择沉默,只是迈开腿,跨进我的店里。

      他跟着我走进店,穿过石走道,到达了我住的地方。Cat本来趴在窗沿睡觉,看到有人进门,一同跟了过来。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我oversize的T恤他也穿不下,只能出门去给他买。
      我出门的时间不短,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好澡,围着浴巾,跟猫一起安静地坐在矮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脚步声他还有些警惕,发现是我后,才放松下来。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换衣服的时候,他第一次主动向我搭话。

      隔着那扇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门,我抱着手臂靠在门后嗯了一声。确实,【一走了之】这个选项才是最优解。

      “我以为,”他似乎在努力地组织语言。“你并不喜欢我。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只记得我跟你打过架,杀了很多人……”

      “你还打断了我的手臂。”我及时地补充。

      “对,把你按在地上打。”

      “……你这个倒是记得很清楚。”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问,“你还记得些什么?”

      他又默不作声了。
      冬兵向来沉默寡言,想做的事情直接会用行动表达,这已经是他跟我说过最多话的一次。跟他压抑残暴的表现不一样,他的声音十分的年轻,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我只记得你。”
      他的放声音很轻,隔着门,像是掠过水面的羽毛。

      我此刻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确实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冬兵,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对他释放善意,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惹他生气。他以前一直都是没有思想的兵器,现在竟然又变回了半个人类。

      Cat在我脚边打转,我忽然想起来自己也不喜欢猫,只是因为它恰好停在了我的门前,才会留下它。

      “那你就留下来吧。”我弯腰逗猫,“给我打打杂,让我想一想。比如洗衣服,刷碗,做饭,拖地什么的。当然,会照顾花就更好了。”

      冬兵换完衣服出来,灰色的大码T恤好像还是小了些,有些贴紧地露出了他的肱二头肌和胸肌。他还是比较适合穿背心。

      他看着我,语调有些迟疑,像是答应了什么不平等条约:“好。”

      猫挠了我一爪子,我松开手,放它自己去玩。

      冬兵的头发有些湿漉漉,嘴唇上下和腮上都是乱长的胡子。我忘记买剃须刀了,不知道男人是这么麻烦的东西,比猫要难养。

      “我出门一趟给你买剃须刀吧,嗯,……”我停顿了一下,问,“你希望我叫你什么?我总不能再叫你疯子。”

      “离开美国前我去过纪念馆。”他语调是压抑的平静,“他们叫我巴基·巴恩斯。”

      “好的,巴恩斯。”

      他坐在那里,看起来甚至比猫还要乖巧一点,安静地听我喊他的名字。不是冬日战士,不是乱七八糟的外号,而是他的名字。

      在我心底那个残暴的阴影,我一直都叫他疯子,如今他有了新的名字。

      -

      驯养冬日战士要比驯养猫困难一些,过去备受折磨的几十年让他磨砺出满身的坏毛病,一过上安稳日子就开始发作。
      头痛,失眠,噩梦,多疑。他做噩梦时攻击性太强,为了我的私人财产安全,我不得不经常性抱着猫在他床边坐到天亮。每次看到他的面孔,都会想让我回想起那些令人厌恶的血腥夜晚,但他是我捡回来的,我不得不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他不是每天晚上都能睡着,但是睡着的时候都必定会做噩梦。我查过巴基巴恩斯的资料,但这个身份在二战以来就没有后续的消息,我只能知道他曾经跟美国队长挺熟,以至于在惊醒的那一瞬间都会喊出Steve。

      “……又做恶梦了?”
      我没错过出声那一刻惊起的杀气。

      “抱歉。”他喘着气放下了攻击的动作,“不是噩梦,我的记忆在苏醒。”

      开罗晴朗的夜空,月光特别明亮。有月光从窗台照入,微微照亮了我横斜的一半面孔。Cat在我怀里睡着了,它最近重了不少。

      我对他恢复记忆的事情不予评价。
      “继续睡吧。”

      巴基点头,再度躺下。但他显然没睡着,因为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找我说话了。

      “月光好亮。”他说,“我以前在布鲁克林没见过那么亮的月光。”

      我说:“嗯。”

      “我睡不着了,你回去睡吧。”

      “不,我也睡不着。”

      佣兵的休息时间比他的还要混乱,他是睡了好几十年不想再睡;我是习惯了不需要多少睡眠。开罗的月光在静默地流淌,太过清澈,看来明天也是个炎热无比的日子。

      他问:“我会忽然间睡着,醒来又过八十年吗?”

      我回答道:“或许。只是这里很热,没有冰,八十年后你就已经死了,不会再醒过来。”

      “这样也不错……”他说,“比现在要好。”

      “嗯。”

      “等我醒来后,我会又忘记一切吗,我会把你也忘记了吗”

      “或……”敷衍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就发现了他在看着我。专注的眼神,在夜里发亮的眼睛。不同于冬日战士的阴郁,而是犹如开罗夜晚的清朗。这样陌生的眼神让我有些不适应,没有了面对冬兵的实感。
      确实,他现在也不算是冬兵。

      我顿了顿,改口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会记得你。”我说,“只要我记得你,你就不会再忘记。”

      沉默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是不喜欢在夜晚说话,他是一直在看我。他似乎都不需要眨眼,我从淡定被他看到坐立不安,cat都被惊醒,往门外跳去。

      “……你为什么一直都在看着我?”我问,“你以前也经常这样看着我。”

      “是,我记得。”

      “你还记得作为冬日战士的什么?”

      他说:“你说要给我看腹肌。”

      “……”

      “你一开始喊我酷哥,后来喊我甜心。我看到你就头疼,像是被子弹贯穿太阳穴,也像是在春天被吹了一脸的风。我一直都想杀了你。”

      “……”

      “只有你一直把我当人看。”

      月光太亮了。我把腰放松,靠在椅背上,躲避那片横斜的月光。

      “你也知道的。”我在阴影处开口,“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你,冷漠,无情,杀人如麻,就跟我一样。我把你当作镜子,告诉自己什么要做,什么不能做。我跟你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东西,我把你当人,也是要把自己当人……”

      说到这里,我顿住了。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他说是。

      我说:“就当作是我选择原谅罪孽深重的你,你的一切罪恶我都会跟你一起承担——只有这样,我才能原谅我自己。”

      他无声地直起身体,坐在床沿边,跟我几乎膝盖抵着膝盖。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问,“你决定要跟这样的我一起吗?”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还在紧盯着我。在此刻我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的注视……这是猎人的注视。他的眼睛很亮,沉郁的眼神在月光下像是在发光,但我感知到在这之下潜藏的狠戾。冬日战士和巴基巴恩斯从来都不是两个人。

      “……是的。”

      我束手就擒,走进了猎人的陷阱里。这明明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在此刻我心甘情愿,我竟然心甘情愿。

      【二】

      巴基巴恩斯一生点背。除开在布鲁克林度过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在一百年的人生中,其中八十年都在冰封中沉眠,余下的时间不是在二战中浴血度过,就是在九头蛇里成为备受折辱的冬日战士。

      年轻时候他喜欢看奇幻小说,曾在杂志上看过一个东方的神奇故事。一个农民在砍树之余休息,围观了一场棋,回来之后发现斧头的把手已经腐烂,回家乡时已经一百年过去,父母妻子早已死去。
      当时他只以为这只是个故事,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也没有想象过故事主人公之一竟然就是他自己。

      逃离出九头蛇后,记忆每一天都在恢复。成为冬日战士的记忆模模糊糊,比起真实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场看完奇幻小说后所做下的梦。难以入睡,在睡醒之后总觉得现在也是一场梦,只要醒过来,他还在八十年前,还在那个贴满征兵广告的布鲁克林广场跟姑娘们跳舞。
      可惜这不是梦。

      他清醒过来,因为猫跳到了他的床上。他想把猫赶走,但是它贪凉,蹭着钢铁手臂不肯离开。那个女人今晚没在床头守着他,她说今晚有事情要做。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对她的记忆从冬日战士时期开始,有些人叫她风使,有些人叫她Gin,而她从没主动说过自己的名字,甚至连身份牌上都是一片模糊。在冬日战士的印象中,她总是在笑,残忍的笑,轻佻的笑,脸颊苍白嘴唇艳红,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脑内残余的阵痛说明他生理性厌恶回想起那段记忆,但是他下意识跟着地下情报线一路飘洋过海,直到下了船,才在码头上恍惚。按照计划,应该去从东欧一路去中东,在连绵不断的沙漠和战火中求得一丝安宁……但他在埃及下了船。
      记忆时有时无,行走和生存都全靠本能,这种状态找人根本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还是在埃及下了船。

      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就好像刻在记忆里战斗的本能,只要见过她一眼,就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人生之中最有戏剧性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在某个下雨天跟着一只猫找地方躲雨,竟然就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影子。
      破旧花店的门口两侧有木架,花架上摆着馥郁的洋甘菊,她打开门后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抱走了那只猫。

      他躲在融不化的阴影里,默不作声地往那扇门后面看。

      后来他也在那扇门后过了一段相当安逸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安逸。他有一个同为共犯的叛逃者,一只猫,一架电视机和数不清的DVD。

      记忆每天都比昨天多一点点,有时跟梦境混杂在一起,他在布鲁克林灯火闪耀的广场跳舞,舞伴是个穿着一身蓝裙的姑娘,姑娘脸色苍白,嘴唇却艳红,巴基醒后才很长一段时间才发觉那不就是Gin的脸吗。
      冬日战士逃出九头蛇时身上只有几把空枪,子弹全部在水里丢掉了。剩下的唯一一个藏在胸前的弹夹也是空的,打开时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纽扣。衬衫倒数第二颗扣子,她坐在他对面,问他要不要看腹肌。每一看到这颗扣子,就会又想起一次她。
      很不可思议,冬兵所有残存的记忆里,只有这一块从未被洗脑机器所洗去。

      Gin和他在夜晚经常睡不着,在那些不眠的日子他们会打几场架消磨精力,都是小打小闹,但经常把猫吓得出去过夜。打完架后,在汗水和喘息中不知道是谁先伸出的手,于是他们又交缠在一起,这一次是拥抱和接吻。
      荷尔蒙碰撞着荷尔蒙,偾张的情感被黑夜悉数接纳。

      接吻,唇舌纠缠,他会忍不住会直接咬那片艳红的嘴唇,冬日战士的行动模式还深深地影响着他,所以不是抚慰和温柔,而是撕咬和吞噬。
      咬出血了会被肘击,腹部传来阵痛。

      “你是狗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

      冬兵两只手臂都围在她身后,一边冰冷一边炽热。手臂往下,腰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腰线,腹肌,形状分明,温暖且富有弹性。

      “我摸过你的腹肌了。”他口吻炽热,“你要摸我的试试看吗?”

      ……
      ……

      汹涌的潮水足以吞噬理智。巴基放过猎物的脖子,伸手触碰她汗津津的脸颊,温柔得不像个下手一贯狠戾的杀人机器。

      “……我是谁?”
      黑夜,冰冷,一场八十年的梦。

      回答他的是毫不留情咬上来的嘴唇。唇瓣已经在撕咬间出血,磕磕碰碰的痛觉让他再次感受到真实,潮湿温热的巢包容一切,从生到死,从发芽到消亡,从过去到现在。已经尘埃落定。

      -

      冬日战士以前给她留下的是伤口和伤疤,现在是吻痕牙印和手指印。开罗夜晚的风有香料的味道,她披着一张薄毯躺在床上,赤.裸在外的皮肤也残留菖蒲和肉桂的气息。像是一场真正的梦境。

      巴基伸手连同毯子一起搂住她的腰,嗅她皮肤上的味道。她咬着一支烟没点燃,只是单纯解解瘾,因为尼古丁燃烧的气味会让他再度开始头疼。

      “你真的叫Gin吗?”他开口问,声音还残留沙哑。

      她没有回答,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尝试性一般在钢铁上咬了一口。半响,才慢悠悠地回答。

      “不。”

      “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不知道。”她说,“我是个孤儿。”

      巴基没有追问。于是只剩下呼吸声在纠缠,冬天在远去,仅剩下开罗永无止境的夏日。没人说话,也没人入睡。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你的问题有点多。”

      “最后一个。”

      “嗯。”

      沉默持续了片刻。

      “Will you leave me?”

      有人这样问。

      “…Never.”

      有人这样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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