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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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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冰封的感觉如何?
——没有。
——什么叫没有?
——没有感觉。
巴基巴恩斯曾被冰冻和解冻无数次,已经很熟悉流程。最先被冷气冻住的是四肢,思维速度变慢,然后感官被剥离,心率降低,手脚、躯干逐渐消失。等眼前发黑的时候,就证明急冻即将完成。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十秒钟之内,像一个幽默讽刺的黑色笑话。
麻痹和无知觉是被冰封的最直接感受,跟入睡并没有什么区别,直至现在巴基仍会被睡前那种逐渐失去意识的感知吓醒。一闪而过的心悸像是坠崖,永无止境地下坠,身边一切都在逝去,离开……就好像是他一直都在被抛下。
冬日战士不会有如此软弱的想法,但是巴基巴恩斯在翻阅史蒂夫留下来的本子时,偶尔会闪过这种念头。
公寓再一次空了。
空荡荡的意味从本子延续到外部世界。寂寞像是随时能够逼人发疯。
卡莉已经死去,山姆当上新的美国队长,约翰沃克明面上也没有弄出多大的事,在万众所归的结局之后,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他原本有个最后的计划,记录在本子的最后一页,但无法实行,因为主人公并不在场。
“……时空穿越,一个任务?这听起来有点熟悉了。”前几天修船时山姆这样问过他,“莎伦当时在现场,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没有告诉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莎伦只说希望她最好不要回来。”巴基说,语气有点疲倦的延长。“我已经稍微有点习惯她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呢?不去追问那边的人吗?”
“……”巴基沉默了一会,“不,没必要。”
“别这样,”山姆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会回来的。”
巴基笑了:“我记得史蒂夫也这样说过。”
可琴不同于史蒂夫,她没有什么留在过去的理由……就算有,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可他却总一遍又一遍的审视和怀疑:她真的会回来吗?她真的存在吗,是不是只是一个幻觉?史蒂夫起码还留下了一个本子,她留下过什么?
于是巴基回家时开始有意识地去追索她留下来的痕迹。房间的衣柜他们分成两边使用,她的那边衣服堆叠凌乱,深色系大衣挂在另一侧,看起来既整洁又混乱,有种矛盾的分割感。她睡觉不用枕头,喝水的杯子是威士忌杯,但在家时她用酒杯装牛奶的次数比装酒的要多得多。
客厅桌面放着她牙医的名片,每三个月固定洗牙一次,柜子里有速食的玉米片和药。褪黑素,维生素C,布洛芬,感冒药,超级士兵不会生病,但变种人会。
……她是真的,她会回来的。巴基把家翻了一遍,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下。他坐在沙发上,又反射性去摸怀里的本子。上面的名字已经全部划掉,但他总觉得差一点什么。
他放松腰,从沙发垫滑到地上,这里是琴曾经躺过的地方。他翻开本子最后一页,动了动手指,把那一页撕下来,珍而重之地放进大衣内侧。
巴基不想再待在公寓里,他想着或许可以把本子交给心理医生,这可以证明他已经痊愈。
明明琴在公寓的时候也不爱说话,他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都会保持沉默,可家这种东西就是那么敏感,有人在和没人在的区别就是那么大。
寂寞和孤独可以吞噬一个人吗?
空荡寂静的室内总让巴基回想起思绪被冰封的那一瞬间,思维混沌连寂寞都无法感受。寂寞有多可怕?思念有多可怕?……他现在甚至在回想冰封的感觉。
雷诺医生听闻遭受了恐怖袭击,还在住院。于是他托人把那个袋子送过去,没有亲自去见她。跟心理医生相处了大半年,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敞开心扉。回去路上经过那家平民的日料店,又看到中岛老头在里面用餐。
那是一个丧子的日本老人,也是巴基赎罪的对象——为了先前杀死他无辜的儿子的罪行。巴基在外面透过玻璃窗观察他很久。老人还是很健谈,活跃得不像七八十岁的年纪。他站了一会,在被发现之前离开。
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他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偶尔抬头放眼望去,只感觉全世界都好像在逆行。左边是Subway,右边是Wendy\'s,巴基想过要不要买一个什么套餐回家解决晚餐,但感觉不到饥饿,最后作罢。
没有必要。
回到公寓,走廊的感应灯一路亮起,有人就蹲在灯光的尽头。
巴基脚步一顿。蹲在他公寓门口的家伙转过头,她把下巴埋在膝盖上,手臂遮住了下半张面孔,只露出纯粹透亮的黑眸。
……已经过去多久了?一个星期,一个月?巴基也有些遗忘了时间。
牙齿微微咬合,舌头抵住下颚,嘴唇拉出一个弧度。Gin,温柔又冷冽的发音。他压抑着喉咙,没有说话。
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裤子上还有明显的褶皱,脸颊和裸露在外的手腕都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惨白,只有下巴压久了,显现出红意。
“我的钥匙丢了,敲门很久,发现你不在家,只好在这里等你回来。”
“等了很久吗?”他放低声音,不敢伸手去碰她。
“也没有很久。”
巴基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他一开始带着的是军队的名牌,后来因为经常丢钥匙,就把名牌换成了公寓的钥匙。他摩挲着钥匙,金属一直贴在肌肤上,握在手里已经变成了温热的光滑触感。
“你不问我去干什么了吗?”
他这种态度让她感觉有些不安。
“时空穿越,任务……莎伦那时在场,把消息传回来给我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巴基打开门,让她先进去,表现得不是很愿意谈这件事。
“我回到了1943年。”琴说。
“嗯。”
“……我见到了你。”她继续说。
巴基动作顿了顿,随后走进门内。他背着门伸右手,用力地把门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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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开灯,也没有人开口。公寓内安静得仿佛是个另类的坟场。
巴基在见面之初就表现出莫名的怒意。我有些琢磨不出他的意思,适时闭上了嘴。
现在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外面的霓虹灯透过阳台窗照射进来,远远不够照明。他在黑暗中动了,动作很快,手掌按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墙上逼。
后背撞到墙上,拉动了我肩膀的枪伤。距离我回来仅仅不过六个小时,我在马德里坡港飞回来的时候处理了一下伤口,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在冰冷的痛觉下,我感觉到了撕裂。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高大的身形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压抑和残暴。“我记得所有的事情,在很久之前。只是没有告诉你。”
“为什么?”
“起初我真的以为你只是一场梦,一场幻觉,后来在九头蛇时遇见了你,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把它当作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保留至今……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少跟你说起史蒂夫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隐匿在黑暗之中,难以看清神色。他按住我的手掌力气加重,凹陷下的肉按出红印。
“因为我有私心。你对史蒂夫一无所知,也就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我害怕你会对过去的我产生同情、怜悯……我知道你会。”他说,“世界上有那么多平行世界,有那么多意外,我把它当作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保留至今,就是因为害怕你会选择留在那里。”
巴基的手抚过我的脸颊,带着某种不死不休的意味一路往下,经过脖子上的大动脉时下意识停顿。杀手的本能,冬日战士的本能。他的手指经过锁骨,我忍不住痛哼了一声,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听到他的喘息,一声微弱的sorry。
血逐渐濡湿了衣服,他手指扯开了我肩膀的衣服,头蹭在我的肩窝,一点一点舔舐伤口崩裂的血。
我知道巴基会不安,但没想到会不安到这个地步。
“……但是我爱上的是你。”我伸手抱住他的脑袋试图安抚他。巴基头发剪得短,摸上去有种介于毛茸茸和扎手的触感。“他们都不是你,跟我相遇相识的是八十年后的你。我选择的一直都只有你。”
“我知道,但我还是害怕。我每天都在怕在路边看到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跟我说八十年啦巴基你还记得我吗?”他语气愤怒得颤抖,“……跟史蒂夫的那一套一样。我不恨史蒂夫,因为换做是我也会选择回去,我了解他至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但如果是你,我会恨你的。你要是突然间变成七老八十,牵着丈夫或者孩子出现,我可能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的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显得有些闷。在这种正儿八经的威胁话语里,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那就杀了我吧。”我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会一直都选择你,如果有哪天我选错了,你可以杀了我,你有我的允许。”
他沉默一会后低声叹息:“我真的很讨你对我的全盘包容……这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卑劣了,琴。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原本也不是有包容心的人,巴基。”
伤口流不流血已经无关要紧,我的手碰触到巴基的面孔,胡茬,颧骨,黑暗的光线有些不利于我亲吻他。第一个吻落在嘴角,而下一个则由他来吻我。
巴基的力道很重,舌尖抵死纠缠,挺直的鼻梁压得我有些疼。他松开了压制住我手腕的手,冰冷的触感一路向下,停在我的耻骨处打转。他一点一点摩挲那块凸起的地方。
“May I……”
我就知道他当初那句need touch是这层意思。
……而我不可能拒绝他。
……
……
……
哈德逊河在摇晃。
等风停水静,一切结束的时候,他有一半身体趴在我的背上舍不得离开。而我感觉要被他压垮了。
“我好爱你啊。”他的声音真的哑地过分了。
我反手去摸他的脸,发现是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眼泪的可能性很大,巴基像是那种会一边流眼泪一边干的家伙。我舔了舔手指,是咸的。他也叼住我舔过的手指,用唇瓣摩挲。
“我爱你。”又是一句模糊的表白,纠缠在我耳边。
我叹了口气:“我也爱你。”
他用手穿过了我的腰,把我整个人抱住。
“你不明白。”他在我耳边耳语,呼出的热气让我面红耳赤。“我想吻你,我见过那些吻,我敬你若神。”
他的形容高得令我想笑:“那你是在渎神吗?”
巴基又咬了我一口,微弱、绵延不绝的疼痛,令人上瘾。
“你对救人,以及死亡抱有什么看法?”他忽然这样问。
“我很少救人。”
“我还记得切尔诺贝利。”
“如果是出于自身的意愿,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希望我救,那么我就会去救,切尔诺贝利也一样。”我抓住他的手,也不轻不重地反咬一口。“死亡也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每个人都要经历,只是迟早和先晚的区别。”
“这就是你会有一批狂热支持者的原因。”
“……有吗?”
“因为他们在你身上窥见了力量和神性,所以他们祈祷,膜拜,也同样敬你若神。”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在发光。我看不真切,也就错过他眼中浓烈的爱和狠戾。
“我的爱很自私,我先前已经讲过了。如果要把你捧上神坛……你也只能当我一人的神。”
他的神允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