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厦399层》来包妙脆角

79、90F-09

　　江寐猛然从床上惊醒，双眼空洞，急速喘息，好一会儿才从方才的噩梦当中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到梅江一脸担忧地注视自己，小心询问：“同学，你还好吗？”

　　“我……”
　　江寐想说自己没事，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有些卡壳。他看着梅江那张满是关心的脸，觉得很是奇怪。

　　自己似乎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对了，那个梦！

　　他皱眉回想，却发现刚才让自己惊恐无比的梦境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知道那个梦境非常重要绝对不能遗忘，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越是去想就越是想不起来，脑中只存在一些破碎的黑乎乎的东西。

　　是垃圾、苍蝇、竹林还有硕大的光点。
　　零碎的意象在茫然脑海交错，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这时梅江又开口了，还伸手要探他的额头，“你会不会是发烧了？毕竟你昨天在浴室睡了一整晚。”

　　“我昨晚在浴室睡的吗，”江寐抬头恰好躲过了对方的手，“我怎么会在浴室里？”

　　梅江摇头，“我不知道。昨晚你是在我睡着以后来宿舍的，我半夜听到动静就去浴室找你，可敲了半天门你都不开，我就只能先回去睡觉了。等我早上醒来发现你还在浴室就找人把门拆了然后把你搬出来。”

　　梅江说的事情经过和江寐的记忆可以对上……
　　但是！
　　这是前晚的经历！
　　不是昨晚！

　　他昨晚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对事物无知的不安席卷全身，江寐试探询问：“我是昨天刚来学校的吗？”

　　“对啊，”梅江笑着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梅江，同学你叫什么？”

　　“……江寐。”
　　“江寐你好，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

　　梅江无知无觉的笑容宛若一阵风吹过，将江寐脑中的关于记忆的猜忌全部吹散。
　　他脑中残破的场景飞速消散，平白生出一股对面前男人的信任情感。

　　之后在梅江的盛情邀请下，他跟着对方前往食堂吃早餐。
　　结果远远就看到食堂被围得水泄不通，待走近后发现门口竟然是凶案现场，受害者的头颅被钉在大门顶部，看着诡异又血腥。

　　梅江看清后摇摇头，惋惜道：“不行啊这个手法，只有上面人头和脊柱处理得好，下面尸体和垃圾场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和老师学的，竟然能实践成这个样子。我猜他最后的成绩只能过及格线。”

　　“甚至连及格都不行，”江寐淡定点评，“作案人应该是想涉及宗教，但手法过于粗糙赤衤果，不仅没有任何美感还让观众无法从中体会到作案者的深意。或许他本来就没有深意，以为死亡艺术只是杀人而已。”

　　说完，他倒是先为自己下意识的侃侃而谈而震惊，随后又隐约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似乎在之前经历过，只不过那时的他好像没这么淡定。

　　还不等他细想，梅江就拉着他去二楼点早餐。

　　两份咸豆脑、两份拇指生煎、一笼灌汤包、两份肠粉……
　　两人对坐在靠窗的位置，在清晨的光线中用餐。

　　桌上的每一份早点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梅江盛情邀请，江寐也没推脱，舀一勺咸豆脑塞进口中。
　　顿时，香醇顺滑的口感征服味蕾，他眼睛一亮开始大快朵颐。

　　梅江在对面看他吃得开心，脸上也浮现笑容，然后将自己的一碗豆脑也推了过去，“好吃吧，不够的话我的也给你。”

　　“好吃，”江寐点头，“这是怎么做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一听这个问题梅江顿时来了精神，兴奋介绍：“这可是我们食堂的人气早点，里面有一半都是纯净的人脑花！你要知道那帮学生做谋杀作业的时候，基本都会对着脑袋下手，脑浆四溅的很难收集。所以豆脑每天最多一桶，都是限量供应！”

　　人脑脑花。
　　江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眼神更亮了，“这么难得！多亏我们今天来得早。”
　　“对啊！好多人想吃都吃不到呢。”

　　之后两人边吃边聊，花了半个小时将桌面早点一扫而空。

　　江寐满足地摸着肚子，询问梅江接下来该干什么。

　　“早上没课，要不要去展览中心看学长们之前的优秀作业？”
　　“好啊。”

　　之后两人前往展览中心。
　　到达那栋精致艺术的大楼时，江寐的脑袋像是受到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突然转向一旁的花坛。

　　花坛里种着密集的竹子，顶着一层薄雪显得更加青翠欲滴；竹林里幽深黑暗，除了竹子就是竹子，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江寐就是觉得这花坛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呆呆地看了许久。
　　就在他向花坛迈出步伐时，一旁的梅江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将人带入展览中心中。

　　“好了别发呆了，我们快来看看优秀作品。”
　　几乎是梅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股来自竹林的牵引力消失，江寐神色如常地转头，跟着对方进入充斥福尔马林气味的大厅中。

　　一楼他注意到两个作品，一个叫做《奥菲丽娅之死》，一个叫做《自画像》，他更喜欢前者的悲剧性唯美，但也对后者的视觉设计表示敬佩。

　　这两个作品他该是第一次看到的，但不知为何，不用看手册也不需要梅江介绍，他都可以第一时间解读出作品的含义。

　　之后他一路向上，从来没有看过手册，梅江也就偶尔介绍一下，其他时候都是他自顾自欣赏、解读，就好像曾来过一样。

　　最后，在看到一整层复原的操场景象后，那种熟悉的感觉猛然在大脑中炸裂。

　　他看着前方主席台上的少女身影，眼神复杂又挣扎，喃喃道：“我来过这……”

　　梅江笑道：“不可能。你是昨天晚上才入学的，怎么会来过我们学校的展览中心？”

　　风吹动发梢。
　　脑中场景开始变得模糊，似乎要再一次消失。
　　江寐莫名感到一阵恐慌，连忙捂住脑袋在场景彻底消失之前把那些还清晰的片段说出来。

　　“这个作品叫做《操场上的舞女》，木制舞台上有三个按钮可以把舞女的身体打开，诠释作者的三重含义。操场上的蜡像有三种面具，正好对应舞女的三种状态。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说完，他抬头看向梅江想要获得认可。
　　结果撞上的却是一双淡漠的眸子。

　　梅江似乎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神色冰冷双眸浅淡，垂睫俯视他淡淡开口：“看来只一层并不够。”

　　“什么意思？”
　　江寐开口的下一瞬，意识陷入黑暗。

　　而在展览中心外的竹林中，某一棵竹子变得粗壮一圈。
　　这棵竹子和它旁边的一棵颜色都极为青翠，在整个竹林当中显得有些突出，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出的新竹，还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不过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棵新竹，因为它们藏身于竹林另一端，靠近边缘的地方。

　　午餐时间。
　　江寐和梅江一同下，结果正好撞上了一起毁坏展厅的作品，和罪魁祸首蒋姚。
　　江寐还因为不认同这种破坏的艺术和对方辩论了一通。

　　不过最后在梅江的劝说下他还是选择让步，然后跟着对方后前往食堂。两人在路上相谈甚欢，似乎完全想不起方才在《舞女》作品旁发生的一幕。

　　很快，到达下午的上课时间。
　　两人相伴前往课堂，发现整间教室只有他们和老师三个人。

　　江寐下意识往靠窗一侧看了眼，随口道：“就我们吗？”

　　“对，”梅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怎么了？”

　　江寐摇头，“我只是感觉人有点少，好像是专门为我设立的一样。”

　　听他这么说梅江的神色恢复正常，笑道：“哈哈不是，这节课其实每周都有，上过的就不会再来了。”

　　“懂了。”

　　之后老师打开PPT，两人就坐在教室干看。
　　好不容易撑到课程结束，梅江立刻邀请江寐回宿舍休息。

　　江寐揉揉干涩的眼睛摇头道：“马上就到晚饭点了，我们在学校里转一转，等吃完了再回去。”
　　“好。”

　　两人在校园里遛弯，最后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着，闲散地聊着天。

　　不过基本都是梅江问，江寐答，而且问得都是些江寐的经历和想法。

　　江寐老老实实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我跟着我妈，我弟弟跟着我爸，分开后就没再见过面。我二十岁那年，我妈出车祸去世，我就一直一个人……我熬出头成了知名主持人，然后……”
　　江寐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对。

　　梅江见状立刻追问：“然后怎么了？”

　　谁知经过这么一问，江寐脑中的迟疑瞬间消失，摇头道：“然后我就来这里读研了。”

　　上学，工作，然后再上学。
　　这个逻辑有些奇怪，但江寐像是深陷梦境一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开始细讲自己从小到大的各种经历。

　　说了好久，嘴巴有点干。他停下脚步抬头注视灰茫茫的天空，突然转移话题道：“天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现在已经是晴天了。”
　　“可是没有太阳。”
　　“一直都没有太阳。”

　　梅江掰下江寐的脑袋，直视对方双眼一字一顿道道：“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一切星辰。”

　　江寐愣愣地看着他，乖乖点头道：“好，我记得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一切星辰。”

　　满意于江寐的听话，梅江带着他前往食堂吃晚饭。

　　在食堂里，他们碰到了宇文琢和她的舍友。
　　四目相接，眼中流淌的尽是陌生情绪，他们没有任何停留，与对方擦肩而过。

　　因为食堂人多，江寐还和宇文琢撞了一下，但他也只是道歉一声就快步离开，似乎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之前还和对方一起考过试。

　　吃完后，两人又压了一会儿操场才回宿舍休息。
　　一天时间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过去。
　　江寐直到去浴室洗澡才有些纳闷，今天的时间好像太快了点？
　　可是今天确实干了很多事。

　　以为自己想多了，他摇摇头晃走一丝疑惑，开始对着镜子脱衣服。
　　结果刚脱下外套就看到镜中有个巴掌大的黑影出现。

　　黑影拥有和人类相似的四肢头颅，但是脸上只有一张夸张的大嘴，身体也宛若黑雾凝结，边缘还有丝丝缕缕的逸散黑气，看上去宛若古堡凶灵。

　　江寐下意识后退两步想要叫梅江过来，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事事都要依靠梅江，便咽下口中的呼唤，举起一只牙刷对着黑影小声道：“你是鬼？”

　　黑影立刻疯狂摇头，然后在镜子里用手指书写文字。手指划过的地方都有黑气残留，但是形成的轨迹方方正正看不出是什么文字。

　　江寐反复辨认许久都无法看出这是什么文字，只能无奈道：“不行，我看不懂。你是有什么冤屈要我帮你洗刷吗？可我只是个学生，不是警察。”

　　黑影闻言立刻摇头，不停用手指着镜子上的文字让江寐看。

　　“我看不懂，算了，我把梅江叫来。”说着，他直接推开门把躺在床上的梅江拉进来，指着镜子说：“梅江，我刚看到一个鬼。”

　　“鬼，”梅江一愣，“在哪？”
　　“在镜子……咦，怎么不见了？”

　　江寐转头发现镜子里竟然没有黑影的踪迹，只有自己和梅江的倒影。
　　他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可能走了？”

　　“江寐，”梅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学校里是没有鬼的，肯定是你眼花了，或者是别人的恶作剧。听我的，以后见到就装没看到，时间长了它就不见了。”

　　“好。”
　　江寐点头，等梅江出去后便开始洗澡。

　　等一身水汽地回到床上也已经晚上九点多。
　　他今天莫名有些疲惫，和梅江打了个招呼后便翻身入睡。

　　呼——
　　呼——
　　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梅江坐在对面床铺看着江寐的睡颜，眼睛眨也不眨，好似变成了蜡像。

　　晚上十点。
　　校园熄灯。

　　黑暗当中，宿舍干净整洁的外表被一点点剥落，露出内里腐臭肮脏的淤泥与垃圾。

　　而在垃圾之中的江寐浑然不觉，哪怕梅江一点点变成苍蝇人的模样爬到自己身上他都没有一点感觉，紧闭双眼睡得极香。

　　苍蝇人的复眼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观察好久确认他不会醒来之后，才缓缓张开嘴伸出一根漆黑的吸管。

　　咕咚！
　　还没触碰到江寐，苍蝇人就兴奋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低下头将吸管准确地伸向江寐的嘴巴，撬开嘴唇和牙关通往深处……

　　就在它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尝到这个美味的人类时，对方的双眼猛然张开！
　　随后，一把尖刀猛然捅穿苍蝇人的腹部。
　　身躯破裂，黑水倾泻而下。

　　苍蝇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后被江寐隔着被子踹入淤泥之中，死不瞑目。

　　江寐甩了甩被污染的尖刀，眸中尽是冷然。
　　他看这苍蝇人倒在淤泥中还在扑腾，便下床穿戴整齐，接着又补了几刀，确认死透了以后往外走去。

　　宿舍楼外，藤蔓怪趴在玻璃门上查看。
　　而宇文琢已经一切准备妥当站在门外等候了。

　　他和昨天一样敲碎钢化玻璃，在一片玻璃渣中边走边说：“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其实今天整个白天，江寐几乎都被梅江摆布，记忆一点点被覆盖，也一点点依赖对方。
　　可是当他晚上在食堂遇到宇文琢，看到对方恰似无意地撩起右臂袖子露出血肉枪管的时候，那两道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脑海中倏然炸裂，也炸出他昨天的纷杂记忆！

　　电光火石之间他对上宇文琢的视线，确认对方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想起来，便故意凑了过去用肩膀和对方轻撞。

　　两人交错间，宇文琢将口袋里从展览中心偷出的匕首交给他。
　　这匕首是她下午去展览中心参观时，在一楼的废墟现场偷的；而她恢复记忆则也是因为自己的枪，因为昨晚最后一道枪声。

　　**
　　昨晚。
　　手电光线照出竹林外层的世界。

　　江寐和宇文琢大喜过望，立刻加快脚步往外跑。
　　可是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竹林边缘的瞬间，隆隆声音响起，一只硕大的灯泡眼球堵住出口——
　　那个机器人发现他们了！

　　刺目的灯光霎时穿透整片竹林！
　　两人心道不好，立刻就要往回跑。

　　可是机器人的速度虽慢，动作范围却比他们大太多！

　　只见机器人拂开韧性竹林，张开手掌朝着他们抓来！
　　危急时刻，江寐大喊一声：“开枪！”

　　宇文琢立刻回首对准机器人的灯泡眼射击！
　　可是枪声响起，子弹却无法击碎灯泡。
　　炽烈的白光与机器人冰冷腐臭的手掌将他们包围！

　　随后，机器人沉闷的声音在深夜响起。
　　“试图离校者，清洗一日记忆。”

　　说着，一阵风从机器人口中吹出。
　　熟悉的冷风，即将剥夺他们今晚的记忆！
　　而一旦忘记今晚的事情他们就很难再逃脱！

　　两人奋力挣扎，却怎么都无法挣脱机器人巨大的手掌。

　　风越来越大，记忆越来越淡。

　　千钧一发之际，江寐让宇文琢再次开枪。
　　可这次枪管对准的却是自己。

　　砰！
　　枪声与记忆交融，在深夜白光之中被一同封印。

　　**

　　想起昨晚自己擦着江寐的太阳穴射击，宇文琢摇头道：“昨晚要不是你让我开枪，我也不会今天只要看到自己的右手就会恢复记忆。”
　　说罢，她注视远处的展览中心道：“再去吗？”

　　“去！”
　　江寐握紧尖刀眼神坚定，“我们一定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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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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