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厦399层》来包妙脆角

78、90F-08

　　时间倒回两个小时之前。
　　江寐一睡着就进入梦乡，被蛊惑的大脑在梦中也彻底清明，让他想起了白天的种种事情。

　　一转头，梦魇怨念的脸近在咫尺。

　　“你说我文盲，”梦魇蔫头巴脑地蜷缩在沙发上，“江寐，杀魇诛心还是你最在行。”

　　“……抱歉。”

　　“算了，谁让娇花魇美心善，”梦魇摇摇头然后回到正题，“这个学校太大了，我没有找你除了你和宇文琢以外的人……哦对了，我倒是找到了芝芝。”

　　江寐一听顿时打起精神，“芝芝怎么样了？”
　　“还没孵化，全程被幼师抱着走，没遇到什么危险。”

　　“那就好，”江寐松出一口气随后又产生新的疑问，“为什么你和藤蔓怪都被排除在外，可芝芝同为厄种却被划分成人类这一部分？”

　　梦魇挠头，“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是那个什么主任，哪知道这个分的规则……难道是因为芝芝长了张人脸？”

　　“她在茧里怎么看出人脸？”
　　“主任也许会透视？”
　　“透视就肯定能看出她的蜘蛛腿了，更不会划分成人类。”
　　“透视失灵了只看到脸？”
　　“……你认真的？”
　　“……好吧我是文盲，你别问我了。”

　　梦魇更蔫了，江寐难得心疼它一次，摸了摸它的脑袋后转移话题道：“你和宇文琢取得联系了吗？”

　　“白天见过面了，但她不太怕我，也拒绝跟我沟通，每次看到我就直接无视。”
　　“梦里呢？”

　　“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奇怪，”梦魇突然坐正，“区域拟态的记忆迷惑效果带入梦中了，她在梦里也不认识我！我根本没办法和她沟通，一说这个区域拟态的事情她就会被洗脑，什么都不记得。”

　　江寐闻言有些疑惑，指着自己说道：“可是我在梦里是正常的。”
　　“所以我觉得奇怪。”

　　江寐想了一会儿后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和我绑定的原因？我的梦境差不多等于你的领域，你不受干扰，我在梦里也就正常；其他人没有和厄种绑定，所以梦里梦外都被蛊惑。”

　　梦魇听完挠了挠脑袋，“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算了，反正只要你在梦里还清醒就有的救。”

　　江寐摇头，“只靠我一个肯定不行的，这样，你等会再进入她的梦境，用这个方法让她记住你说的话。”
　　说着，他把宇文琢在教室里枪击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用巨大的刺激让她牢记这段记忆，我确定即使她不信任你，在白天回想的时候也会发现不对劲，而她会把这个不对劲告诉我白天完全失忆的我。”

　　梦魇闻言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道：“吓人啊，我好久不干已经生疏了，要不我现在拿你练练手？”

　　江寐挑眉，“你可以试试。”

　　于是半小时之后，梦魇累得瘫倒在地，江寐却始终不动如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像看猴一样看它，还抬抬下巴问它怎么不继续了。

　　“江寐算你狠，”梦魇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要吓到你。”

　　“你在昨天已经吓到我了。”
　　“那不一样，那是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才会被你吓到。”
　　“不行，我要你认识我也会被吓到！”
　　“那你加油。”

　　之后梦魇休息了会儿，回到正事上说：“你现在教我写字，我明天在镜子里把事情告诉你。”

　　江寐也收敛笑意，正色点头，“行，你只要学这一句话就够了……”

　　之后江寐花了一个多小时教梦魇写字，就在他准备考察的时候梦魇突然抬起头来，一脸警惕地看向后方。

　　“怎么了？”江寐不解。
　　梦魇沉默几秒，随后猛然变了脸色将他往后一推，“有危险！快醒来！”

　　话音落下，失重感降临，江寐被推出梦境。

　　**

　　睁开眼的瞬间，江寐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什么梦，只是一醒来便把梦里的内容全部忘光。
　　但他转头想想，这么轻易被忘记的应该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对面那张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臭味，仿佛这里并不是一个干净整洁的研究生宿舍，而是某个堆积了十几年的垃圾场。

　　梅江似乎被这臭味熏醒了，从自己的床上缓缓坐起，然后一点点掀开被子，低垂着头走下床来。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慢得有些不自然。

　　江寐看不清他的表情，下意识开口询问：“梅江？”

　　这本来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声音不大，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是在寂静的深夜当中显得尤为响亮。
　　而就是这一道声音的响起，对面的梅江宛若触电般猛然抽搐，然后唰地抬起头来直视他的方向！

　　狭窄的黑暗当中，江寐对上一双宛若苍蝇的深红复眼！

　　这对复眼占据了他大半张的面孔，挤得他其余五官都只能蜷缩在狭小的下巴位置；眼睛里密密麻麻倒映着江寐惊恐的脸，然后飞速靠近！

　　不过眨眼的瞬间，梅江竟然一下子来到江寐的床前，复眼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快速爬上床。
　　他四肢宛若牢笼，将江寐困在床上固定的位置，然后张开嘴巴伸出一条可以卷曲的西吸管！

　　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臭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熏得江寐一阵作呕，立刻起身攻击。

　　可是这梅江看着身形瘦弱，实际上力气却异常大，江寐刚挥起拳头他就按住江寐双手，砰的一声将人重新按回床板；江寐曲腿要踹，他又直接跪坐在膝盖上方让江寐动弹不得。

　　江寐像条被捆住的鱼一样在床板上扑腾，却怎么都不能把身上的梅江给打翻。
　　而他也不敢开口，因为梅江口中伸出的那根黑色吸管站在他脸上不停地戳弄，似乎在寻找入口。

　　白天正常的舍友突然在夜间变成了苍蝇人，任谁都没办法保持冷静。
　　即使江寐在昨天已经见识到黑影那个古怪的存在，有没有办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怪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正对自己图谋不轨！

　　他眼睛飞快转动，想要寻求解决的方法。结果正是这一看，发现整个宿舍竟然已经大变模样——
　　白天整洁干净的宿舍墙面在此刻糊满黑泥，腐臭的气味在一点点加深变浓，几乎形成一种肉眼可见的瘴气在空中飘荡；各种家具上面也爬满了这种黑色的物质，粘稠厚重，顺着家具本来的幅度向下滑动。

　　在这些黑泥当中，他清晰可见各种垃圾：腐烂的水果，馊臭的食物，破损的塑料，带着秽物的纸巾……这里不是像垃圾场，这里就是一个垃圾场！
　　要不是宿舍整体的格局没有变化，他怕是以为自己在半夜被人丢了出去！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寐前所未有的清醒，一种恐慌与不安从心底升起牢牢占据他的大脑，而在夜晚他并没有感受到白天那种风吹过头顶，随后一切被合理化的感觉。
　　他的疑惑与不安实打实地暴露出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去质疑这个学校的存在的意义！

　　恐惧作为子弹，再一次击穿笼罩他大脑的迷雾。

　　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他一定要保持冷静！
　　腐臭的气味刺激着神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中很快生成一个脱困的计划。

　　于是在那根黑色吸管即将戳到自己嘴巴的瞬间，他张开口用牙齿一下咬住吸管，阻止它进入更深的地方的同时狠狠甩头，一下就带着梅江的脑袋也甩向一边，同时更加低垂。

　　而他也趁着这个机会松开口，用尽全力抬起脑袋，狠狠撞上那对硕大的复眼！

　　啪！
　　坚硬的额头与复眼相触，发出的竟然是清脆的撞击声！
　　江寐感觉自己撞到的不是眼睛，而是一块坚硬的半球形塑料，疼得他头晕目眩，脑瓜子嗡嗡作响。

　　不过这复眼虽然硬，好歹还是能制造疼痛。
　　江寐一个头槌之下，梅江疼得后仰，钳制的双手也微微松开。
　　江寐趁此机会挣脱上半身然后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顿时，梅江牙关被揍得闭合，竟直接咬住口中的吸管，然后疼得发出惨叫。
　　江寐见状快速抽出双腿，双脚蹬住他的腹部直接将人踹下床！

　　咚！
　　变异梅江滚落在地。

　　江寐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脚丫冲向大门，然后夺路狂奔！

　　而他以为逃到外面就安全了，殊不知外面的情况比宿舍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铺天盖地的污泥垃圾将宿舍楼覆盖，他脚下踩着的是绵稠湿软的黑泥，每次抬脚都要受到极大的阻力，顺带拔出黑泥里面更多的垃圾。
　　啪嗒啪嗒的，仿佛行走在一片腐臭的沼泽地，而且这个沼泽非常寒冷，吸收了冬季的寒气冷得他牙关打架。

　　这些黑泥堆积在四面八方，在黑暗中形成一个个隆起的，宛若肿瘤般的影子，不断发出咕叽咕叽的粘稠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破出。

　　明明整个研究生宿舍楼的4楼，只有1~4号宿舍有人居住，但不知为何此时所有宿舍门竟然都是打开着的，恶臭和走廊相缠绕，熏得江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就要边逃跑边呕吐。

　　他经过403号宿舍的时候暂缓脚步向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苍蝇人笼罩住床铺上的学生，口中伸出一只吸管在对方的嘴里吸食着什么。

　　咕咚！咕咚！
　　吸管上出现明显的起伏，苍蝇人一脸陶醉，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门外的人看光。

　　而江寐看得一身恶寒，心想若不是自己莫名其妙醒来，怕是也会变得和这床上的人一样成为苍蝇人的大餐！

　　他对这个人感到同情和惋惜，但是他没有办法去救助对方，因为在他身后，404房中苍蝇人梅江已经回过神来，正快速地往往外走。

　　江寐回头正好看到一只硕大的红色复眼探出，立刻拔腿就跑！

　　腐败粘稠的宿舍走廊当中，他像是一只不小心被卷进垃圾车里的老鼠，无助地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找到电梯的位置，却发现电梯门和按钮上全部被黑泥覆盖，根本没有办法启动。

　　靠！又是废物电梯！
　　为什么这个场景莫名熟悉？

　　他脑中闪过一丝疑问，但来不及细想就再次往前奔跑去找楼梯。

　　他努力跑得很快，但因为脚下黑泥的缘故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而这声响正成为苍蝇人的指路明标，指引着梅江向他快速靠近。

　　梅江的一侧复眼略微凹陷，在黑暗中倒映着扭曲变形的走廊场景，而他的四肢行动也极为扭曲，佝偻着腰身，双手蜷缩在胸前时不时搓一搓，两条腿迈着细碎的步伐，踮着脚尖在淤泥当中奔跑。
　　和江寐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抬起不同，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淤泥的牵扯，脚步轻巧，若不是一直迈着碎步，怕是早就能抓到江寐。

　　江寐虽然看到这一点，但完全不敢松懈。他很快就来到走廊尽头的位置一把推开大门，冲进楼梯间飞快下楼。

　　而楼梯间也不能幸免都被淤泥包裹着，黑色的墙壁上面生长着一个又一个的大泡泡，破裂时喷涂着恶臭的气息，也带出淤泥中涌动的各种垃圾。

　　这些垃圾大多很锋利，是扭曲的易拉罐，是打碎的玻璃渣，混杂在淤泥当中不断游动，时不时便会出现在江寐的脚底，给他来个猝不及防。

　　而江寐在这一路奔跑当中，双脚已经鲜血淋漓，疼得他脸色苍白如纸。但他不敢放慢一步，因为那个苍蝇人始终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

　　他尝试过拿起垃圾当中的玻璃碎片扔向苍蝇人，但自己的手被割的鲜血淋漓，对方却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他如果真的想要攻击对方，必须得找到更好的武器。最起码不能是这些伤敌八百自损一万的垃圾。

　　啪嗒！啪嗒！
　　他沿着楼梯飞快向下奔跑，总算来到了一楼大厅处。

　　玻璃比较光滑，上面的黑泥没有墙面上那么厚重，他依稀可见外面黑洞洞的夜色，和夜色当中的幢幢树影。

　　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更好地甩开苍蝇人了！
　　他的眼中迸发出希望。

　　可是当他看到紧锁的大门时，突然想起学生卡落在白天的外套里，而他现在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睡衣！
　　他没有办法出去！

　　希望之火消失，他转头看到苍蝇人已经出现在拐角处，距离自己不过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而在这紧闭的大厅空间当中，十米根本无法对苍蝇人造成什么困扰。

　　江寐立刻就想要寻找武器跟对方正面搏斗。
　　可惜垃圾堆里的都是垃圾，好不容易看到一根木棒，还是断了半截的扫把，拿在手里也不过只有40多公分长。

　　没有更优选择，他只能拿着扫把和苍蝇人对峙，在对方靠近三米距离的时候，突然冲刺，用断裂的不锈钢截面刺向苍蝇人的复眼——
　　这个东西衤果露在外，并且个头较大，是最好的攻击目标。

　　咚！
　　扫把击中了复眼，却和之前的头槌一样，只能把复眼砸进去一个凹坑，没有办法真正破坏。
　　而江寐也用这次的手感证实自己的猜想：这对复眼确实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塑料制作的模型。

　　之后他又用扫把去攻击苍蝇人的其他部位，通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这个苍蝇人梅江竟然全身都是塑料的！
　　这根本没有办法破坏！

　　江寐心中发凉，手下的动作也慢了点，竟然被苍蝇人抓到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从淤泥中“拔出”，固定在半空中不断扑腾！

　　苍蝇再一次伸出了吸管，朝着江寐的嘴巴探去。
　　想起403那个人被苍蝇人吸食的场面，江寐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猛然空中卷腹，抬起双腿朝着苍蝇人的脸就是狠狠一踹。

　　双腿的力量远胜过之前的扫把，只听到两声清脆的咔嚓声，那对本就凹陷复眼竟然硬生生被他的脚跟踩烂，破损的塑料外壳当中流出大量腥臭的黑水，一股一股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苍蝇人痛到哀嚎，江寐顺势又补了一脚，然后挣脱钳制跳下地面，举着不锈钢的扫把冲向玻璃大门。

　　他凭借记忆快速找到了玻璃门的下方角落，然后用扫把不断锤击。
　　或许是他的运气足够好，每敲两下钢化玻璃哗的一声炸开裂纹，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在自己被呛得呕出来之前撞向玻璃！

　　哗啦——！
　　玻璃大门碎裂！
　　江寐成功逃出宿舍楼！

　　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救的时候，却发现外界竟然也是一片垃圾的海洋！
　　到处都是涌动的黑泥垃圾，臭气熏天仿佛投了上百颗生化毒气弹！各式各样的垃圾沉沉浮浮，甚至还有各种腐烂的小动物尸体，用狰狞的面容形成这惊悚场面的一角。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实在原来的校园中还是正在做梦，亦或是穿过什么空间裂缝来到“里世界”当中！

　　江寐环顾四周企图寻找干净的地方，但是很可惜，没有。
　　他被垃圾包围，身后也传来玻璃咔啦咔啦的声音，是苍蝇人正在爬出。

　　为了活命，他只能继续忍着剧痛光脚在淤泥中行走。
　　可是外界的淤泥要比宿舍里深太多，他刚走下楼梯就被垃圾海洋漫过大腿，半个人陷在泥泞之中艰难行动。而且因为淤泥加深，寒气也更甚之前，他抱着胳膊迈腿，速度比之前要慢上太多！

　　没事，我慢苍蝇人也慢。
　　他这么自我安慰，结果转头一看发现苍蝇人爬出宿舍楼后，背后竟然张开一对半透明的苍蝇翅膀朝着自己飞来！

　　这个苍蝇人竟然还会进化！

　　江寐的冷静被击碎，立刻往前狂奔。可是半个身体都被淤泥阻隔，饶是他用尽力气都没办法扑腾太久。

　　苍蝇人复眼被打碎，眼洞中流着汩汩黑水，但他竟然还能“看见”江寐的行踪，眨眼间就追了上来，双手下垂要将人从淤泥中拔出来。

　　江寐听见那嗡嗡声靠近，正要拼一把将头埋进淤泥中躲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一种奇妙的威压出现，随后嗡嗡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扁的惨叫。

　　他循声抬头，看到一团粗壮的藤蔓从一旁花坛中伸出，紧紧缠住苍蝇人将他的身体和翅膀都绞得变形，像一团被捏扁的塑料鸭子一样处处凹陷、折叠，然后破裂，喷射出一大股黑水！

　　黑水如雨落下，江寐立刻低头闭紧嘴巴，用后背迎接污浊的降落。

　　之后他便听到重物坠落淤泥的声音，紧接着藤蔓转向，将他从泥里“拔”了出来。
　　翠绿的藤蔓是这片垃圾海洋里唯一的干净颜色，手指粗细的藤蔓勾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对上一张由藤蔓织就的面容。

　　这不是人脸，但拥有人脸的外形。
　　藤蔓怪人绿色的嘴巴开合，用口中的枝叶摩擦发出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
　　可是枝叶摩擦只能发出这种无意义的声音，江寐听不懂，只能按住狂跳的心脏询问对方：“你不想伤害我对吗？”

　　这个藤蔓怪应该就是入学当天晚上跟着自己的黑影，不仅全程没有伤害自己，还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将自己拉起来的动作也不粗鲁，想来应该是友善的。

　　藤蔓怪停止“说话”，轻轻点头。

　　江寐略微放下心来又问：“你和那个苍蝇人是一伙的吗？”

　　藤蔓怪拧眉露出嫌弃的表情，用力摇头。

　　“你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藤蔓怪点头。
　　江寐立刻露出喜意，“可以告诉我吗？”

　　但他一说完就意识到这个藤蔓怪不能说话，而藤蔓怪也张嘴露出口中叶子模拟的舌头，摇头表示说不出。

　　这下可就难办了。

　　江寐不禁想起晚上在浴室里遇到的黑影似乎也想对自己说什么，可惜是个文盲……

　　他抬头询问藤蔓怪：“你识字吗？”
　　藤蔓怪怔愣一瞬，然后点头。
　　“会写吗？”
　　点头。
　　“那就好办了！”

　　江寐立刻让藤蔓怪在淤泥表面划拉文字，自己认。可是藤蔓怪刚写了一句话，他就发现不对劲，连忙握住藤蔓制止道：“不对，你这不是字，是鬼画符！”

　　藤蔓怪停住，看着他用力摇头。
　　江寐勉强猜测它的意思，说：“你是说这不是鬼画符，就是字？”
　　藤蔓点头。

　　“可是我完全看不懂，”江寐也皱起眉头，“你写得这个字怎么方方正正的，和图画一样，是你们这个种族的文字吗？你会不会我们人类的文字，就是这样的……”

　　说着他用脚在淤泥表面划出一排蚯蚓状的扭曲文字。

　　藤蔓怪静静看他写完，缓缓摇头。
　　看来是不认识人类的文字。

　　江寐又失望了，只能拍拍腰侧的藤蔓道：“没事，还是谢谢你救我一命。请问你知道哪里安全吗？能不能先带我过去？”

　　他以为藤蔓怪救下自己并且知道什么，肯定是会答应自己的请求的，结果对方听完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用藤蔓指着自己下方。

　　江寐顺势低头，发现藤蔓怪的底座也被淤泥包围。
　　“你走不了？”他出声猜测。
　　藤蔓怪随即用力点头。

　　这下可就难了。

　　江寐环顾一周，发现并没有其他苍蝇人出现后便让藤蔓怪把自己放下，可谁知藤蔓怪并没有听从，而是猛然拉高身体，直接将他放到了宿舍楼楼顶的天台上。

　　楼顶虽然也被淤泥垃圾包裹，但比楼下要好一点，而且占据高处让他可以更好地观察整个校园的情况——
　　他能看到的校园部分已经全部被垃圾覆盖，灰蒙蒙的暗黑夜色当中，是恍若有生命的淤泥在游走，在散发致命的恶臭。

　　江寐此刻神经放松便再也无法忽视这臭味，跪趴在天台上呕吐，稀里哗啦地坠入淤泥中，还时不时会发出一些奇怪的硬物碰撞声。

　　他其实并不想看在自己的呕吐物，可是声音不太对，他便眯着眼去观察，发现自己吐出来的根本不是一天吃的饭菜，而是垃圾！
　　各种各样的垃圾！

　　瓶盖、塑料丝、易拉罐拉环、餐巾纸，甚至还有厨余的果皮、鱼鳞和动物内脏！
　　这些垃圾从他的胃中反涌，然后再经由口腔喷出，难以抑制的恶心与痛苦让他吐得更凶了。

　　而当他吐出半只连着内脏的死老鼠时，江寐再也无法镇定，疯了一样抠挖自己的嗓子眼，恨不得把整个胃囊都掏出来洗干净。

　　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只能拱着腰背一阵一阵地往外吐酸水，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冲刷脸上的污垢。

　　而就在此时，他感觉到楼层震动。
　　抬眼一看，发现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教学楼当中！

　　那个身影高达十层楼，就站在展览中心旁边，借着大楼的影子遮挡身形。
　　要不是它刚刚动了一下就造成整个校园的地面和建筑抖动，只怕江寐怎么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而发现之后他更加惊恐——那个东西站在那多久了？

　　他立刻蹲下身用天台边缘遮掩身形，偷偷观察那个身影。

　　身影像是刚刚苏醒一样，缓缓伸展和人类相似的四肢，然后在夜色下迈开步伐，远离展览中心的影子后彻底暴露自己的外表。

　　江寐看清了，那是一个巨大的塑料机器人玩具。
　　浑身上下都覆盖着肮脏的污泥，只有关节部分露出它本来颜色鲜艳的涂层，和各种各样的划痕。

　　机器人玩具看着应该是很老的款式，每一处都方方正正，看着就像是一块块积木搭建，可是它又比积木更加流畅，关节处还能看见各种粗糙的零件正在运作。

　　机器人在夜间行走，每走一步都震得地动楼摇。
　　轰隆——
　　轰隆——

　　江寐的宿舍楼即使和展览中心隔了那么远也还是被震得手脚发麻，难以想象震源中心的震感又该多么强大，这个机器人究竟有多沉重。

　　不过隔了那么远，自己躲在天台上面应该不会被看见，江寐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保持平静。

　　结果下一秒，机器人眼中发射出两道强烈的光线，直接开始扫视整个校园！
　　光线宛若酷暑晴天的太阳光，所到之处一草一木都无所遁形！

　　藤蔓怪已经缩回下方伪装成普通的树木了，江寐也只能蜷缩在天台围墙的边缘努力隐藏身形。

　　很快，光线射到宿舍楼，强烈的白光将淤泥照得反光，江寐清楚看到了自己刚刚的呕吐物，那半只死老鼠还浮在淤泥上方，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注视着他。

　　江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淤泥当中本就很多小动物尸体，所以他的呕吐物没有让光线停留太久。机器人晃了一下便移开视线，然后一边走动一边往前扫视。

　　等光线彻底消失，江寐立刻起身去看机器人的身影。
　　机器人正在巡逻整个校园，轰隆轰隆的声音宛若连绵不绝的惊雷。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声音肯定能把人吵醒，可是偌大校园之中，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清醒！白日里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类竟然像死了一样保持安静，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他不禁猜想，会不会是那些活人都被苍蝇人压制住根本没办法醒来，而机器人要找的就是像他这种清醒的人类。

　　后背顿时一阵发寒，他忙不迭前往天台楼梯的位置，一边观察机器人动向一边寻找下去的机会。

　　而他这一观察，发现几百米外的路上，竟然有一个人影在移动！
　　那花白的头发，是白天的宇文琢！

　　江寐大惊，立刻想和对方联系，可高声呼喊还是振臂都会被机器人发现，他只能探出半个身子敲击宿舍楼外墙，用隐藏在机器人脚步声中的声音先联系藤蔓怪。

　　藤蔓怪很聪明，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伸出藤蔓去接他。
　　二者趁着机器人扫视其他功夫的间隙到达楼下，随后江寐对藤蔓怪道谢，向着宇文琢的方向行进。

　　很快，唯二清醒的人类在淤泥当中汇合。

　　宇文琢见到江寐先是一惊，待看清他身后没有奇怪的东西后忙把人拉到黑暗的墙根里询问：“你怎么会醒来？”

　　“我不知道，突然醒来的。”江寐老实回答，随后反问对方：“你又怎么会醒？”

　　宇文琢眉头紧锁，“我梦到一只浑身漆黑的怪物，对我张牙舞爪说让我赶紧醒来。我被吓了一跳，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只苍蝇人趴在我身上……”

　　果然！他们的一对一舍友都是苍蝇人！

　　江寐立刻凝重道：“我也是，醒来就看到苍蝇人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把它杀了，”宇文琢露出右臂枪支，“直接爆头。”
　　说着她又看江寐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在冬夜里瑟瑟发抖，便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对方道：“你也把苍蝇人杀了？”

　　“不是我，是一个怪物。”
　　江寐立刻把藤蔓怪的事情说了，还说自己之前也看到了一个黑色怪物。

　　两人比对信息，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个诡异的校园当中有两拨不同的势力，黑色怪物和藤蔓怪对他们友善，但被限制一些行为；而其他怪物都对他们有莫名企图，并且不受限制，是这个校园的主导！

　　虽然依旧身处危险当中，但好歹不是孤军奋战了。
　　两人合计一下准备先离开这个鬼大学再说。

　　他们的脑中都有一部分校园地图，但是拼在一块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校门的位置，甚至连围墙都不知道……

　　地图在他们脑中似乎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明明建筑就那么多，但怎么都找不到尽头和边界在哪。

　　没办法，他们两个只能像暗夜中潜行的老鼠一样在校园的角落里穿梭，每当机器人的光线即将扫过时就连忙躲进墙角夹缝之中，等光线消失才偷偷跑出，然后继续笨拙地寻找校门。

　　机器人不断行走，似乎在校园里转圈。
　　江寐和宇文琢也一遍一遍在校园里兜着圈子，怎么都看不到类似围墙的存在。
　　而当他们再一次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只能不甘心地承认，只靠这么寻找他们是找不到出口的！

　　“怎么办？”两人躲藏在墙缝里，宇文琢开口询问江寐计划。

　　江寐拧眉思索，片刻后才说：“我们试试跟着机器人，在它拐弯或者转身的地方找找，那里肯定是边界。”

　　“好。”
　　宇文琢听完之后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让江寐有些愣神，“你这么相信我吗？”

　　“我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潜意识，”宇文琢摇头，“这里会干扰记忆却不能干扰潜意识，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要相信你。”

　　这赞同听上去并不太像赞同。
　　江寐也没纠结，正好自己的猜想也是按照直觉来的。
　　两人等光线消失后立刻化身机器人身后的小老鼠，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而这机器人也是灯下黑，好几次回头扫视，愣是一点不低头往下看，搞得江寐和宇文琢之后都不再紧张地躲藏，顶多找个墙根一站隐入黑暗就算完事。

　　他们一路跟随，很快就来到展览中心的位置，这里是机器人最开始苏醒的地方，而机器人也是到达这里后突然转弯，向着右侧前进。

　　边界就是这里了！

　　江寐和宇文琢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趁着光线消失的空隙向左边奔跑。

　　左边是一处大花坛，种着密集的竹林，怎么看都不像是校门的位置。

　　但江寐相信直觉，宇文琢相信潜意识，所以连个人没有丝毫犹豫，进入竹林之后不停往前走。

　　沙沙——
　　沙沙——

　　竹叶因为他们的走动而摩擦出声。
　　虽然这有可能会被机器人发现，但出口近在咫尺，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踩着淤泥不断向前。

　　可是这竹林外表看上去也是二三十米深，他们进去走了十分钟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密集的竹子遮挡外界的一切光线，他们行走在绝对的黑暗当中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只能凭借脚步和呼吸确定对方的存在。

　　宇文琢问：“看到尽头了吗？”
　　江寐答：“没有。继续走。”
　　宇文琢：“嗯。”

　　两人又走了十分钟，步行距离远远超过二十米，可这竹林却依旧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堵在前方。

　　难道他们的猜测错了？
　　不对，就算这个竹林不是出口也一定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因为没有一个校园竹林会有这么长！

　　想到这，两人不再浪费力气在淤泥中行走，而是开始观察起这个神秘的地方。

　　因为这里过于黑暗，所以穿戴整齐的宇文琢拿出手机，用屏幕照亮竹林中一小块地方。

　　竹子，密集的翠绿竹子，即使外界的淤泥已经到达大腿，这里的淤泥却只能堪堪没过脚踝，淤泥和垃圾挤不进这里，这里算是整个校园里最干净的地方。

　　这也让江寐确定这里是特殊的地方。
　　他们现在唯一要烦恼的就是，该怎么离开。

　　回头路是肯定不能走的了。
　　江寐环视一圈，发现竹林景致完全一样后提出假设。

　　“这里很黑，而且景色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参照物，我们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走成个大圈子。我们等会可以沿路做记号，看看是不是这样。”
　　说完他自己竟然愣了一下，恍然觉得这种“鬼打墙”的事情自己似乎经历过。
　　可是记忆太模糊，他无法从笼罩大脑的迷雾当中寻找出具体的景象，只能先按下这个疑问，在淤泥中找出一块小铁片，在身边的竹子上做了个记号。

　　随后，他们在微弱灯光之下继续行走，每走十步就做个记号，虽然速度更慢了，但心中有了准备所以并不慌。

　　而他们在十分钟后看到熟悉的标记后彻底确认：并不是竹林无尽，而是他们在原地转圈。
　　只要找到参照物直线行走就可以顺利离开这里！

　　胜利曙光在望，江寐立刻让宇文琢铤而走险在竹林中打开手电筒，利用光线定位。

　　他们瞄准一个方向打开灯光，光线射出，然后在前方一根竹子的表面出现反光的亮点。

　　于是宇文琢站在原地拿稳手机，江寐向着亮点的位置快步前进。
　　等他到达有手臂测量了直线方向后，宇文琢也快步到达，然后打开灯光进行下一次定位。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再一次十分钟的路程走完，两人没再看到之前做的标记！

　　也就是说江寐的猜想和破解方法都是对的！

　　两人内心欣喜，立刻按照之前的方法继续前进，再一次的十分钟后看到竹林的出口！
　　一个没有反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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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5 16:08:02~2022-11-26 20: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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