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开花》Sadupkin

12、圜土

　　26、

　　关于到底怎么样才是“符合K004心中所想的K002”的话题不了了之。

　　K004的情绪有点激动，便由K002牵住了话头。

　　“‘暴雨’在干什么？”

　　K002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名字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接受地很快，已经能够彻底分开自己和那个身体了。

　　“他倒是活跃，四处进行演讲，现在是很多人的励志导师呢！”

　　“励志？”

　　“是啊，可不励志吗？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十年老树开花了，这其中究竟听过多少冷嘲热讽，经历了多少个白眼，曾经多少次问自己甘心吗，终究是意难平，这才咬着牙熬了过去，换来了今天的美好生活。简直励志死了！”

　　K004的话夹枪带棒，显然对暴雨的行为有诸多不满。

　　也确实是，单单是锡炀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溢美之词，就已经足够令K002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也幸好他现在没有实体。

　　“演讲吗……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选择。”

　　哪怕经历了大起大落，被人屡次嘲讽“高开低走”，但K002一次也没有对外说过这十几年来的委屈，哪怕是最关心自己的母亲，他也从不示弱。

　　他现在已经能够大大方方地接受自己是个残废品的事实，但他还没学会如何大大方方地倒苦水，而这大概也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或许是因为那部分完全被暴雨拿走了也说不定，他这里意外的，缺少了吐露心事的能力。

　　“虚伪到令人作呕。与其说他是个好的演说家，不如说，他是个绝好的演员。”

　　锡炀回想起暴雨关于义务教育阶段的说辞，就忍不住胃酸恶心。

　　「那是段难忘的时光，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那里我经历了从云到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我感谢K004等这些不曾嫌弃我的友人，也感谢一些看不起我的人，是你们，才造就了现在的我。」

　　暴雨一定是故意的，他肯定还记恨着之前邀请自己被拒绝的事情，所以才特地在这种人参鸡汤中夹带私货。

　　“002！你千千万，不能变成那样！”锡炀恶狠狠地威胁道。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但K002还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答应了K004的要求。

　　“但是啊，锡炀，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许是他杞人忧天了也说不定，K002总觉得励志不像是自己的风格，而且，他的预感总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也觉得，但是在他露出马脚前，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锡炀如临大敌。

　　“004，你好紧绷。其实不至于这么敌视暴雨的。”

　　K002倒是觉得新奇，他记忆里没有见过锡炀如此紧张的样子，或者说，他一向张狂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只在他面前才稍微乖驯一些，但也能明显看得出是在装乖宝宝的痕迹。

　　锡炀半分也没被安慰到，反倒是将肺里的气全吐了出来，看起来一肚子的话要讲的样子。

　　“才怪哩！暴雨那家伙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我如果不现在提防着些，我怀疑迟早有一天，他要把你拆吃入腹，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不至于不至于。现在他在明我在暗，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我们俩暂时没有利益冲突的地方。”

　　锡炀立刻拆台：“你也知道是暂时。”

　　“一旦他意识到你，会怎么样？”

　　K002沉默了，换位思考下，他是能够容忍暴雨的存在的，但从暴雨成为励志演讲家这一超乎他想象的行为来看，他俩性格上是天南地北，毫不相同。

　　他能容人，不代表暴雨也能。

　　而按照他那乌鸦嘴一样的直觉来看，暴雨，大概率是铲除异己的那类。

　　锡炀没有骗他，他现在真的很危险。

　　“更何况，是那个暴雨。”

　　“我可一次也没，赢过你啊……”

　　这一刻的锡炀，坦率脆弱得不像他。

　　27、

　　圜土，是新世界的地下狱城。

　　孜迮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竟然会到这个地方来，而且不是一时的见习参观，而是真正地拎包入住。

　　一切的源头，都是色令智昏，当初他就不该打开那扇门，也不该喝下那个人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可现在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了，只能破釜沉舟，跟着那家伙一条路走到黑了。

　　圜土，是关押罪大恶极的犯人的场所，孜迮曾经在司法机关待过，但当时那些不服管教的蓓蕾闹得在凶也只能进少管所，圜土这种地方是远远不够格的。

　　圜土建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而且被土墙包围，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每个人都被关在井底，生活必需品被定时通过管道送下来，垂直的墙壁杜绝了一般人逃离的可能。

　　极其讽刺，明明是新世界，竟然还有圜土这种古老的监狱存在。

　　圜土里时间流逝不明显，孜迮勉强猜测出他来到这里可能有大半个月了，可当初说好的会来救他的暴雨，却半分音讯也无。

　　孜迮有些头疼倒也不失望，只是明白，这种情况下依靠外力显然是不现实的，他大概只能自救了。

　　他敲了敲土墙，郁闷地什么也没发现。

　　也是，这么多天了，要是这土墙有什么名堂，早在第一天就发现了。

　　狭小到需要蜷起来睡觉的牢房，在这里住的越久，孜迮的肺中的土就越多，再这样下去，他离肺病就不远了。

　　其实还蛮新奇的，因为现在人连戴眼镜的都少，鲜少听到有人生什么身体上的疾病，大多数人，只是死于才华枯竭。

　　而比这牢狱之灾更令孜迮绝望的是他自己，明明连跳槽赌博都无法抑制的无聊，竟然在这被困的这些日子里毫无动静，就好像，他天生就属于这座监狱一般。

　　也是搞笑，他现在除了对生活环境不满意外，其他任何方面都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好到他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个曾经在赌博上输给过他的人。

　　黑市里鱼龙混杂，坏得出水的人并不少见，圜土逃犯这种身份的自然也有。

　　是的，即使是管制严格的圜土监狱，也困不住一些奇人异士。

　　新世界刚刚稳定没多久，它的矛盾肉眼可见。

　　有的人天生擅长越狱，有的人天生擅长设计最难逃脱的监狱，两个人的才能相冲，这种时候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既然那人逃出来了，想必这圜土也没什大不了的。

　　被关进圜土的人会被自动注销户籍，在社会上变成死亡状态。

　　当时，输掉的圜土逃犯刚刚脱身没多久，身无分文，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关于圜土的消息。

　　“圜土，可以是最难逃脱的地方，也可以是最容易出去的地方。只要你学会换位思考。”

　　可能是心有不甘，输掉的那个人说得含含糊糊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没有更多线索了。

　　前半句话故弄玄虚，整句话只有“换位思考”可能是真的。

　　换位思考？

　　究竟是心理上的，还是物理上的？

　　孜迮盯着坑坑洼洼的土墙发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土墙？”

　　是因为是从地上挖到地下，所以自然挖出了一个关人的洞吗？

　　这个洞究竟有多深，才会让这里的天一直黑着。

　　最重要的是——这里，真的是地洞里吗？

　　疑邻盗斧，一旦开始怀疑，那一切都不对劲了。

　　土墙虽然仿的很真，但土中没有湿气，外面是从来不会下雨吗？

　　食物为什么不直接丢下来，而是费劲吧啦地用个管子送下来？

　　说是为了保证食物完好孜迮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他睡觉都只能蜷缩着，这样毫不考虑居住者舒适的反人类设计中竟然还会特地考虑这个，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现在人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视才能情况来定，才能奇高的人，不吃不喝一个月也不会饿，才能平凡者，三餐不能离。

　　“小朋友可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啊，大朋友也是，当然啦，我给的是例外。003，你可要当心了。”

　　根据暴雨临行前的提示，孜迮没有碰过他们给的食物。

　　他一点也不饿，神志清醒。

　　“这个时候，还是得要靠实践才行啊。”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按理来说，犯人在井底，食物从上方输送到下方，人进到管子里又挤又痛，还有可能卡住，毫无益处。

　　可这次不一样。

　　孜迮勉强将头塞进管道，本来都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了。

　　但他却意外地在这个管道的尽头看到了一束微光。

　　有光的地方就意味着出口。

　　他猜对了。

　　“换位思考”，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换“位”思考。

　　他其实并不是在井底，而是在某设施的上层。

　　所以食物无法简单地通过地心引力丢落到地上，必须要通过管道输送，所以天从来没有白过，土地也没有潮湿过。

　　一切都是假的，他们苦心为犯人构造了一个上下颠倒的监狱。

　　只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很容易就能逃出来。

　　但出口这么容易找，反而更像是邀请人赴一场鸿门宴。

　　但他也没得选，不是吗？这个鬼地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孜迮小心翼翼地爬进了那条输送食物的管道里。

　　这一次不是头先进了，相反地，他先将下半身塞了进去，头是最后进的。

　　果不其然，他开始下坠。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触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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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看明白这个监狱的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