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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下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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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现世的最后十秒，我抬头紧紧盯着浦原。
我不想离开，我也不能离开，帮帮我。
那双淡茶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却不见往日精明。目光相接，他瞳孔紧缩愣了片刻，而后莫得扭过了头，避开了我的视线，抱着我的手臂再次收紧。
我缩在他胸前，开始试图用意志抵抗前往尸魂界的引力。
直到微凉的触感蔓延开来，浦原将脸颊轻轻贴在了我的额头，声音温柔到让我潸然泪下，“尸魂界是我的家乡呢，那里不可怕的……但还是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离开之前，想点开心的事情吧”
“顾桑……顾桑……”
空气中淡淡的茶香褪去，指尖温热触感冷却，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或者说，是我在消失。
理论上讲，经过魂葬的人，会被指引到尸魂界。
而我却浸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不见任何道路或是指引，漂浮在半空没有任何支点，于是拼命挣扎也只是徒劳。
理智回笼，我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苍介。
我深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走后门当上的死神，初见时学艺不精甚至打不过普通虚，一点眼力见儿没有，抓了我快30年终于找准空挡魂葬了我，没想到居然还给人指歪路。
要不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我泡在这黑黢黢的地方迷失了方向。
嘴上吐槽不停，我的心情却慢慢平复了，甚至想到他那些冒失搞笑的日常行为，脸上忍不住挂上了微笑。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捕获到了一丝光芒，我扭头看向光源不由大惊失色，“苍……苍介？”
他站在不远处全身泛起柔和的光芒，身影却不甚清晰，只有火红的发色依旧显眼。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也……死了？”我忘记自己无法行动的事情，本能跑向了他。
迈出的第一步，结结实实踩在了平坦的地面，在我愣神的瞬间，苍介消失了。
我忽然想起了浦原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顾桑，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吧’
当我想起与浦原对酒当歌饮茶闲聊的时光，想起那些在训练场上忙碌而有所得的日子，想起他们第一次吃我做的料理满脸委屈的可怜样子，浦原真的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却有着再熟悉不过的调笑语气，揶揄我走路慢吞吞地像个欧巴桑，还不赶紧跟上他。
每当我找到一段回忆，里面的人就会出现，带着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引着我走过最后一段路。
不知是谁，给了魂魄安排这般温柔的洗礼。
漫长的黑暗里，我看到了少女时代节子，她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无忧无虑言笑晏晏。
而后，当我回头时，我看见了小黑。
他就站在我身后，咫尺的距离，我仰头注意到他微卷的发尾，长度仍旧刚及下颌，染上了几分柔和。
不敢想念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但是小黑并没有因此消失。
四周一片寂静，他沉默着陪我走了最长一截路。我仿佛看到了虚圈的风沙，听到阵阵熟悉的呼啸。粗糙的沙砾划过皮肤，我摸了摸脸颊却把它揉进了眼睛里。
直到冰冷的气息将我包裹，我恍然记起多年前临别的那个拥抱。
在这之后，小黑也消失了。
可我尚未脱离这片黑暗。
我一遍一遍地回忆，虚圈、现世，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此后等待我的，是漫长的孤寂和焦虑。我无不悲观地想，如果在这里彻底迷失下去，只怕要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了。
像个小强一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后送走我的竟是苍介，在这样意想不到的地方。可想起苍介最后决绝的目光和叮嘱，我无法怪他。
直到最后，意识开始开始涣散，模模糊糊间，我沉在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连我本身都要消散之际，潜意识忽然带我回到了记忆深处，那里面站起了一个人。
如同拔地而起般，她的身影高大而可靠，我站在她身边只能够着她的腰。她的腰身并不纤细，甚至因为带了一小圈赘肉而变得无比软弹。
我踮起脚尖，紧紧抓着她的衣摆，仰头望着她。
我知道她是谁。
“到了哦，不要撒娇了哎，来小书包背好。”
“哇，你可是我的女儿，说好了要称霸幼儿园的哎！怎么能在门口被吓成怂包？”
“哦哦，抱抱不哭了。你说担心里面有坏人？啊！我昨天提前踩过点了，把里面的坏蛋全打跑了，现在里面只有漂亮的老师和小朋友呢，我们一起去看看呗，走呗走呗”
“好，陪你一起，妈肯定一直在的”
……
“谁说我走了”
“我要是走了，你怎么挨得下去……”
*
“妈……”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萦绕在耳旁，清晨阳光刺目，我眯起双眼，鼻尖环绕着淡淡泥土腥气。
不知倒在了谁家墙根下，我眼前是一面破败的墙壁，上方开了个小窗，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在哭。
我继续趴在地上装死，不是我不够怜香惜玉，而是我实在伤得不轻。
那女孩子渐渐不哭了，小屋子里静悄悄的。
到了中午阳光越发灿烂，炎热的天气让虫子都禁了声。却在这时，几位不速之客不惧炎热，气势汹汹闯进了院子里。
我卧在地面上仔细辨认，听脚步声来了六人，他们毫不客气踹开了院门，大声叫嚷着走进了院内。
房间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里面的女孩并没有慌乱躲藏，一阵唰啦声传来，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两方摆好阵势，开始战斗前的热身准备，俗称对骂。
闯入方都是些糙汉，不论是声音还是用词都异常粗俗，什么‘死了娘的小砸总’，‘再不交保护费就把你卖到勾栏给哥几个乐乐’云云。
我不由心下厌恶。
只听得那小姑娘丝毫不怯，声音清脆平静，说出来的话虽不带脏字，侮辱性却极强，‘这倒是提醒了我，把你们卖到猪栏去，或许能赚几个钱”
“你们挺想去的吧，毕竟去了那里，有的住不用抢别人的了，而且地上全都是新鲜的，你们再也不用吃冷饭了，不是吗。”
于是口角之争迅速变成了一场武斗。
没想到小姑娘打架斗殴居然是一把好手，吃痛嚎叫的全是对面那群地痞流氓。但是好景不长，忽然一阵灵力波动传来，倒地声响起，流氓们发出一阵欢呼。
说话的人想来块头不小，声音洪亮嗓门粗噶。听声音便知是个地痞流氓一般的人渣，劣性十足，说着些垃圾话手上似乎也不干净，那女孩子的声音里带上了惊慌和愤恨。
……
借她家墙角休息了半天，缓了口气出来，离挂掉还剩一段距离，收拾几个地痞流氓肯定够了。
我摸了摸腰间仅存的剑鞘，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而后一手扶着墙，以最快的速度小步小步僵硬地挪到了院门前。
只轻轻触碰了一下，原本摇摇欲坠的院门轰然倒下，一时间汇聚了院里所有人的目光。
“额……我讨口水喝”
院中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手提着粗壮木棒，另一只手掌下掐着一个身着淡紫和服的女孩。那女孩正在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掰松了男人的指节，漆黑的瞳仁酝酿着风暴，扭头沉声对我喝道，“自己不会看吗？没水，走远点！”
我知道她的好意，于是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木门，“这个好像被我弄坏了，可怎么办呢？”
“不用赔了，走远点！”女孩因为窒息，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这可不行，弄坏了别人东西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太不负责了。”
一个喽啰倒是凑了过来，笑得好不油滑，“哎，这院子马上是哥几个的了，你不如把钱赔给我们？你有多少，拿出来看看，不够的话……嘿嘿，细皮嫩肉的也能买个好价钱。”
我笑得比他还灿烂，“瞅你意思，是说我挺好看？”
对方居然伸手朝我胸前袭来，“嘿嘿，虽然脸脏了点，身材和相貌倒是不错”
用刀鞘稳稳挡住，我继续假笑道，“是吗，正好我没钱。”
对方迅速收回了手，警觉的瞥了一眼刀鞘，猥琐笑容仍挂在脸上，“……这不巧得很？”
“是啊，正好卖身了”，我转头看向半边脸被按在泥土里的姑娘，对方黑黝黝的眼睛满是倔强和不甘，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怒火更胜。
我轻轻笑了起来，“所以要卖给这个姑娘，给她当保镖呢。”
姑娘愣住了。
深吸一口气，凝神出击。那喽罗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来不及撤下便混进了吃痛的狰狞神色。
六个人，一个三折线型进攻路线，六次挥动剑鞘精准打击。一个呼吸间他们几乎同时痛呼出声，有人昏死过去，有人倒地捂着腹部哀嚎不止。
首领身强体壮，是个有灵力的练家子，遭受攻击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忍着痛想反击。大棒子挥到一半，我指尖闪出一道金光，用锁链束缚把他绑了个结实。
剩下几人面色骇然，错把我当成死神，跪地连连磕头求饶。
我费劲儿憋出一个字，“滚。”
他们慌慌张张拖着昏迷的同伴逃出了院子，临走时面露犹豫看了几眼老大，还是咬牙抛弃了他。
人终于走远了，我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直接垮了下来，躺在院里看着湛蓝天空努力呼吸。
上午积攒的力气用尽，全身都疼。
那女孩早已从地上站起，她细心擦净脸颊沾染的泥土，表情冷淡，一言不发做了两件事。
她抄起头领的大木棒，恨恨锤在了男人脸上，原本骂骂咧咧的男人一声惨叫后便哑了火。这不算完，女孩接连挥舞了好几下，精准命中了男人身体各处，大木棒带起了呼呼破空之声。直到那男人满脸是血，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了。
姑娘收拾完仇人视线扫过了我，带着杀气冷冰冰的，让我不由心里发怵。
不过她没有杀疯了打算连我一锅端，而是迅速转移了视线，做了第二件事。
她微微皱眉，把那男人全身衣物摸了个遍。搜出来几颗铜板塞进了腰间，一把豁口匕首看了看丢在了地上，还摸了一个大白馒头。
很明显对她这个白馒头很满意，居然微笑了一下，用手绢仔细包起塞进了怀里，而后打了一木桶清水，一部分装进竹筒里，一部分倒入盆中洗净了双手和脸颊。
大中午的，女孩子坐在院中石凳上沐浴着阳光，一边享用午饭。像个小仓鼠一仰小口小口嚼着白馒头，偶尔喝一口水。
她看起来饿了很久了，吃得很快，但并不见狼吞虎咽，不论是纤细干净的手指，还是眉眼间的平淡从容，都让她的一举一动带了点优雅的感觉。
当然，我这么毫不掩饰默默瞅着她，对方也丝毫不怯，嘴里卖力嚼着，时不时把视线飘到我身上，却莫名奇妙的迅速移开了，像带了点不忍。
这是对待救命恩人正常的态度吗，你不该过来扶我一下吗……
她任由我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只是越发频繁的将目光投放在我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闪烁，犹豫半晌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喂……你刚刚那种情况，我母亲的医疗笔记上有写，是回光返照……所以，你要死了对吗。”
我一时哽咽，心想这笔记究竟是什么庸医传奇。
“介不介意我问个事？”圆圆的眼睛神采熠熠。
我一时好奇心大涨，特意装出一副冷漠高傲的表情，等着对方求问。
她示意地晃了晃掌心里干巴巴的馒头，“你脑袋上的，是酱油吗？”
“哪里弄到的，还有吗？”
……
有，蓝染脸上还有，你去蹭点沾馒头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