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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愁城坐困无从计 柳暗花明又一村 ...

  •   第八回愁城坐困无从计柳暗花明又一村

      早春时节,天黑得还比较早,到了酉时过半的时候,天已经基本上黑透了。南京城郊外的农村,此刻都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你看吧,一个村子里,这时候谁家最亮堂,谁家就最阔绰。乡绅富户家里,总要点几个烛台,把屋里照得一片通明透亮,殷实的富农,也往往要点上一根两根大蜡,晚上还要留一上那么一截子蜡烛头,以供起夜照亮。而寻常农户家里,往往是一家子人聚在堂屋,点上一盏菜油灯,大家就着亮,婆婆媳妇纺一纺纱,男人们就搓一搓麻绳。一边干着活,一边聊些地里的事情。

      此时村西头的王贵家,却是一片漆黑。家里连吃的油都没了,更别说点灯了。王贵此时正坐在堂屋里,喝酒。劣质的包谷酒,散发着熏人头脑的味道。总算酒劲不小,两杯下肚,王贵就觉得晕呼呼了。那些烦心的事,现在寻思着,似乎也不是那么烦恼了。熬了一冬,家里已经见了底。米缸见了底,油瓮见了底,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坛子罐子,瘪着肚子,张着大嘴,仿佛在诉说这一家日子的困窘。要说起来,王家爷爷辈上本来是个小官,可惜爷爷去世之后,到父亲这一辈坐吃山空,家业慢慢就败落了。

      到了王贵这里,他只有靠一双手吃饭了。可惜王贵书没读出来,庄稼把式也没学好。大户人家总爱挂个楹联,标榜自己“耕读传家”。他王贵是,读书没读好,种地也没手艺。眼高手低不中用,日子就越过越寒碜了。现在,这一个冬天熬过去,家里已经山穷水尽,连开春的种子粮都没留下。春种秋收,错过了农事,这一年就没有指望了。刘姥姥和女儿这会儿也都在堂屋里陪着王贵干坐着,女儿不敢说话,怕触了王贵的霉头,又挨上一顿打。刘姥姥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她清了清嗓子,开了口。事情明摆着,家里这个情况,靠自己是熬不过去了。只能老起脸皮,去找亲戚朋友们求告了。

      王贵对老太太的提议很不屑,如果能有指望得上的亲戚朋友,他王贵早就想到了,还轮的到你个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筐的老太太跟我说道?刘老太显然一点都不在意女婿的不屑,她很有把握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你王家眼下城里就有一门阔亲戚可以求告。她这样一说,王贵眼就睁得溜圆了,他想不出他们王家哪里来的什么阔亲戚在城里,觉得老太太是不是年纪大了犯糊涂了。刘姥姥就问他还记不记得你爷爷王成在京里做官时,和四大家族的王家老爷,也就是王子胜、王子腾的父亲认了连宗。

      刘姥姥这么一提醒,王贵眼睛就亮了,可刚一亮,又暗淡下去了。他告诉刘姥姥王子胜已经死了,王子腾也已经升官外放,眼下南京老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刘姥姥就说这些她都清楚。原来刘姥姥早就存了去求告亲戚的心思,故而早几天就进城详细打听了。王家老宅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王子腾的大姐嫁到了南京城里响当当的贾家,做了户部员外郎贾政的夫人。人家里一个大女儿元春,更是被选进大内,做了贵妃。这位王夫人据说平时焚香礼佛,待人亲厚。就是一般人去求她,也会伸手帮助,更不要说是亲戚了。王贵听了刘姥姥掰扯的头头是道,也觉得是个办法,不妨试它一试。就问刘姥姥准备叫谁去。刘姥姥晓得女婿的意思,就说:“我晓得你面皮薄,见到了人也张不开这个嘴。也罢,我老婆子脸皮不值钱,就让我去好了。

      宁国府东墙外头,有一条逼仄的小巷子。沿着巷子往北走一段,顺墙往西一拐,眼前就是一片低矮的住宅院落。矮小的院墙外面,摆着一些卖小吃,卖糖果,卖小玩意儿的摊头,院墙里,拉着一根一根绳子,晾晒着花花绿绿、长长短短,有些还钉着些补丁的衣物。这是一个充满烟火味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住户,主要是贾家一些有家室的男仆役,还有一些做小买卖的。这些买卖都很小,赚的钱也有限,勉强能让经营者糊口罢了。这些仆役和城市底层的市民,挤挤挨挨的,在贾家的高墙后面过着自己的日子。一道高墙,隔开了里面和外面的世界。

      里面的世界是锦衣玉食的,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的。外面的世界是粗茶淡饭的,是衣仅蔽体,食刚果腹,勉强得过且过的。在这一片外面的世界里,就住着王夫人的仆役周瑞一家。虽说是仆役,沾着主人的光,日子还算能过得去。周瑞家的境况,在这一片“棚户区“,算得上比较好的。小小一个院落,大门关起来自成一统。平时白天周瑞进到荣国府里边做事,老婆子周大娘就在家里做些针线活。一来打发时间解闷,二来也可以赚几个小钱,贴补家用。今天早上送走了丈夫,周大娘就搬了个凳子,在院子里借缝制被面,绣的是个鸳鸯戏水的图案。

      周大娘手巧,只一阵子飞针走线,红缎子被面上一只鸳鸯慢慢就显出形来。她不知道,今天上午会有人来找,也不是找她,是找她男人,求他给办事情。头天晚上,刘姥姥和女婿王贵合计了要进城来找辙。找家里的连宗亲戚——也就是贾政的夫人,荣国府的王夫人。求她帮衬帮衬,好度过眼前这个春天。可是公侯门的深似海,怎么样才能见的上王夫人呢?刘姥姥对此感到为难。王贵思来想去,想起有一个旧相识,也就是周瑞,在贾府里当差。而且,王贵当年还帮过周瑞不小的忙,他想周瑞怎么也不能好意思回了他。

      王贵琢磨好了。就让刘姥姥进了城来找周瑞。找到了周瑞,再央求他帮忙给领到府里去,想法子见上王夫人一面。只要能见上面,后面的事就事在人为啦!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刘姥姥就叫醒了孙子板儿,说要带他进城玩儿。板儿一听欢喜得直蹦,一骨碌爬起来就跟着走了。一老一小在荣国府门口打听了周瑞家的住址,就一路找着过去了。到大约摸日上三竿的时候,周大娘正在绣鸳鸯眼珠的时候,刘姥姥敲响了门。这会是谁呢?周大娘开了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婆子,后面还跟个小孩。刘姥姥晓得周大娘不认识自己,赶忙来龙去脉,就是一番自我介绍。周大娘听明白了,心里隐隐约约猜着了来客的目的,嘴上也不说什么,只是客客气气把人让进堂屋。

      人进了屋坐下,就叫小丫鬟上茶。安安静静听刘姥姥说明来意。刘姥姥一坐下,茶也没来及喝一口,就开始诉上了苦。把家里的境况,进城的目的,都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给倒了出来,说完了话,还举着袖子,抹开了眼泪。周大娘是一个爽快人,以前也听说男人买田的时候,王贵出过不少力。如今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眼前落泪,益发起了恻隐之心。就打算拉巴刘姥姥这一回,也免得人家回去背后说周瑞不仗义。周大娘劝着刘姥姥慢慢收了眼泪,让喝了些茶。她让刘姥姥在家里坐一会儿,她先去府里望望风色。

      周大娘带上门出去了,刘姥姥带着孙子坐在堂屋里等消息。也不知道周家娘子是诚信打算帮忙呢?还是敷衍着做做样子。刘姥姥觉得周大娘看着挺诚恳,像是打算出力帮忙的样子。说虽然是这样说,如今这世道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有些个什么打算。可是帮这么一个小忙,也不碍着他家周瑞什么,周家娘子应该帮这个忙。刘姥姥又想着自己家的女婿王贵,从小在一个没落官员家庭成长起来,书没读出名堂,耕田打垒样样不拿手。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挣钱的本事却一样不会。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命苦,别人家的男人,一个顶着一个能吃苦耐劳,偏生自己家撞上这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窝囊货。刘姥姥叹了一口气,打断了胡思乱想。孙子板儿缩在她后面,腼腆的一声也不出。他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男孩子们玩耍厮闹的声音。就是这些男孩子,领着姥姥找到了这一家的大门。之前,他们在玩儿“官兵捉强盗”,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一根树枝,或者一根笤帚疙瘩,口里喊打喊杀,追来逐去,把一条巷子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这会儿,他们肯定又干上了,板儿觉得心痒痒的,想出去和他们一起玩。他偷偷瞅了瞅姥姥的脸色,觉得姥姥一定不会同意。院墙上落了一只小鸟,跟着又是一只。两只鸟叽叽喳喳的打招呼。鸟儿们一定是出来找东西吃的,板儿想起一大早出来,早饭都没吃。他感觉饿得慌,又不敢问姥姥要东西吃,就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也许那个大娘出去了,会带吃的回来给板儿吃。板儿好像看见周大娘带着好多好多好吃的,推门进来了,他不由的又咽了一口唾沫。

      周大娘一路风风火火从后门进了荣国府。她一路走,一路微笑着,跟各种人点头打招呼。门口的门子,修剪花枝的花匠,倒马桶的老妈子,端茶要进屋的上房丫鬟。她关心的问着各人的近况,热络地说上三五句话,再笑着打个招呼,继续往前走。应付起眼前的这一切,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荣国府的下人们都喜欢这个周大娘,尤其是丫鬟们,遇着了总要揪住她说上一小会家长里短。周大娘就一直这么好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有时她是话题的源头,会跟小姑娘们咬着耳朵说些不知哪里听来的传闻,有时她又只做一个听众,站在那里耐心地听别人说长道短。

      今天,她跟每个人都纠缠的短些,说一两句话,然后就说还有要紧事做。抱歉的点点头,加快脚步往里走。她这会不是要去拜见王夫人,王夫人事情多不说,这么一个所谓的亲戚,愿不愿意抽空见一见还两说着呢。因此,她打算去找王熙凤。王熙凤也是王家人,而且是个晚辈。周大娘琢磨能有把握说动王熙凤见一见刘姥姥。不然,直接去叩见王夫人,万一吃了闭门羹怎么办?心里想着,不大一会儿就进了王熙凤的院子。远远就看见大丫头平儿站在院子当中,赶忙打着招呼就往前去。平儿笑盈盈地说:“哎吆周大娘,什么风把您刮我们院儿里来了。您这是怕我闷着,特为过来陪我说话解闷儿么?”

      周大娘就连忙按着心口,说您可别折我寿,您是奶奶身边的红人,旁人想跟您说上一句两句的,还怕您没那个空晌呢!“她接着就把刘姥姥一早来求她的事情,一五一十都给说了。里面还格外添了油加了醋,说的平儿也是啧啧不已。等周大娘说完了,平儿干干脆脆一摆手,说:”您周大姐知道积德行善,我平儿也不是个黑心烂肚肠的呀!“她告诉周大娘,奶奶这会儿还没回来,不过周大娘可以把刘姥姥叫进来等。平儿对周大娘说:”放心,有什么事我全担着。“周大娘千恩万谢地,说了好些个感谢的话,丢下平儿就会身去家里领刘姥姥过来。

      人到了,平儿把她们领进了东边一间屋,让了座。刘姥姥眼看着眼前的姑娘满头珠翠,服饰华丽,整个人说不出的高贵。以为就是路上周大娘说要带她见的二奶奶王熙凤,一下站起来就要磕头,平儿连忙伸手拦住,晓得老太婆是误会了,不由捂住嘴,笑了个花枝乱颤。笑了一会,让刘姥姥喝茶,说:“您别着急,先喝茶。一会儿二奶奶回来了,我会安排您见面的。”刘姥姥觉得事情有指望,稍稍安下了心,四下打量起来。刚才低着头往里进,心里头揣着事情,也没顾上看。如今仔细打量起来,才发觉出这间屋子布置的华丽。一间屋里,桌案椅凳都是上好紫檀所制,木器花饰繁复,雕工精湛绝伦,显然也都是出自巧匠之手。案几上陈列着古雅的铜器,华美的玉器、精致的瓷器;椅子上的靠枕,抱枕上蒙着的都是上好的绸缎,用五彩丝线绣着漂亮的花纹图案。

      甭说这些个,就连地上,都满满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这地毯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做的,踩上去只觉得好像在云彩堆里似的。屋子里熏着好闻的香,整个屋子都是香喷喷的,教人闻了身上发懒。刘姥姥直在心里叫唤:“乖乖隆嘀东,神仙洞府怕不也就这样了吧!”等的时间不长,没有等刘姥姥把屋子里的陈设看遍,就听见院子里一阵杂沓地走动声,几个女婢捧着木制漆盒,进了屋子,两边肃立,也不说话。刘姥姥心下直打鼓,心想这是什么阵仗。跟着远远听见一阵笑声,一阵衣裙悉索的声音十几个妇人簇拥着发笑的人进了隔壁屋子。

      这时就听见说了一声“传饭”,肃立的女婢闻声而动,走到桌前,揭开漆盒,开始布菜。几个人动作无声,手脚麻利,霎时间一张桌子就珍馐齐备,杯盘罗列。几个女婢也不说话,摆好桌子又退到窗下,垂手侍立。这一番动作直把刘姥姥看得眼花缭乱,矫舌难下。心中又想“这贾家好大的排场,姥姥今儿算开了眼界了。”旁边平儿戳戳她,使个眼色让她跟着。几个人出了屋子,进了隔壁屋子。进了屋子去,就见王熙凤在西头上首坐着,手里拿着铜签子,一下一下的在拨手里的炭火。刘姥姥一看这个架势,心想这一回肯定是主子了,慌忙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拜见二奶奶,拜见二奶奶……”

      王熙凤一看老太太跪那儿了,急忙叫周大娘把人搀扶起来。嘴里说:“快起来坐吧,也不知道您是什么辈分,也不敢随便叫。”周大娘陪着小心,讨好地笑着说:“二奶奶,这就是我刚才禀报时跟您说的刘姥姥。”一边说话,一边指点着刘姥姥在桌旁坐下。王熙凤得体的跟刘姥姥让茶,抱歉地表示亲戚很久不走动了,以至于他王熙凤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门亲戚。刘姥姥就陪着小心表示是他们家里不争气,家道中落,也就不好意思高攀,过来丢人现眼。

      王熙凤当然跟着就宽解,她风趣地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说“我们老贾家也不过就是还有人在朝中做官,勉强维持着空架子罢了“。不能不说,这话说得十分得体,让听的人听了,心里不会觉得多么难受。可是你若能听得懂弦外之音,就能听出主人居高临下的那种不屑。当然,连这不屑,也是好涵养的。寒暄完毕,王熙凤问周大娘有没有把事情禀报给王夫人,周大娘恭恭敬敬地表示还没有,正等着您发话。王熙凤就说那去吧,听听她老人家的意思。周大娘就过去请示,王熙凤在这边继续陪着刘姥姥说闲话。刘姥姥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心里暗暗的叹羡。

      人不过也就是二十岁上下吧?可是身上透露出的那股气质风华,却让人不能不生出敬畏之心。这个姑娘就像美丽的凤凰,高高的栖息在梧桐树枝上,周身披满了金灿灿的羽毛,光闪闪花了人的眼睛。人看得出来天生一股傲气,深夜全看不在眼里似的。可是偏生说起话来,也还客客气气的,教人挑不出理来。是的,她是骄傲的,是自负的。当然了,她也有本钱骄傲,有本钱自负。荣国府一府的开支用度,都掌在她手里。荣国府一府人丁的月钱,都要在她手上开支,大大小小的开支,也都要请示她拍板决断。她掌握着实权,是荣国府权力的中心。

      她在荣国府内院里活的风生水起的,连老祖宗和婆婆邢夫人都要对她另眼相看。她遇事决策果断麻利,银钱账目在她手里理的清清楚楚。与人周旋的时候,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该摆谱摆谱,该放低身段放低身段。总是能应对的十分妥帖。她的能力摆在那里,荣国府这一辈的女人,才干手腕,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此刻,王熙凤亲热地和刘姥姥说着话,口气亲切随和,一点也没有怠慢的意思。可是你要是细心的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神里含着那么一丝丝轻慢。只有一丝丝,这轻慢隐藏在热情背后,叫人觉察不出。

      王熙凤就是这样,,对人越是轻蔑不屑,越要表现的亲切随和。这也是要让下人看一看,做主子的胸襟气度,修养做派。刘姥姥当然揣摩不透王熙凤的心思,她此刻坐在王熙凤对面,王熙凤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富贵气不知让她生出了多少自卑心。因此王熙凤对待她的亲切态度,就让她非常感激,她小心的回应着王熙凤,挑拣些她认为合适的话递出去。说了一会,周大娘请示回来了。王夫人让她回报王熙凤,她那边现在事情忙得很,就不见刘姥姥了。刘姥姥要是有什么话要说,就让下人转告一下,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嘱托,就让王熙凤代王夫人好好招待着,不要怠慢了就是。

      刘姥姥听了周大娘的回话,就讪讪的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好久不联系了,来看看姑太太、姑奶奶。”周大娘知道刘姥姥不好意思张口,有心帮她一把,就张口说:“你要有什么话,就跟姑奶奶说。跟姑奶奶说和跟姑太太说也是一样给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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