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回 老树发枝尘心动 红杏墙头春色妍 ...


  •   第十三回老树发枝尘心动红杏墙头春色妍

      他冲着赖二的大脸盘喷溅着唾沫星子,说:“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混充管事的,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说到这里,他难过了,心里有着因为委屈而产生的愤懑,而这愤懑里又带着悲痛。焦大的脸庞上开始流下热滚滚的眼泪。他嘶哑着嗓音又说:“二十年头里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起杂种王八羔子们!”赖二就那样站在那里,笑嘻嘻的任他往自己脸上喷溅。开头劝了一劝,见到劝不住,就随他去了,笑嘻嘻的看他骂。这个糟老头子是府里有名的一号。谁也不愿意招惹。赖二心里想“等着主人人发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个老不死的”。

      主人现在还没有发话,赖二不愿意伸这个头。他要听候着,静观其变,等着主人沉不住气了再说。诺大的院子里,边边角角、回廊亭柱下都站着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他们东一群,西一簇,三五成伙,形成一个围绕着焦大和赖二这个中心的大圈子,像观众看戏一样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小声的交头接耳,不时眉飞色舞的小声笑一阵。人们都爱看别人的笑话,这是人性使然。尤氏铁青着脸站在窗口,注视着院子里这一幕活剧。她严厉地对贾蓉斥责道:“还不去,让下人们站在那看笑话不成?”贾蓉得了母亲的旨意,快步走进院子,威严地呵斥焦大:“混账东西,反了你了,还不给我闭嘴!”焦大突然间遭了贾蓉这么一骂,不由的怔了怔。但是随即,他的凶悍本性使他又撒气泼来。他瞪着两只血红血红的大眼珠子,冲着贾蓉嚷嚷:“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受荣华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贾蓉见到焦大疯颠颠全无理智可言。心里也知道这会儿和他说什么都是没用。冲着赖二低低喝了一声:“还不把他给我绑了!”赖二见到主人吩咐了,赶忙一挥手,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手里拿绳子一股脑涌上来。抱腰的抱腰,扳腿的扳腿,霎时间就把焦大按在在地当间,给上了绑。焦大被绑起来,益加撒气泼来,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没口子的嚷嚷:“放开焦大爷,让我到祠堂里去哭太爷去!”他踢腾着双腿,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谁能知道如今竟然生下这么一班畜生来!成天的偷狗戏鸡,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赖二眼见到贾蓉目露凶光,晓得焦大捅了大漏子,急急叫道:“还不给我把嘴堵上!”小厮们七手八脚,赶忙捂住了焦大的嘴往外拖。贾蓉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咬牙切齿的叫:“把他扔到马棚里去,等到明天酒醒了,我再看他死不死!”焦大刚才这一番疯话,其实都是真话。这些话把一个半遮半掩的暧昧事实,在大伙儿面前抖落了出来。“扒灰的扒灰”,贾蓉觉得这句话就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了自己的身上。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嘲笑他贾蓉的无能。周围的那些下人,不敢明着用眼打量他这个少爷,却都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在审视着,这余光里充满了讥诮和挪揄,使得他仿佛已经听到下人们背后议论的声音。他甩了甩头,恨恨的自言自语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

      被焦大这番话伤害最深的,并不是贾蓉,而是秦可卿。她远远地站在人从后面,听着焦大的咒骂。这些刻薄的言语一下揭开了她心里的伤疤。她感觉心底的伤口血淋淋的,一下一下地跳着疼。那些不堪的往事,曾经被她深深的掩埋在心湖里,又覆盖上厚厚的泥浆,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如今焦大的话像一根竹竿插进了湖底,用力那么一搅,那些不愿意再想起的事情都沉渣泛起,漂到了湖面之上。她想到当年才到了宁国府,曾经感到多么的幸福。夫家家世煊赫,丈夫英俊潇洒,她觉得自己摊上了天大的好事。

      过来之后,夫妻也还算相敬如宾,虽然不是多么热烈,总也还算得上和谐。婆婆也很体恤她这个新过门的媳妇,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好极了。只是有时候,做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公公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包含着长辈审视晚辈之外的东西。她就自我开解,告诉自己想多了。但是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每回她撞见公公的时候,公公眼里表露出来的那种欣赏的神色,也越来越明白无误。公公似乎并不打算遮掩自己心里的念头,他无所顾忌地欣赏着儿媳妇,欣赏着她姣好的面容,欣赏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他的眼神是那么有力,仿佛那里面伸出来一双手,一下一下的在剥自己的衣服。她觉得自己站在公公面前,就像没有穿衣服一样,通身上下光赤赤的。这种念头让她手足无措,想一下也觉得羞得烧耳根子,只能逃也似地走开了。

      然而公公似乎就只是这么欣赏,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这让可卿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丈夫。她害怕如果告诉贾蓉,贾蓉会斥责她,笑话她胡思乱想瞎猜疑。毕竟事情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她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实情。于是,可卿决定暂且忍耐一下,待以后事情有什么变化再说。她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这件事似乎就成了公公和她两个人的秘密。似乎不仅仅是公公做了什么,而是两个人一起做了不可告人的事。这样的念头让她更加觉得不安,白天在院子里行走,遇见谁看自己一样,都觉像是看穿了自己什么秘密;遇见什么人在一边咬耳朵,也都觉得人家在说自己。这种感觉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严严实实的束缚着她,使她挣扎动弹不得。

      很长一段时间,她就这样处在一种焦虑惶恐的状态之中,晚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白天就没有精神,整个人浑浑噩噩,头晕脑胀的。贾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满意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对于事情的未来发展也早已有了打算。从秦可卿嫁到宁国府那一天起,这个漂亮的儿媳妇就唤醒了他身上野兽一样的本能。随着人到中年,日子渐渐平淡安稳,那个年少轻狂,放浪形骸的青年贾珍,已经被一个相对比较持重些的中年贾珍所代替。他身体里潜伏的那一头猛兽似乎已经进入了冬眠,很久没有苏醒过来。他因此以为自己因为久历风月,风景看遍。已经不会再为某一种美丽所惊艳了。他会在安稳的生活中被消磨成一个老年贾珍,一个举止稳重得体,具有崇高威望的贾珍。

      然而秦可卿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身体里的猛兽苏醒了。它大声打着哈欠,抖着鬃毛,伸展着四肢,浑浊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澈起来。它打量着眼前的猎物,随时准备凶猛的跃起。贾珍感到那个年轻的邪恶的贾珍回来了。眼前的秦可卿是那么美丽,不是那种出尘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美丽,而是妖娆的,散发着热力的美丽。当她走起路来,那扭动的水蛇一般的腰肢,像是在发出暧昧地邀请,邀请某个强有力的男人去狠狠的侵犯。当她对着自己,小声的请示着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会害羞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这总会使得他想去捉住她瘦削的肩膀,让这个小女人在他面前惊慌失措地颤抖。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他应该再多些耐心,慢慢的等待时机成熟。他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刻。每天,当他遇见自己的儿媳的时候,他会不加掩饰的,用饥渴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的周身,他知道她一定意识到了他目光里包含的意思,并且因此变得局促不安。贾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一个老练的捕食者,他耐心的施加着压力,等待猎物的心理防线崩溃。然后再扑上去大快朵颐。

      有一天,他们在西院的穿廊撞上了,贾珍绕过绘着山川地理图的屏风往外走,可卿恰恰要往里进,他有意不放慢脚步,往前走。可卿急忙一侧身,裙裾飞扬之间,贴着廊柱站下了。她低着头,羞红着脸,用蚊蚋一样细小的声音说道:“可卿无礼,冒犯了公公,请公公赎罪。“贾珍欣赏的看着眼前的可人儿,慢慢伸出手,像是要用掌背抚摸一下可卿的脸颊。随着手慢慢伸出去,贾珍感觉到可卿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慌乱。然而手就在快要拂上去的一刻顿住了。贾珍仿佛想起了什么,一下收回手,哈哈笑着大步走了。丢下惊慌地秦可卿,扬长而去。

      这样又过了几日,直到一次吃过晚饭的时候,尤氏让可卿去库房取一块缎子出来。她前头刚一进库房,贾珍就像一个蓦然幻化出来的幽灵一样,堵在了库房的门口。她拿了缎子要往外走的时候,贾珍就那么背着双手,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既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让开的意思。可卿就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张嘴说话,请公公稍稍的让上一让。可是她又那么怕贾珍,以至于一时竟然张不开嘴来。贾珍则时候突然向前跨出一步,可卿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贾珍接着又往前跨了一步,可卿只能再往后退上一步。

      贾珍的步子是坚定的,可卿的步子是慌乱的。贾珍牢牢地掌握着事态发展的主动权。贾珍又迈出了一大步,可卿再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架子上,手里的缎子失手掉落在地上--她已经退无可退了。贾珍愉快地微笑着,欣赏着可卿慌乱的样子,又朝前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已经贴在一起了,可卿本能的侧开头,闭上了双眼。她感觉到贾珍的身体散发着热气,慢慢的倾过来。他的身体是那么结实强健,比他的儿子贾蓉还要结实强健。在这个中年人身上你察觉不到一丝一毫衰老,有的只是强壮和野蛮。

      两个人的身体越来越贴近,似乎就要完全贴合在一起了。可卿觉得自己像溺水的婴儿,快要断气了一般。而身体像得了风寒一样,筛糠一般抖动着。她感觉到贾珍的手,干燥修长的指节,先是轻轻的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然后慢慢地向下缓缓地滑落。指节拂过的地方,皮肤像燃烧起来一样,变的火烫火烫的。难道就要失节了吗?可卿觉得自己应该扬起手,狠狠的给贾珍一记耳光,可是她这会浑身瘫软地靠在架子上,仿佛一根小手指头也动不了。她只能任凭贾珍那只给自己带来屈辱的手,从脸颊,继而颈项,慢慢向下探索,终于落在了锁骨上。贾珍缓缓地反转手掌,顺着锁骨,隔着衣服慢慢的抚摸着可卿的肩膀。天呐!可卿的心里呼喊着,她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了。然而贾珍就在这时候收回了手,转身走了。库房的门洞开着,可卿睁开眼,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她颤抖着身体,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汹涌的溢出眼眶,仿佛攒了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刹奔泻而出。可卿歇斯底里地痛哭着。良久、良久。

      经过这一次之后,可卿像一只受惊的猫,终日惴惴不安。白天她很少走出房门,到了非出门不可的时候,也至少要叫上两个贴身的丫鬟陪同着,不敢落单。贾珍那边却好像没有了动静,仿佛完全忘记了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似的。偶尔两个人在院子里照了面,可卿压着扑扑跳的心脏,给贾珍行礼请安,贾珍就鼻子里轻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正眼也不看可卿,甩着袖子就走了。他这样的做派,有时候让可卿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库房里那个惊悚的夜晚,也许只是一个噩梦?也许是她休息的不好,以至于脑子糊涂了,分不清梦和现实的差别?可卿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看到儿媳妇那一副惶惑的样子,贾珍就从心底里感到愉快。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的时候,他能看到儿媳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便知道自己施加的精神压力,已经使得这个小女人的情绪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明白那天晚上他在库房所做的,做为一个公公,他已经彻底跨越了礼教的堤防。可卿本应该激烈反抗、大声的呼救的。她的软弱和无力不啻是一种纵容,使她在这件邪恶的事情中,仿佛成为了贾珍的共谋。经过了那样一个夜晚之后,她在精神上已经失德了。

      贾珍知道可卿现在一定陷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他再重重的推上一把,可卿就会发疯,回去寻短见,以求成为一个贞洁烈女。贾珍想要得到的可不是一个疯女人,更不是一个要死要活的贞洁烈女。因此现在他需要收一收,让可卿绷紧的弦松上一松,在情绪上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从而为他下一步的举措做好铺垫。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猛兽现在一点也不急躁,很有耐心地盯着眼前的猎物,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可卿并不知道贾珍揣在肚子里的算盘,她在惶恐中倍感煎熬。丈夫贾蓉一直对待自己冷冷淡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以前她对此是有一些怨气,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如今出了那件事,她又觉得贾蓉无辜可怜,觉得是自己辜负了贾蓉。她没能守住妇道节操,使丈夫蒙羞。现在她觉得丈夫冷淡自己,是自己的报应,一点也怨不得别人。

      每天一早吃完饭,贾蓉就出去溜达了,午饭多半是不回来吃的,有时玩到兴头上,晚饭不回来吃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卿有时候问他都去哪里耍了,贾蓉也不答话,微微一笑。于是日复一日,可卿有丈夫也便跟没丈夫一样,守起了现成的活寡。丈夫不在家,公公贾珍的身影倒是总在府里头晃悠,每每见到了,可卿请安,贾珍淡淡地点点头,表示回应。这倒让可卿糊涂了,贾珍是转了性,不再打自己的主意了?她想着这样也不错,省却了许多麻烦。可是这样想着的时候,又似乎觉得心里有一点空落落的。她在心里责备自己“想什么呢!”可卿以为生活会从此这样平静的,枯燥的过下去了。可是老天爷却等着要跟她开一个残酷的玩笑。危机就潜伏在平静的表象之后,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一旦爆发,将天崩地裂,万劫不复。

      焦大的胡言乱语,听在心里惊心动魄的,除了可卿,还有王熙凤。扒灰的不用说了,一个宁国府,除了尤氏可能蒙在鼓里,大家恐怕背后都知道。可是养汉子的话,就是在直接打她王熙凤的脸了。两边府里加在一块那么些人,王熙凤偏偏觉得焦大指桑骂槐的,就是在编排她。焦大的话就像一个一个大嘴巴子,抽的她满脸生疼。这个该死的狗奴才,她在心里愤愤地咒骂。明天就让贾蓉把这个老狗撵到乡下的田庄去,万不能再留在身边胡说八道了。本来,她觉得她和贾蓉之间的勾当,两府里没有人知道。贾蓉心机深沉不消说,自己做事情也一向是干手净脚,不留把柄。可是今天听了焦大这么一嚷嚷,原来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起码这焦大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走了风声,不由暗自里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明白了焦大话里的意思,也只能是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明天抽时间叫贾蓉过来一趟,商量一下打发焦大的事情。她一边思索着,一边上了车。贾宝玉傻呵呵地问她什么是扒灰,她眼睛一瞪,骂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的浑话,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要细问!等我回去禀告了太太,看她捶不捶你。“贾宝玉听了,吓得慌忙求饶,连着说不敢了。王熙凤也不理会他,一个人犹自在那里琢磨。

      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只有贾蓉还站在院子里,一阵乌云过来,遮住了那一弯新月,贾蓉的影子隐没在黑暗之中。他就站在那里,心里翻江倒海。他是怎么和婶子勾搭到一起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让他印象深刻的倒是第一次见到王熙凤时的情景。头天晚上贾琏大婚,他站在人堆里看着新娘子王熙凤穿着大红吉服,头上盖着装饰着流苏的盖头。这个女人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唯一露出来的就是一只肤如凝脂的纤纤玉手,这只手娇怯怯的搭在丫鬟的手臂上,丫鬟小心的搀扶着她,慢慢朝大堂里走。红色的背景下,这只手白的耀眼,白的惊心动魄,一下就烙在了贾蓉的心里。他这一下就有些神不守舍,宾客和家人们都围在厅门口看新娘子拜天地。只有他戳在那里,一直在琢磨那只雪白的手。

      可是真白啊,几乎白出了一种玉石般的,半透明样的质感。《卫风·硕人》上形容女子的手如“柔荑” 可是区区两个字又哪里能道尽眼前这一只手的妙处。贾蓉在王熙凤这一只手上,觉出了言语修饰的贫乏。后来,几天之后,他见到了这只手主人的真容。贾琏请宁国府的兄弟晚辈吃饭,夫人王熙凤作陪。这是贾蓉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婶子。贾蓉只觉得她坐在那里,不用说话,后面的一干丫鬟一下就比下去了。“风华绝代”,贾蓉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词。她那一双眼睛,眼波盈盈的,像是会说话。及至她真的开始说话,贾蓉才知道这个婶婶的厉害。

      父亲贾珍是个放任的人,贾琏在席面上根本拿不住他。可是这位婶婶一张嘴,夹枪带棒的,三言两语就把贾珍说得哑口无言。贾蓉见识了这位婶婶的厉害。他端起酒杯给王熙凤敬酒,恭恭敬敬地说:“小侄贾蓉,敬婶子一杯!”王熙凤眼睛里笑盈盈的看着她,大大方方的端起杯子,受了他的敬酒。说:“坐吧!”打那以后,两府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王熙凤厉害的。旁人都怕她,没事轻易不去招惹她。她也是会做人,你若是得罪了她,让你下不来台自不消说,你若是不得罪她,她待人却也是客气周到,教人挑不出什么理去。

      怕她的人里头,就有贾珍。要说贾珍这一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独有这个弟妹,他觉得招惹不起。平时有什么事情要求告,晓得贾琏那里都是王熙凤当家,就打发儿子贾蓉去。贾蓉正中下怀,就隔三岔五地上门。有事的时候去,没事的时候他也去。开始因为生分,王熙凤也端个长辈架子。日子久了熟捻了,加上两个人年纪也都相差不多。王熙凤就收了矜持,没事开个玩笑,骂他几句。贾蓉觉得自己也是贱,三天不挨婶子的骂,身上就不舒坦。王熙凤骂他的时候,脸上做着凶样子,眼睛里盈盈的却都是笑意。贾蓉就心里发痴,以为婶子眼睛里安着钩子,一下一下地在勾他呢。

      那一步是怎么跨出去的呢?贾蓉反而印象不太清楚了,那天的经过仿佛隐藏在迷雾背后,透着不真切。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句话,王熙凤喘息着说:“还不去栓门,要让人看见么?”以后的很多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有这第一次,他偏偏选择性失忆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