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
-
陆之恒看见莫失埋下去的红眼眶。
心中的猜测从80%验证到了99%。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莫失的头顶和两片特别薄的耳垂，粉粉的，透着光，上面有层水蜜桃样的细密绒毛。
陆之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的来说，有些不是滋味儿。
“别埋那么低，头发掉进去了。”陆之恒无话找话。
莫失把额头亮出来，继续小口喝汤。
“欸——”陆之恒再次无话找话，“听过AA恋吗？”
莫失情绪收拾得差不多了，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睛，黑眸水灵灵地转了转，“什么？”
呵，还装得挺像——
陆之恒嘴角翘翘，大手在莫失的软发上呼了两圈，“别光喝汤，也吃点别的。”
莫失不挑食，什么都吃得很香。
但是陆之恒这些天发现，莫失对食物的喜好其实相当明显。
只是他不挑剔，什么都适应的很好。
从小到大，他的朋友一个个性比一个强。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莫失这样的人。
表面有层冰，性格里面像水一样，但不温吞，和谁都能融在一起。难怪三班那群人都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为人也低调，什么都不挑，不讲排场。
要是让他妈知道，估计又要感叹，别人家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小孩儿。
莫失依依不舍地又吃了两口，才放下筷子。
他不能再吃了，医生说要切忌暴饮暴食。
但是偏偏每次陆之恒点的东西特别合他的胃口——
他心中忏悔一下，估计是吃贵的东西吃叼了，罪过。
陆之恒把餐盒接过来说：“算了，你躺着吧——”
莫失没有推辞，他确实浑身还软着，使不上力气。
昨天没睡好，现在又有点犯食困，他靠在床上眼皮一耷一耷。
“我去！”陆之恒惊呼一声。
莫失顿时也被惊得抬高了眼皮。
原来他试图暴力分解黏在气炉上已经烧变形的外卖桶，直接撕坏了桶底，汤留在桌上哪儿哪儿都是。
叹口气，他笨手笨脚地开始擦桌子，背影像只笨拙委屈的大狗熊。
莫失把嘴抿起来，但嘴角还是泄漏出了轻笑。
陆之恒转过头，“你还笑？”
莫失的轻笑逐渐收不住，变成了大笑。
好像这个人总是能误打误撞地化解他那些淤积的心事。
抛开一开始的偏见，其实陆之恒这个人挺好的，比看着心细热心，像是天生会照顾人一样。
莫失无意搭了一句：“你有弟弟妹妹吗？”
陆之恒的背影停滞住了。
他没有回答“有”或者“没有”，只是很快地说：“这家味道还不错，下次可以多点些。”
莫失吸吸鼻子。
空气里面有海洋的味道。
这一次却不再那么燥热刺激，而是隐隐勾着他鼻腔的神经，安抚到了发情热没过多久的他。
那个时候，他没意识到，这安抚意味着什么。
-
和陆之恒成为朋友的莫失，过了一段极其舒心的日子。
功课有人陪写，打篮球有人陪练。成绩一天天变好，连人也开朗了一些。
这种随时有人陪伴的感觉，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求而不得，因此格外珍惜。
莫失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一周一个下午，四百人民币。
顿时把他的生活费提高到两千多块钱，和林洋他们差不多，不再捉襟见肘。
不过，陆之恒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不在意在莫失身上花钱。
莫失反复说了几次也毫无效用，就默默地把寝室的各种打扫清洁的活儿给包了。
陆少爷自然乐享其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常面色扭捏、耳根泛红。
即使分手多年后，莫失回忆起当初和陆之恒在高中的日子，他都会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阳光灿烂的日子。
灿烂到就像繁花一梦。
-
2021，加拿大。
陆之恒的手在莫失低垂的眉眼前打了个响指，把莫失从回忆中捞了出来。
莫失回过神来：“小组会弄完了。”
陆之恒“嗯”了一声。
这次他临时出国实在任性。公司刚改名换姓，大小事情一堆。
他在鼻梁上轻揉两下，说：“明天有个大作业要交，刚才就聊的久了点。找我有事？”
莫失说：“就……就是我可能这几天就要去烧烤店上班了——”
陆之恒连忙说：“那你可得叫上我一起，我现在手头可紧了——”
一句话把莫失的话都噎了回去。
他有点恍然，这个人真的要和自己去烧烤店打工？
这几天相处下来，莫失从一开始和前任的相逢的尴尬中逐渐找到了实感。
他在网上查了一下陆氏集团的情况，确实是破产了，并且已经易主。
但是，他咨询了学金融的朋友，都说这个破产的具体原因不明。而正因为原因不明，估计后边有大推手。
朋友解释了一堆专有名词，最后汇总一个意思，这么大的企业，不会没有预备和后手，资金冻结很可能是暂时的，之后重组或者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莫失很快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他就是陆之恒漂泊中的一个驿站，帮帮他，再送他前程似锦。
“我给你看个东西——”
莫失定了定心神，却被陆之恒顺手一捞，手自然而然被捏进了陆之恒手心里。
这个动作一起呵成，泰然自若，倒是让他无法把手抽回来了，只能任由着牵进客厅。
那里摆放了一个大的包裹。
陆之恒蹲在地上拆开，里面是一捆一捆扎好的N95口罩、面罩、隔离服，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看样子都是消毒液。
来回显摆了一阵，回头看他：“怎么样？”
眼眸晶亮，透着几分得意几分憨傻。
莫失目瞪口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口罩？”
海关都封了，更不要说这一堆一堆的是有价无市的N95口罩。
陆之恒说：“我家虽然不行了，之前的关系还在，找找人还是能搞定的。你要出去上班，还真打算像那些白人一样戴个布口罩出门啊？”
莫失被噎住，一时没说话。
虽然在实验室里精益求精，但他向来在生活上粗心大意的，他还真没好好琢磨这件事。
陆之恒见怪不怪，连忙招手：“过来试试。”
莫失被陆之恒拉近，僵硬得像个等待变装的芭比娃娃。
几分钟之后，他被迫全副武装——
口罩、护目镜就算了，上面还加了一层隔离面罩，又被强行套上了防护服。
莫失透过窗户的反光看自己，活像是一个毒气室的工作人员。
莫失拒绝：“你想让我穿成这样去烧烤店上班？太夸张了。”
陆之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满足道：“哪里夸张？多好看。”
他干净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家长式、偏见性极强的自豪。
莫失怔愣一下，最终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自从奶奶走了，自从分手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能再看到——
就，还挺好的。
-
第二天。
莫失在兜里塞满了酒精消毒液，终于换来不穿防护服和隔离面罩。
陆之恒在大衣里面塞了两瓶消毒喷雾，准备隔一个小时就把莫失拉到边上喷一圈。
莫失住的平价学生公寓没有停车场，两人并排着，一深一浅地在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
陆之恒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加拿大，没想到加拿大能冷成这个样子。
他的外套有点薄了，但是又不好当着莫失的面去买件一千加币的羽绒服——
唉，大意了。
好容易哆哆嗦嗦到了停车场。
两人面前出现一辆银色二手Toyota，后车厢凹进去一小块，边缘泛着铁锈。
不愧是加拿大最畅销的汽车——
陆总尾巴翘起，觉得这非常符合自己贫民气质。
莫失：“……”
陆之恒刚上大学的那会儿，骚包的要命。
莫失不同意和他搬出去同居，他就天天开着各式跑车SUV出现在他宿舍楼下。
那段时间，他和室友们见识了各种豪车的牌子。
以至于莫失大学几年的异性缘都极差，校内外都传疯了，说是生物系有个颜值高的Omega已经名花有主，对方还是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
莫失才后知后觉陆之恒如何靠骚包曲线救国，哭笑不得。
他之前和之后的人生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时而精明，时而纯真。聪明和傻气并存。
对于执着的事情，必当拼劲最后的果决勇气。
莫失记得当初林洋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们是一类人”。
哪里是一类了？明明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此刻，莫失盯着那辆过于刻意的二手Toyota，心里说不上哪里有些怪怪的。
“这是你的车？”
陆之恒点头，战术性抿嘴：“这个省油。”
莫失皱眉：“你不是刚来的时候还没破产吗？”
哦豁——
陆之恒垂下头思考对策，眼角耷拉下来，难以启口似的：“害，还不是因为学费？我家出事了之后，我这边的账户的钱被冻结，只能把车trade in，换了这辆——”
莫失眉头又拧紧了一点。
陆之恒平时一辆车动辄上百万人民币，换成加币也有好几十万了，这辆二手车看样子卖五千刀都算多，就算交了一学期学费也不到山穷水尽的程度。
“你、你是不是——”莫失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陆之恒，他觉得他被骗了。
陆之恒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刻中“骗”这个字就从莫失的嘴里溜出来了，于是先声夺人，“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车破？”
两个“也”字一下子把莫失的话全部噎了回去。
莫失：“……”
不是，怎么好好的还道德绑架上了？
陆之恒像只被抛弃的大狗，头垂着，连隐形的大尾巴都垂了下去。
莫失无奈：这傻子被骗了就被骗了吧，以后要在旁边把他盯紧一点。
他的手掌轻轻掠过陆之恒的脑袋，坐进了车里：“破什么破，没你我就要去坐公交了。”
不愧是我老婆，人美心善——
陆之恒冲着莫失的脑袋抿嘴笑，一不小心露出了犬牙。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13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