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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等两人回到望舒府的时候,卿云没敢乱走,直接翻墙进了尔朱的院子,就这么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望舒尔朱!快出来!”
      “叫什么!”尔朱推开门走出来,衣摆开着,头发都乱了。
      卿云一看就笑了,“怎么回事?孔雀开屏了?”
      “你闭嘴吧!大哥让我炼阵呢,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精铁石,全刮我脸上了。”
      “还怪精铁石呢,不怪自己技艺不精?”
      “你说谁技艺不精!”尔朱被气着了,咋咋唬唬的。
      “行行行,你精,那我问你,你们山上还布了幻境?”
      “山上?”尔朱一愣。“什么幻境?”
      “就闯进去是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场景,非得找到处唯一的不同才能出来的。”
      尔朱想了想,一拍脑门,“迷景!你们碰上了?”
      卿云点点头,“是啊,踢了一脚就被卷进去了,这迷景是什么?”
      “大概是其他人修炼的时候造的,不算特别厉害的移景之术。”尔朱说完看看他们两个,“你们见到什么了?”
      “我到了方寸,光华君就在望舒府。”卿云回答他。
      “什么?”尔朱却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见到方寸的?还有光华君,应该是头一回来望舒府吧?”
      “有问题?”这下轮到光华问他了。
      尔朱收起和卿云说话时候的吊儿郎当,解释道,“照道理来说,闯进迷景的人都会见到自己相对熟悉的场景,一般人对于熟悉的地方其实观察更不仔细,意识里理所当然地认为完全相同,反而更难找到破阵的法门。”
      这是迷景的关键。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见到的都是只去过一次的地方,很不正常?”卿云问。
      “当然不正常。”尔朱嘴上答着,面上神色迷惑,摇摇头又嘀咕两句,“怎么会正常。”
      卿云和光华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怪异。不过比起光华,卿云更多了点调侃的笑意。
      “许是你这迷景化得不好。”
      尔朱想反驳,又的确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可能吧,迷景算是基本阵法了,况且又不是我化的。”
      卿云摆摆手,没打算继续争论,“不是带我们下山吗?”
      尔朱听到下山又兴奋起来,“走啊!未温阁新来了个弹琴的姑娘。”还想凑过去和卿云咬耳朵,看见旁边还杵了跟棍子似的光华君,又悻悻住了口。
      “诶你去换身衣服,让我喝口茶。”卿云笑着应了,拉光华去厅里坐着。
      “未温阁是哪里?”光华这才开口问他。
      “销金窟,温柔乡。”卿云笑,“风花雪月勾栏院,偏偏取个藏书楼的古板名儿。”
      “也不算。”光华说。
      “嗯?”
      “花未全盛酒未温。”也挺风流。
      卿云一愣,哈哈笑了,“光华君啊光华君,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个!”
      正笑着尔朱出来了,换了身更风骚的堇紫缎袍,腰带和束发绳都是镶金纹缠玉穗,手上折扇忽开忽合,显摆得不行。
      卿云凑近光华身侧小声说着,“开屏了。”
      光华伸手假咳,掩住了嘴角的笑。
      “知道哪个?”尔朱听到了后半句。
      “知道你玉树临风倜傥潇洒望舒二公子的美名!”
      尔朱显然知道卿云不是真心夸他,不过眼下也懒得和他计较,“走走走,要入夜了。”
      夜色未央,歌舞生香。

      等三个人下到子规江畔,已是月夜交光。
      不比凡间其他城镇,对子规江来说,入夜才是最鲜活的时刻。
      江边勾栏纷纷点起通明烛火,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文人墨客跻身其中,喝酒挥毫喜相逢伤离别,酒醒梦回不知归处。
      光华走在其中有些恍惚,人间的热闹对他来说就是神志中寥寥数语,原本的轻描淡写突然变成了眼前的浓墨重彩,任谁都无法适应。
      走着走着就落后了两步。
      卿云倒是自在得很,虽然不像尔朱日日在此流连,他每次来涿光也会到子规江边坐一坐。这里的勾栏和其他地方不同,多是矜贵傲气的文人,在此挥毫泼墨写诗作曲,没有那么多艳俗的脂粉气。
      只是他被尔朱一路扯着往前走,沿路还碰到不少已经喝得半醉的熟人,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光华君就不见了。
      卿云心里急得很,要挤回去找人,被尔朱一把扯住,“你急什么!光华君那么大个人还能走丢。”
      “你人更大!你拉着我干嘛?”
      “说不定光华君不喜这种地方呢!”
      尔朱这么一说,卿云更急了,他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带光华来子规江,担心他嫌太过吵闹。如今不仅吵,连人都丢了。
      “你先过去,我找到了去找你。”卿云不理他,一甩手就往回走。
      人来人往,醉酒欢歌,偶尔还会挤到他,卿云无论怎么望都瞧不见那纤尘不染的白衣。
      其实光华的恍惚也就那么一瞬的事,等他反应过来卿云和尔朱就不见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和他搭话,估计见他气质以为是哪里的大才子或书画家,纷纷举着酒杯嘴里高声喊着“公子”。
      光华眉头紧皱,靠近他的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道一闪而过的银光甩了出去。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刚入夜就喝多了。
      光华实在不愿挤着往前走,只能先退回去。因为是飞过来的,三人落下的地方离子规江相当远,只能隐约望见烛火听到乐声,周遭也不见人影。
      等光华离开这阵热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卿云一直在人群中转,还时不时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一位一身白衣墨发披肩的公子,终于在问到第七个人的时候寻到了方向。
      “啊走了!”那个人年纪不过弱冠,已经喝得七七八八,手指一点,高声唱着,“公子如玉,佳人无双啊!”
      卿云懒得理他,忙着往外走,发现是他们过来的方向,心里明白光华君怕是受不了了,更加快了脚步。没多远,就看见月光下一袭白衣胜雪。
      “光华君!”卿云喊得又急又亮。
      光华转过身,依旧是淡漠的神色。
      “终于找到你了。”卿云也恢复了笑意,见着人了倒是不急了,慢了两步走到他身边。
      “找我了?”光华语气很轻。
      “转个头你就不见了,急死我了。”
      “急?”
      “是啊,怕你被坏人拐走了。”卿云笑眯眯的,“我从哪里再捡一个好哥哥啊。”
      其实怎么可能有人能拐走天地灵智呢。
      光华却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低声解释,“慢了两步。”
      “光华君。”卿云突然正了神色。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光华想了想,也不算不喜欢,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喜好厌恶情绪,只是——“不习惯。”
      太热闹了。从千年寂寞一下子掉进无孔不入的喧嚣里,不习惯。
      “那,还过去吗?”卿云问他。
      “你想去吗?”
      “你不去,我便不去了。”
      可是光华突然就想看看,这烛光摇曳喧嚣热闹里的卿云。
      他点点头,“走吧,看看。”
      卿云笑了,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借着长袖的遮掩,勾住光华的手。
      微凉的手指一僵,感受到卿云的指尖在掌心动了动,又牢牢地握住。
      “别跟丢了。”
      重新回到人群中,光华只来得及听见他如羽毛般轻佻的嗓音,勾着他的掌心,也勾着他的思绪。
      卿云一路都没有放开,径直走到了一座正中央的楼阁前。雕梁画柱精巧细致,刻的不是龙凤却是鸾蛇,缠绵意味立刻就钻了出来。未温阁三个字也不像一般匾额上大气硬朗,卷着花绕着弯,与蛇尾鸾羽连在一起。
      没等进门,里面就迎出来一位姑娘,袅燕钗,绣罗鞋,楚楚动人。
      “卿云公子。”
      “石黛姑娘。”
      卿云打着招呼,熟练地侧身避过了石黛想要倚过来的身子。
      石黛也不恼,“卿云公子还是没变。”
      “石黛姑娘也很有耐心。”
      石黛笑了,收起含羞带媚的表情,眉目舒展,倒比刚刚多了点真性情,“尔朱公子已经在上面了。”
      “多谢。”
      卿云谢过了,依旧牵着光华往里面走。穿过喧闹的前厅,绕上盘旋的楼梯,站在包厢门口,才把手抽出来。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尔朱坐在窗边,左边穿粉衣戴金冠的姑娘手握酒杯,右边的黄钗裙碧玉簪正在捻葡萄。见到他们两个人,“总算来了!”
      尔朱等卿云等得早就不耐烦了,不过他没想到卿云真的把光华君带了过来。
      光华君眼神一扫,他连腰都坐直了一点。
      “尔朱公子好享受。”卿云拉着光华也走到窗边坐下,在那姑娘要靠过来的时候抬臂一挡,被尔朱拉了回去,“别靠着他了,这卿云公子入勾栏,就从来没有碰过一个姑娘。”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卿云笑他。
      “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
      卿云不理他,倒了两杯酒递给光华,“光华君,尝尝吗?子规啼露,和濯锦桑落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光华接过酒杯,倒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轻抿一口,果然比起桑落更加清淡,还带着股甜香。
      “春露酿紫莺。”卿云伴着楼下琴音在他耳边轻声念诗。
      不知是诗句太美,还是啼露太香,光华的心思又飘远了。卿云是他千万年生命中唯一而永恒的意外,猜不透摸不清,随性而致尽兴而归。

      “诶出来了!”
      突然尔朱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光华。
      跟着他的目光往窗边望,恰好对着大厅中央的木台。一位着柳黄绸衣覆月白面纱的姑娘正抱着琴走出来,还没开始弹,就引得一片叫好。
      “那是谁?”卿云也来过几次,却没见过如此热烈的呼声。
      “就是新来的琴娘!名唤瑶思,听说是未温阁花重金抢来的。”
      “抢?”
      “是啊,四方出了名的勾栏都抢着要呢!”
      “原本是在哪里?”
      “鹿台。”
      卿云回想,也没听说过鹿台有什么特别出名的琴娘,这位瑶思不知道来自何处。
      尔朱像是觉察出他的心思,跟着解释,“原本不是这样的出身,听说是家里遭了变故。”
      卿云笑了,“望舒尔朱,现在还兼任涿光百晓生了。”
      尔朱瞪他一眼,还想回嘴,琴音便响了起来。
      弹得的确好,时而清澈明净如深山幽泉,时而低回婉转如耳鬓私语。
      一曲终了,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好!”终于还是有个不识情调的叫了出来。
      “的确好。”卿云轻声附和,却是对身边的光华说的。
      自从进了未温阁,光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光华君?”
      光华转头看他,眸色忽明忽暗,一杯啼露仍未见底。
      光华想看的热闹喧嚣里的卿云,他看见了。顺带也看见了两人之间的差异,仿佛误闯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总归有一天是要回到寂静里。
      “如何?”卿云再问。
      “尚可。”光华说了头一句话。
      “尚?”
      “技艺高超。”
      情不动人。
      卿云就笑了,又饮一杯酒,面色酡红,“谁弹得好?”
      光华摇摇头。
      “那我回去学学。”
      光华看他,眼神明亮。
      瑶思换了一首曲子接着弹,尔朱越过身边的姑娘拍卿云的肩,“喝酒!”
      “你还是别喝了,小心你大哥揍你。”
      “你别扫我的兴啦!”尔朱想起北堂的模样,又哭丧起脸,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而且我看见他和苕荣姑娘一起下山了。”
      卿云和光华对视一眼,大概是去处理那群“南溟星魄”大盗了。
      “就算大哥在,反正每次都是溜下来的,也差不了这一回。”尔朱随意闹着,与两位姑娘笑成一团,又转头去嫌弃卿云,“你说你,每次来就是坐着喝酒,和在皇覃府里窝着有什么区别?”
      “我乐意。”
      “你乐意个屁!”尔朱喝得高兴,也不管光华君在不在旁边了,“你就是心气太高,谁也看不上!”
      “你怎么知道?”卿云问。
      “都说卿云公子举世无双,能看上谁?”
      卿云低头喝了杯酒,没看尔朱,反倒转过去和光华面对着。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懒,眼睛微眯唇角上扬,斜倚着窗栏手扶额间,说了一句,“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卿云向来傲气,从不妄自菲薄。
      尔朱笑他,“原本?那现在呢?”
      卿云抬着眼眸看光华,面上红晕不散,出口酒气四溢。
      “现在啊——只怕人家看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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