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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   北堂没反应过来卿云今天唱得哪出。
      尔朱先忍不住了,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大声嚷嚷,“皇覃卿云你发什么疯!还守礼遵仪,我看礼仪尊你还差不多!”
      “尔朱!”结果被北堂一训,炸毛孔雀又缩了回去。
      “尔朱顽劣,光华君和苕荣姑娘见谅。”北堂训完,又去和两个人说话,“不知道两位来望舒府是为何事?”
      “我没事,苕荣有事。”光华说。
      北堂一顿,看着苕荣。
      苕荣原本大大咧咧的,不知道今日怎么了,被北堂那双如潭深目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眼眸一垂,波光流转。
      “是啊,我和光华君就是来玩的。”幸亏卿云加了一句。
      “那苕荣姑娘,去书房详谈可好?”北堂客气地询问,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一点。
      苕荣点点头,跟着北堂走了。
      剩下尔朱摸摸鼻子,“我大哥今天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卿云听见了,“再怎么不一样也比你正常!”
      光华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人多说一句话都能斗起来,谁也不想让谁占便宜。偏生就是这种斗法,关系还挺亲。北堂成熟,栴檀稳重,估计卿云和榛樾、尔朱更熟悉一些。
      “新娘子怎么还骂人呢?”果然尔朱又不正经起来。
      这是望舒尔朱叫的第二声新娘子了,卿云不知怎的先去看了眼光华的表情,果然冷得不行,突然乐了。
      “新娘子眼瞎挑了只花孔雀,后悔都来不及呢!”
      尔朱最讨厌别人叫他花孔雀,望舒二公子自许风流,怎么能跟开屏求偶的动物一样。
      偏生卿云最喜欢这么激他,一准上钩,“你再叫一句花孔雀!”
      “叫不得?难不成屁股上脱毛了?”
      “脱个!”一个屁卡在了尔朱喉咙里,光华君又用那冷冰冰的眼光看过来了,也不瞪人,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卿云到底从哪里请来这么一尊佛。
      尔朱忍不住想问问他,其实两个人不斗嘴的时候关系的确不错。虽然在男女之情上一个风流一个克制,但也许都对凡间红尘有所向往,总能聊到一起去。
      眼下却是不能问的。
      卿云知他眼神,乐得人困扰,更乐得所有人都拿光华君当冷漠无情不敢靠近,只有自己能见着那面天真纯粹。
      突然就庆幸,幸亏在七重天上吃醉了。
      “不闹你了!光华君,我带你去玩儿。”卿云心情好,拉着光华就要走,又反应过来什么对尔朱说,“你们府里幻境和以前还一样吗?”
      尔朱乐了,“道你什么都不怕呢!去哪儿啊?”
      卿云转头问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人,“光华君,你想去哪儿?”
      “听闻涿光山高地阔,峻险无双。”
      “对凡人来说而已!”尔朱不知道是自小长在这里习惯了,还是真的没感觉,对光华说的话毫不在意。
      比起涿光险峻,尔朱更喜欢烟火人间。
      就像凡人憧憬飘渺仙境,偶尔也有神仙愿意活在袅袅炊烟里。
      “你闭嘴!”卿云打断还想说话的尔朱,“就去涿光山。”光华君还没来过呢,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行行行,回回来回回去还不够啊。”尔朱后半句话说得声音小,卿云权当没听见,想着他再念一句就直接上手,却听到光华的声音——
      “卿云陪我来的。”
      尔朱在前面领着路呢,被这句话吓得自己绊自己,卿云嘲笑得肆无忌惮。
      等出了偏门,卿云怕尔朱再惹光华不开心,对他摆摆手,“用不上你了!”
      尔朱额间碎发一甩,把凡间勾栏里的姑娘小倌学得十有八九,“没良心的东西。”
      卿云无声地呸了句,拉着光华跑了。
      “诶早点回来!带你下山!”尔朱来不及拦他,只得在身后喊。
      跑得远了,卿云靠在一块黑色巨石上轻喘着气,听到光华问,“下山做什么?”
      才想起尔朱喊的那句,“涿光山下啊有条子规江。“卿云每次讲故事的时候,声音都懒懒的拖长了调,光华听着听着就会分神,光顾着他的音调而错过了故事在说什么,但就着只言片语也能凑起来,因此还是这么分神地听着。
      “因为常年有子规在山林里朝着北方叫,所以就得了这名。很多凡间诗词人曲艺师慕名而来,来了就不想走了,天高地阔,水清鸟灵,所以都在子规江边住了下来。文人墨客多了,勾栏瓦舍就多了。时间一长,就出了名。”
      “出名?”光华问。
      卿云笑着,对光华勾勾手指,光华倏尔想起自己曾经红透的两边耳垂。
      不过还是倾身覆了过去。
      卿云的声音轻缓柔和,带着点秘密被揭开的热气,“子规啼春山,青鬓戏人间。”
      光华还没反应过来这两句话什么意思,先被带着湿意的热气扑了个正着,这下不止耳垂,怕是连耳根都红了。
      卿云突然撩起他一束长发,光华一愣,迅速抽身,也不知道人看没看见那片红。
      “吹着我的脸了。”卿云道。
      “怎么不束起来?”接着问他。
      “没有习惯。”光华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方寸根本就不需要。
      卿云倒认真想了想光华束发的模样,一丝不苟的发髻顶在头上,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不合适。”他没头没脑地加了一句。
      “什么不合适?”光华问。
      “没什么没什么。”卿云直起身子摆摆手,“走!光华君,我带你逛逛涿光。”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七重天、方寸、无皋、涿光,不管去没去过,卿云始终都是自在而畅快的,不循规蹈矩,不束手束脚。对能感知天地的光华来说永远新奇而充满意外,他突然有些羡慕,榛樾、尔朱,甚至濯锦城的酒楼老板,那些陪着卿云尽情玩过的人。
      总算轮到他了。
      光华跟了上去。
      卿云一路上都在和他说话,天南海北,从天边刀削斧砍的苍劲群山说到脚下大小群聚的乱石,从少时在涿光闹的笑话说到尔朱年年变着花样被自己揍的模样。
      光华听着,就像陪着卿云重温了一段人生。
      人生有那么多天,卿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好。
      卿云忌惮着望舒府里的幻境,却忘记了涿光山间更不容小觑。四处都是布阵的器材,还有望舒子弟修炼时落下的阵法。
      可他们是看不透的。
      所以卿云和光华就这么闯了进去。
      两个人原本是要穿过一座石林,涿光山巅无树,却堆着千奇百怪的大小石块。卿云觉着好玩,随意踢了一脚,结果就踢出了麻烦。
      他在石块飞起来的瞬间就意识到了,眼前景物骤变,“光华!”卿云只来得及喊一声,就陷入了一片苍茫天地。
      方寸。
      卿云一愣,这白茫茫云雾缭绕的穹顶,一方冷清的银光玉榻,不就是他初去时见到的方寸之地吗?只是现今多了一位站在中央的清俊神明,闭着眼睛面向高高悬挂的银月。
      光华君。
      不是他认识的光华君,是千百年来孑然孤独的光华君。
      卿云试着叫他,从恭恭敬敬的光华君叫到婉转缱绻的哥哥,那人始终没有动一分。
      卿云明知是幻境,也忍不住朝他走过去,是自己没参与过的天地一隅,他带着点试探和兴奋。走到光华身前,才发现这人似是自古都这个模样,比划了一下身高,还是没比过。
      卿云围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伸手,却在离光华还有一寸的时候再也无法靠近。他不甘心地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还是放弃了。
      想起来境外还有个活生生的光华君,不知道他被困住了没有。又急起来忙着去找破阵的出口,他虽然向北堂和尔朱讨教过移景法门,但每次都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没记住几个阵法。
      望舒也不可能真的把诀窍说出来,卿云无奈,既然摸不上光华君,只能先去摸另一个唯二存在的物件——光华的玉榻了。
      这下倒是真真正正地摸到了。
      身体穿过银光,指尖抚上玉榻,一股微凉就传遍了全身。想起上回建完水榭自己累得还在上面睡了一觉,卿云一时兴起,顺势一跳就稳稳地盘坐在了上面。
      旁边的光华君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月光一点点移动着位置,光华君脸上的或明或暗也跟着变换。闭着的眼睛轻微颤着,睫毛纤长,嘴唇轻抿。
      卿云看着他,没来由得一阵疼,是不是在遇到自己之前,这传闻中冷心冷面的光华君就只能与孤独和日月千年相伴。
      他是真的无所谓,还是不知所措。
      就在卿云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光华也陷入了迷惑中。他听到卿云那声唤,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瞬间卷入了另一处场景。
      是他们刚刚穿过的望舒府。
      涿光虽然苍凉,望舒府里却种了许多花木,大多是凡间的品种,大开大合艳丽蓬勃,比起仙物多了一丝俗艳的生气。光华有些晃神,他不知道这是困境还是传输阵,百米之内的距离传输阵是可以做到的。
      周围空无一人,光华只能随处转,却发现无论沿着哪条走廊都出不了这个院落。
      看来是困境无疑了。
      只是要从何处破阵呢?
      光华回到一处亭台,望着地下水池里的锦鲤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南边走廊就蹿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七八岁,齐腰高,乌发赤衣,眼角红痣。
      小卿云。
      光华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幻境里见到小小的卿云。眉目虽然还没长开,但光华一眼就认了出来。小卿云摸进院里,还回了好几次头,似乎在看有没有人跟着。
      小卿云也望了望光华的方向,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冲着一院花木就跑了进去,抖落下无数花瓣。
      光华跟上去,试着在身后叫他,尽量小心翼翼,“卿云?”
      前面的小孩却毫无反应,光华又抬高声音叫了几句,还是没有,便懂了。
      听不见也无妨,光华对小卿云很感兴趣,跟着他在花间跑来跑去,闻闻这株嗅嗅那朵,偶尔还偷摘两瓣塞进怀里。
      像极了他神志感知里藏在深处的记忆,只是那记忆模糊,眼前却清晰生动。
      卿云很快就跑了,外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院里又只剩下光华一个人。他沿着刚刚卿云跑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觉出些不一样来。
      刚被困时见到的熟悉景象,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幻境里的望舒府和现实中的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刚刚小卿云蹦蹦跳跳东踩西踏,抖落了一树繁花和叶片,却露出了一株毫不起眼的黄色小花。
      花瓣层层叠叠,还有几个圆滚滚的花苞,树枝上却没有叶片。
      腊梅,盛夏时节,哪来的腊梅。
      光华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把拔起那株腊梅,瞬间天地再次变换,他又站在了刚刚的石林中央。
      卿云也在不远处,只是似乎在毫无目的地转圈,眼神涣散,显然还困在境中。
      光华不敢轻易叫他,强行把人带出幻境很容易受伤,他也不敢再动地下石阵,怕又叠出什么花样来,只得守在一边定睛望着。
      那边卿云也忙着想出来。
      他在玉榻上做了半晌,光华只是换了个方向,依旧挺拔立着。卿云没办法,跳出来,沿着方寸又摸了一圈,除了云雾什么都没有。
      卿云跑得气都喘了,也没躺上去,就攀着玉榻胡乱摸着,嘴里念念叨叨。
      “光华君啊,你这地方可太空旷了。”
      “成百上千年的,委屈你了。”
      “以后就跟着我,卿云哥哥带你去玩!”
      “算了,也就在这里叫一声哥哥。”
      “我才十九,你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哈哈哈。”
      “我非得揍尔朱那个混蛋一顿,也不知道提醒一句。”
      “还有北堂哥,不对,北堂家主,无端端干嘛在这山里设阵啊。”
      卿云从前摸到后,从里摸到外,突然在玉榻右下角摸到一朵雕花,就藏在银光里。卿云没法趴下去看,抖抖索索地摸着,按到花心的时候,方寸突然消失了。
      他还保持着蹲立的模样,一抬头,就看见了睁开眼睛的光华君。
      还没搞明白到底是出来了还是换了个阵,就看到方寸里毫无生气的人面色焦急地走过来,“卿云?”音调也比往日更快一些,伸手擎住了他的手臂把人拉起来。
      “光华君?”
      这就出来了?
      “是困阵,你踢了一脚就开了。”光华见他人没事,松了口气,跟着解释。
      卿云点点头,他在石头飞起的瞬间就发现了。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光华君,你没事吧?”
      “无妨。”
      卿云见他也无恙,又起了兴致,虽然不敢再碰什么东西,被光华君拉着飞在空中,嘴却一刻没停,“幻境里居然是方寸!不过还没有水榭花廊,只有你站在玉榻旁边,一动不动的,我也碰不到你。”
      光华一愣,卿云的幻境是方寸?
      “你呢光华君!”
      “望舒府。”
      卿云也傻了,怎么会是望舒府呢?
      “不过我在望舒府里看见你了。”光华接着说,等卿云偏过头去看他,“七八岁,把府里的花摘踩了一地。”
      “哈哈哈哈像我!我小时候就这么干的。”卿云笑了。
      “怎么出来的?”光华问。
      “我也不知道。”卿云至今还没想明白,“就摸到了玉榻右下角的一朵雕花,然后就出来了。”
      “雕花?”
      “是啊,五瓣儿的。”
      “玉榻上没有雕花。”
      “啊?”
      光华想了想,觉出些道理来,“这幻境应该是我们到过的地方,至于时间为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破阵的关键就是幻境与现实的不同之处。”
      “那你呢?望舒府有什么不同?”
      “院里有一株黄色腊梅,被我拔了。”
      听光华说完,卿云明白了,想着待会儿再好好问问尔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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