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琤琤》香象渡河

20、第20章

　　光华脸上这阵红，被卿云接二连三的轻佻羞半晌都没下去。
　　一路上都没有再搭他的话。
　　其实卿云嘴上调戏完也觉得有些丢脸，怎么十几年来都能干脆利落地拒绝一切情爱，在同为男子的光华君面前却一次比一次大胆，如今还这么浪了起来？
　　可他一见着光华的表情，一听到他说那些话，就怎么也忍不住要去撩拨人家。
　　偏偏光华还是个任他死命撩拨也不会反抗拒绝的主。
　　及时行乐，及时调戏。
　　卿云从来不客气。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卿云的嘴又憋不住了，不过眼下倒是想起件还算正式的事情。
　　“光华君，你知道望舒尔朱吗？”
　　“涿光二公子。”
　　光华没怎么刻意去感知过别人事情，只是知道这涿光二公子生性纨绔，无论在涿光还是凡间，都留下不少风流故事。
　　“我跟尔朱吧，小时候有些过节。”卿云斟酌着措辞。
　　“什么过节？”
　　“望舒尔朱这人吧，天生是个花孔雀，不分男女老少见着漂亮的就调戏。”说完又解释了一句，“也不是真的老和少，从十三四到三四十吧，有杀错没放过。”
　　“杀？”光华一愣。
　　“啊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就是见朵花就往上凑！倒也不是真的乱，只是嘴上从来没好话。”
　　光华大概明白了，“这和你们的过节有什么关系？”
　　“有啊！”卿云讲起来就气得很，也忘记措辞这回事了，“我八岁那年世家刚好聚在望舒府，尔朱十三岁，不知道学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把我堵在院里撩下巴，嘴里美人漂亮哥哥疼你喊得忒不要脸！”
　　光华沉默了，回想八岁那个小小的卿云。一颗红痣点在漂亮的眼睛下面，小嘴也红艳艳的，会不会骂回去还是撇嘴掉眼泪。
　　“后来呢？”
　　“后来他还打算动手！非得勾我衣服，又不知道勾哪就这么瞎捣鼓。我就愣了一秒直接一脚把他踹进了池里，等他爬起来又化了无数飞镖追着他跑，结果动静太大其他人都寻了过来，这小子还抽抽噎噎哭鼻子。”
　　光华心里那股隐隐的恶气略微散了，怕是望舒尔朱凡间画本看多了，半懂不懂就撩上了卿云这个脾气的。
　　“然后你们就有过节了？”光华问。
　　“那也就是个开始。后来每一年世家相聚他就来一遍，换着法子把他学的那点东西耍出来，别管我回回揍他，明年照样来。”
　　“他？”光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照道理来说是生气的，气完想想尔朱那副模样又挺好笑。
　　“我也明白了，他不是要调戏我，他就是气不过。也是，涿光一绝花孔雀，怎么能栽在浮玉皇覃小公子手里。”卿云说着就自顾自笑了。
　　尔朱这调戏人的手段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后来几乎成了他们特有的招呼方式。尔朱年年耍，卿云后来也不打了，嘴巴一张一闭从不让他占着便宜。
　　只是这次跟着光华君呢，经历过虞桑桑和那声“北堂哥”的事，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该和人提前说一声。
　　“所以，这次见面他也会这样？”光华终于抓住了卿云为什么和他聊这个的重点。
　　“嗯，不知道他会来什么。”想想还隐约有些期待怎么噎人，“反正打不过我。”
　　光华皱皱眉，觉得好笑是一回事，听不惯也是一回事。
　　不过他没有多说，分不清什么情绪。
　　“诶那是什么！”
　　正分神想着，光华就听到了卿云的一声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下去，山林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跑过，紧跟着传来一声清脆的哨音。
　　苕荣？
　　光华瞬间脑中浮现一个名字，虽然世间哨音多见，但这黄玉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苕荣在这里做什么？
　　“下去看看。”卿云还在那探头探脑地看呢，却听到光华直截了当的一句。其实他本来也想去凑热闹的，怕光华不愿意就没提，现在刚好顺了他的意，自然乐呵呵地拉着人蹿了下去。
　　一进密林还没站稳，伴随尖脆的哨声，一柄金簪直冲面门。
　　光华迅速擒住卿云手腕，往右一撤避开，同时指尖银光溢出去缠那把簪子。看到银光，哨声一顿，立刻转调，簪子就跟着撤了回去。
　　“苕荣。”
　　卿云听到光华的声音愣了，转头就看到一身月白装束的小巧少年从树林里走出来。再仔细一看，明明就是假扮男装的黄玉苕荣。
　　“苕荣姑娘？”卿云也问。
　　苕荣见着银光以为只有光华一个人，还在好奇光华居然下凡了，就听到另一个清朗的声音。
　　“卿云公子？”
　　来不及和光华打招呼，她就看到了被光华牵在手里的另一个人。
　　“我说那白衣跑得这么快呢，原来是苕荣姑娘。”卿云笑眼嘻嘻的，丝毫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倒是光华放开了他手腕的时候，才稍微动了动。
　　“光华，你怎么在这里？”
　　“我带光华君下来玩！”光华还没回答呢，卿云先叫起来，“他整天闷在方寸，居然从来没下过凡！”
　　卿云表情夸张，带着笑斜睨身边的人，不出所料没见到任何表情，倒也习惯了。
　　“是啊，我们都劝过他，可惜光华哪里都不去。”苕荣听到这里也笑起来，说完又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怎么赤玉断竹和自己都唤不动，认识不过一月的卿云公子就可以了？
　　“那你呢？”光华没机会让她多想。
　　黄玉苕荣，虽然是个姑娘，身娇貌美，又天生带点干脆和利落。一支黄玉哨操纵天玄金簪，尽往深山密林山远海跑。
　　光华对卿云提过，说是对些稀有材料感兴趣。但又不像榛樾是为了炼化，苕荣就是单纯的喜欢，寻到了就开心，寻不到就往别处去。唯一做的就是发间这柄天玄金簪，天玄金比七彩鎏金珍贵多了，这世间也就苕荣头上这一柄，听说是在远海某处岛上寻的。
　　卿云刚知道的时候还调侃了一句，说天地灵智可真会享受，光华的补天玉，苕荣的天玄金，都是上天入地唯一份的。
　　“我听说这里藏着南溟星魄！”苕荣声音里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南溟星魄？！”卿云的声音更响。
　　就连光华也吃了一惊。
　　南溟星魄是传说中的存在，不是仙寿千年意义上的传说，也不是尊神灵智万年意义上的传说，而是自创世神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传说——
　　南溟星魄，是创世神的最后一缕呼吸。
　　其实南溟星魄不具有任何杀伤力，既不能一统天下也不能一步登天，甚至能不能炼器都不好说。
　　可是南溟星魄能生魂。
　　原本魂飞魄散则万劫不复，创世神的最后一缕呼吸却能在□□上补一具生魂。
　　用天地灵火缠日月精气，补一具不死不灭的生魂。
　　但传说虽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也无人真正寻到过。
　　“你从哪里听说的？”光华率先反应过来，自然是不信的。
　　“听说听说，自然就是你传他他传我啊。”苕荣不在意地说。
　　“你信？”
　　“哪次不是听说了跑过去，有则幸无也罢。”说得也是，苕荣山里来海里去的，总不是每次都能捡到准确消息，还满载而归的。
　　“南溟星魄不是小事。”光华和苕荣同为灵智，都能感知到，这是盖天大陆头一回出现南溟星魄的消息。
　　“所以说，这不是一群人跟着吗？”苕荣撇撇嘴，她刚刚跑得那么快，又在听见动静的时候使出金簪，就是因为不是她一个人在找。
　　“什么人？”
　　“总归是往日那帮。”这世间寻稀有之物的不止苕荣一人，散神散仙，甚至胆子大的凡人都有。苕荣是为了乐趣，其余多数是为了钱财，比如像榛樾这样不差钱不爱麻烦又格外喜欢炼器，大多材料就都是从这些人手里买。
　　只是平常器物谁找到了就是谁的，南溟星魄却不一样。
　　因此一路打打杀杀的不少。
　　“难怪你一听到动静就开打了。”卿云明白了，笑容又挂回脸上，他对这些倒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不过南溟星魄南溟星魄，怎么也该在我们浮玉啊！”
　　“卿云公子想得到，别人自然也想得到。”苕荣也对他笑，言下之意却是“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卿云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么大群人在北堂……”他一声哥刚想叫出口，又生生截住了，“家主地界这么闹，涿光不管？”
　　光华知道他顿了一下是为什么，心情莫名其妙好起来。
　　“好些时日了，那天在议霄殿我想和他说一声，怕有人寻衅闹事，不过没找到机会。”
　　“刚升了家主，忙得很呢！”卿云笑笑。
　　苕荣点点头。
　　卿云又问，“不过苕荣姑娘都说好些时日了，还是没人寻到？”
　　“一点迹象都没有，就在涿光瞎转。”其实苕荣差不多也要放弃了，她觉得南溟星魄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你还找吗？”光华问她。
　　苕荣摇摇头，“差不多了，只是这些人太贪了，我怕出事。”
　　“我和光华君正要去望舒府呢！苕荣姑娘要一起来吗？和北堂家主讲讲，毕竟你比较了解。”
　　卿云先看着光华点头，才提出这么个建议。
　　他们在的这一片山林，已经入了涿光的地界，只是偏远隐蔽就很难传回望舒府里。苕荣跟了这么多天，眼见着死伤尸体和游魂散魄越来越多，血腥气也浓重得很，想了想就答应了。
　　三个人一齐往望舒府去。
　　约莫一个时辰，就站在了嶙峋怪石间，眼前一座高阔的望舒府邸。
　　卿云看见光华和苕荣抬脚就要往前走，“诶诶诶”地连忙制止，“有幻境！”
　　涿光望舒善移景，听到这话两个人齐齐制住了脚步。
　　卿云捡起脚边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弹上门口左边石像的右眼，那眼珠就凹了进去。
　　不一会儿，府门开了。
　　出来一个穿金戴颖的贵公子，身型高挑仪态俊朗，表情却毫无正经。
　　“呦，还没下聘呢新娘子就等不及了。”声音也轻佻到了极点，手间一把折扇晃悠着。
　　行，今天走的是凡间成亲的戏码。
　　卿云明白了，也换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不是就来拿了吗，望舒家主位准备好了吗？”
　　“你想得美！那是我大哥的。”正走过来的望舒尔朱瞪他一眼。
　　“我想得更美一点，就直接做你爹了。”
　　光华听到新娘子那句就受不了了，这下硬生生打断了再想回嘴的尔朱，“尔朱公子。”
　　尔朱一愣，他忙着和卿云斗嘴，差点忘了远处还站着两个人。
　　看过去，更愣了，“光华君？苕荣姑娘？”
　　尔朱虽然混，也不敢随便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造次，转头又瞪了眼正在嘲笑他的卿云，也不说清楚！
　　卿云冤枉，眨眨眼，谁知道你这么迫不及待占便宜呢！
　　苕荣人如其名，美得生动娇媚，光华更是谪仙清绝，奈何尔朱胆子再大也不敢调戏这两位，腆着脸把人带进了望舒府里。
　　“请问北堂家主在吗？”苕荣问道。
　　“我大哥在书房，往这边走。”
　　看到尔朱毕恭毕敬地带路，卿云笑得快岔气了，自小到大除了在北堂面前认怂，哪里见过望舒尔朱这副模样。
　　“今日这是怎么了，花孔雀转性了？”卿云忍不住调侃他。
　　其实尔朱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光华君和苕荣他都没见过。光华君虽然冷冷清清的，却比不上苕荣容颜娇丽却一身正气的模样给他带来的压力大。
　　像他大哥一样。
　　尔朱没敢反驳，第三次要去瞪卿云，却不小心瞥到他身边的光华君，正用冰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压力之外又迅速升起一股颤意。
　　当他没说，冷冷清清的光华也让人很有压力！
　　走到一半，北堂先出来了，看到他们微微诧异，再看到苕荣的时候明显一滞。
　　“苕荣姑娘？”他先问，又看后面两位，“光华君，卿云。”
　　“北堂家主。”光华和苕荣客客气气地回礼，倒是卿云，也跟着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家主。
　　北堂失笑，“卿云这是怎么了？”
　　卿云也笑，“南山浮玉皇覃卿云，对北山涿光北堂家主表示由衷的尊敬。此前是没大没小，以后得守礼遵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