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流花烟雨

59、蹩脚红娘

　　“让晓羽心神不定的人是你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绍雷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杜子航苦笑，“裴欣雨说的？”
　　“小裴只说了她自己的事——她说你跟她分手了，”程绍雷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为什么？”
　　杜子航避而不答，“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抽烟？”绍雷回来这十多天，正赶上他要陪子静参加高考，过后又忙着退租、搬家——子静终于解开心里的疙瘩、答应和姥姥搬回家去住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比她考试顺利更让人高兴的事，但是凡事有利有弊，等他忙完了、有机会和绍雷坐到一起了，他才发现有些事已经超出了意料……
　　对于子航的不赞同，程绍雷咧嘴，“我也不知道你会吹口琴！”他只是咧嘴而不是笑。
　　杜子航沉默。
　　“每天除了比赛就是训练，挺无聊的，就学了，不过没瘾，”绍雷把烟掐了，“但是话说回来，杜子航，你也太差劲了吧？我走了一个半月，你连个女生都搞不定，你还能干点儿什么？”非常藐视地看着杜子航，结果只看到后者的无言以对，程绍雷摇头，“再别说是我朋友！太没用了、丢人！”
　　“程绍雷！”杜子航的笑容一点点儿展开了，“你皮痒了是不是？”话到手也到，一拳捶在程绍雷肩上，“这时候不赶紧跟我决斗哪来那么多废话？”
　　“嘁！”程绍雷回了他一拳，“兄弟如手足！你看到哪个正常人把自己的手和脚凑一块儿互相扯巴踹巴着玩儿的？”
　　“你真有想象力！”杜子航挖苦地挑了挑大拇指，“她……说什么了？”笑是笑过了，但他不会乐观地以为这就代表万事大吉了，不过没在挨了郭晓羽一刀的同时再面对程绍雷的责难，他已经非常知足了，至于如鲠在喉的问题，明知道问了有失风度，还是忍不住要问。
　　“她说……”程绍雷眼看话都到嘴边了，却又收了回去，“我不能把底牌亮给你！”他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冲杜子航眨了眨眼，紧接着的语气肯定而坚定，“子航，我不会放弃！”
　　杜子航以相似的表情看了他的朋友一阵，慢吞吞地开了口，是同样的肯定和坚定，“我也一样！”
　　“是吗？”程绍雷挑眉，“那……一言为定？！”
　　杜子航的眸子变得深邃，深深地看了看绍雷，一言不发地对并肩而立的男生伸出了手，程绍雷痛快地与他相击，如释重负，“我还生怕你说要退出、成全我什么的，我正在想你要那么说了的话我是揍你一顿好还是跟你割袍断义好！”
　　程绍雷说得夸张，却未尝不是心里话：很多时候，人们以为对朋友好就是尽可能达成对方的心愿，却不知道有的人宁愿接受失败也不愿意被无原则地迁就，绍雷很高兴子航没让他失望：对于他们这样的朋友，容让是侮辱，竞争才是尊重！
　　对于绍雷的心理，杜子航感同身受，伸手搭上绍雷的肩，理解已在无言中，“周末别做安排，子静要找人庆祝！”周六凌晨可以查分了，子静自己估的分已经达到了往年的一本分数线，鉴于她几次模拟考的估分与实际的误差不超过两、三分，所以可以认定这是最终结果了，子静早就磨刀霍霍地宣称成绩出来后要请同学和朋友彻底狂欢，家里人全都同意了，阿姨还专门帮她联系了亲友开的度假村，子航的父亲原说到时候送他们过去，被子静拒绝了，宣称要独立、要自由，车征用，但是谢绝家长参与，“钦点”了子航做司机，家里人也就由她去了。
　　绍雷听说是这么回事，觉得可去可不去，杜子航也不卖关子，“她会去。”子静还专门准备了“谢师礼”——没有郭晓羽，今天的子静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能预测，她的转变与郭晓羽的影响密不可分，这是家里人公认的，至于他们另外还在转些什么念头，杜子航只做不知、一概不予回应：对郭晓羽了解越多，他越害怕她会受到任何外在因素的影响，如果她能走近他，他希望那是完全出于她的本心，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感激、熟悉等等，他不要她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勉强，哪怕他因此只能被动地等，甚至是要面对……她的嘲讽和冷眼——尽管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有沉闷的痛！“去还是不去？”
　　“还用问？”程绍雷搭着杜子航的肩准备回包间了，“子航，我服你了！”子航说出来是不肯独占良机，要和他公平竞争，这样的杜子航，他怎么能不佩服？“你够磊落！”
　　杜子航确实够磊落，绍雷很赞赏，但是有人却不以为然——子静一看到程绍雷和郭晓羽一起从晨光中的校园里出来就把非议写到脸上了，“哥，你在搞什么？！”她很赞同请绍雷一块儿去玩，可是没打算让他和他们一起走！她在处心积虑地给他们创造机会，他没看出来？
　　杜子航不接她的话茬儿，“坐后面去，让绍雷坐前边儿！”
　　“哥——！”子静真不敢想子航有那么不开窍！
　　“别胡闹了，绍雷那么高个子你让他蜷在后面？”杜子航皱眉，既然大方了初一，他也不介意再大方十五，如果区区一个座位就能决定一个人的感情归属，那他只能认命、没别的话好说！
　　杜子航一副愿赌服输的态度，子静却不管那一套。“我偏不！”她冲他梗脖儿，不过也知道这不是理论的时候，她干脆另辟蹊径，边开门下车边招手喊郭晓羽，“羽姐，你过来坐！你腿脚不好省得坐后面蜷着不舒服！”一边说一边紧盯着和郭晓羽一起走近的程绍雷，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戒备。
　　郭晓羽没发现她的反常，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笑，“什么腿脚不好？子静，我七老八十了？”她无视子静的殷勤，自顾自把绍雷往前让，“你个高腿长，还是让给你吧！”边说边自己拉开后座的门上车了！
　　眼看自己的小计谋就这么被人搅黄了，子静简直要跳脚了，偏偏绍雷还不知死活，边把拦在前车门的人往后车座扒拉边开玩笑，“子静，你怎么虎视眈眈的？要吃人啊？”
　　“吃人我也挑个聪明的吃也不吃你们这种笨蛋！”林子静冲着车里车外的男生发起飙来，可大势已去，她只能心有不甘地坐进后座，把车门摔得山响，杜子航木木的没什么反应，绍雷坐到副驾驶位置边关车门边侧头“小声”问他，“子静怎么了？下床气还是考砸了？”
　　“更年期提前。”杜子航面无表情。
　　车里的人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是那样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绍雷当时就笑喷出来，郭晓羽也忍不住失笑，不忍看子静快皱缩到一起了的五官，她赶紧掉开视线，却在晃眼中对上后视镜里的浓眉和一双深邃的眼眸，不由愣怔，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是杜子航的眉眼，顿时觉得脸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忙不迭地往车窗外扭头，心怀侥幸地希望从杜子航的角度没看到她刚才的失神！
　　杜子航默默地看着女生慌乱地回避了他的视线，心中泛起些微醺的奇异感觉，脸部的线条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带出了一丝笑意，这看在子静的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杜子航，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她恼羞成怒，“你别想着我还能再帮你！”
　　杜子航懒懒地笑了笑没理她：帮他？郭晓羽的内敛个性哪能受得了她的咋呼？她别跟着瞎掺和他就谢天谢地了！不过今天的郭晓羽没象从前几次刻意对他视而不见，他很没出息地发现这竟令他有些雀跃——至于她的这种变化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他拒绝去想，他只希望能够借这次出游缓解与郭晓羽之间的僵局：只有她不排斥他了他才有机会跟她解释一些事……
　　杜子航这么想应该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他忘了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问题出在子静的身上。
　　子静撂下那句狠话天下太平了一阵：开始她赌着气，不跟子航和绍雷说话也不让郭晓羽理他们，后来她睡着了郭晓羽也睡着了——也难怪，查完分以后两个人煲电话粥，直聊到三、四点钟才睡，不困才怪！到目的地她们醒了，子静像是转世为人的，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张嘴闭嘴“哥，你帮羽姐拿什么什么”、“羽姐，你把什么什么递给我哥”，到最后程绍雷忍不住笑了起来，“子静，你今天很像一个人！”
　　“像谁？”“像谁？”
　　到了度假村子静就把绍雷介绍给她的一票同学，毫不意外地成了男版“万人迷”，不光女生围着他问东问西，男生也做了忠实听众，听他这么说子静，一个一个都不掩好奇，程绍雷隔着人群看了看杜子航，对子静若有所思地笑，“红娘！”
　　他这话一说，那些十八、九岁的大孩子全都哄笑起来，有几个搞不清状况的赶紧问旁边人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生怕落于人后地更夸张地看向杜子航和郭晓羽，本来就被子静连磨带缠得尴尬不已的郭晓羽哪还能再呆下去，红着脸对绍雷骂了句“你疯了！”便拎起自己的包说要先回房间去休息！
　　“郭晓羽，你想干吗？！”子静紧追着郭晓羽也跟着她进了房间，张口就兴师问罪！
　　“我倒要问你想干吗！”郭晓羽生气地瞪着她——她硬把她和杜子航往一起凑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做我哥的女朋友！”子静也受够了，她那么明示暗示，杜子航和郭晓羽全都装聋作哑，他们想干吗？别告诉她说他们之间没那个意思，她林子静没看过猪跑还吃过猪肉，他杜子航没事儿像神经病似的一会儿一看手机，恨不得把手机拆了检查检查到底是没人打电话发信息还是手机坏了他是在等谁的来电？等谁都有可能？那反复摁下郭晓羽的号码却不按下通话键是什么意思他想拿那串数字做屏保？郭……
　　“你哥的女朋友去办护照了，你要是想见她，可以让你哥去接……”郭晓羽好容易才捱过子静的雷雨（语），好心地告诉她答案。
　　“少提裴欣雨，我不承认她！”在车上绍雷问过子航怎么没请裴欣雨一起来。
　　“子静，你讲不讲理？”知道子静对裴欣雨有些看法，但是她怎么能这么说话？“你……”
　　“我本来就不讲理！”子静才不听什么说教，“你听谁说我讲理那纯属造谣！”满意地看到郭晓羽被她噎得接不上话了，子静畅所欲言，“我哥那个人虽然不像绍雷那么会哄女孩子开心，但是他从心里对人好、而且孝顺、聪明能干、有责任感、人也长得很帅，另外他……”
　　“拜托，子静，”郭晓羽不得不打断，“我们成德的学生会主席还用你给他打广告？”
　　“副的！”子静纠正，打蛇随棍儿上，“你也承认他很出色对不对？那你……”
　　“子静！他有女朋友！”
　　“那又怎么样？”子静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呢吗？你大可以……”
　　“我不可以！”郭晓羽正色，“也不可能！”她不能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这是她做人的基准！
　　“为什么？！”子静跺脚，忽然象有所悟，看着郭晓羽点头晃脑，“我明白了！你清高！你不想让人说你跟裴欣雨抢男朋友、所以就算我哥喜欢你……”
　　“子静！”郭晓羽红着脸翻白眼，现在的女孩子都成精了？不过她再心虚也要义正词严，“你不胡说八道会少什么？我怎么可能……”
　　“我不信我不听我不管！”子静说不讲理就真不讲理，“我喜欢程绍雷！”
　　呃？郭晓羽短路了，这是哪跟哪儿？
　　子静一不做二不休，“你既然不跟裴欣雨抢我哥，那也不准跟我抢绍雷！”别以为她看不出他们三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狗屁杜子航都要被人淘汰出局了还在那儿强撑着表现风度，那她这个当妹妹的只好亲自披挂上阵替他清除障碍！
　　“天！“郭晓羽真是被子静打败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对不起，子静，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子静要磨牙了。
　　“因为我也喜欢绍雷啊！”郭晓羽笑语嫣然，“喜欢一个人是不能轻易放弃的，所以我很抱歉!不如……”不如怎么样郭晓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因为子静忽然看向她身后，张嘴就骂，“笨蛋杜子航，这下你满意了？！”
　　门口，两个神色迥异的大男生站在那里，子静和晓羽都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但是最后的对话他们显然是听见了，因为绍雷含着一抹笑容对杜子航点头，“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