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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旧事(3) ...

  •   第六十六章旧事(3)
      “是吗,我看看,”老陈搓着手走向灶台正要看看,赵吏又道:
      “别看了,碳都烧完了。”
      老陈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安的转身看着赵吏。
      赵吏起身走到刚刚三人坐着的桌前,拿起酒杯就喝,只是,送到嘴边才发现已经没有酒了。
      “该收摊了。”
      “是啊,是该收摊了,”老陈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得快一些,”赵吏望着老陈,“我等你。”
      老陈笑着点头,只是眼中已泛泪花,他知道,自己要走了,不能留下了。
      另一边,打更人被妇人吓的连吃饭的家伙事都丢了,一路跑啊跑,跑回了家,关上房门背对着门喘气,应该不会跟上来吧,打更人不确定的想着,心里祈祷千万别跟上来了。
      房间里没有蜡烛,打更人摸着黑走近屋内,简陋的屋里没有什么大的家具,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的就是他的媳妇。
      “媳妇,媳妇,”打更人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心想已经睡得沉,就算了,
      他没有进去,站扎外面自言自语,说说话,刚刚被吓他需要缓一下,“媳妇儿你睡着了,我就不吵醒你了,我就是想跟你说说呀。”
      “今天,真是夜路走多了能遇见鬼,”他边说话边走到窗下拿起水缸上的水瓢舀起一瓢冰冷的水,“今天,我……”
      “算了,不说了,”免得吵醒媳妇儿还吓着她了,她的身子不好,免得担心受惊伤身体,
      但是呀,这事“太晦气了,你知道吗媳妇儿,杀死老吴家他们两口子的凶手今天给抓着了,推到南市口给砍了;我白天也不怎么出去,知道的晚了,真应该去瞧瞧啊,虽说是个凶徒,但没准也是个英雄好汉呢。”
      他摇头叹气,“可惜了,”说罢饮下冰冷的凉水,顿时一激灵,更清醒了,只是看着手上的瓢,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手无一物就跑了,
      “哎哟,我吃饭的家伙呢?”打更人急的不行,眼睛四处晃,没见着,他发慌的很,要知道丢了,“饭碗就没了呀,我,不行,我得给找回来。”
      打更人急的想要出去找回吃饭的家伙,可是,一看,门上的影子立即脚步顿下,心下又惊又怕。
      “开门,”
      是那个妇人,她又跟过来了,打更人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不敢动作。
      “砰砰砰,开门,开门”
      “谁呀?”打更人语音颤抖,微弱。
      “我看见你在屋里了,你赶快开门,快开门。”
      打更人害怕,不知外头到底是人是鬼,他踮脚悄悄地来到门旁边,这样,就看不见他了吧,不过,这也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大姐,我求求您,您放过我吧,我也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您,您怎么就跟到家里来了,”
      “外边这么冷,你好意思让我站在家门口呀?”妇人调侃。
      打更人实在不敢开门,他作揖道,“大姐,那就真对不住您啦,您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就是一穷苦人啊,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我媳妇她还病着呢,在床上躺着刚睡着,身子虚,也经不得吵闹啊。”
      “大姐,我求求你,祖宗,我给您磕几个响头,您赶紧走吧。”说罢打更人走到门前跪下磕头,边磕头还边求妇人,
      “大姐啊,大姐啊,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啦,我求求您,”
      “我求求您啦,”打更人偷偷抬头往门一瞥,门外没有了那道影子,走了吗?打更人弯着腰踮脚摸到门边往破洞里一瞧,没人了,打更人刚要松口气,眼睛里立即出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睛靠得极尽,吓的他腿软一个踉跄摔倒,一口气出不来,胸口憋得难受又吓得不轻,腿都软了。
      门外妇人嘲笑,“你个蠢货,”笑得乐不可支。
      “臭娘们儿,你还笑,”打更人那是个心有余悸又恼怒,“我有那么可笑吗我。”
      妇人道:“你老婆,你老婆哪是病了呀,她都死了好几天了。”
      打更人第一反应是这臭娘们儿又在作弄他,可是他一想,刚刚这么大的动静他媳妇都没醒,很不对劲儿,他顾不得反驳妇人的话赶紧爬起来去掀开帘子进去看自己的媳妇。
      “媳妇儿,”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动静,他进来时是一个动作现在进来还是一个动作,他颤抖起来,踉跄着走近,开玩笑道:“媳妇儿,她说你死了,你起来,让她看看。”
      “媳妇儿,”
      “媳妇儿?”打更人浑身发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媳妇儿,终于,背对着他的媳妇翻身过来,惨白而青紫的面容也映入他的眼帘,他好像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轻声地喊着,“媳妇儿,你醒醒,你醒醒啊,我带你去吃老陈家的阳春面……你还没吃过呢呜呜~”
      打更人伤心得浑身痉挛打颤,媳妇儿啊,他苦命的媳妇儿,跟了他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都是他耽误了她的好日子,打更人深深的自责难过,还有对这个世道的愤懑。
      连妇人推门进来都没发现,妇人脸上没了不正经的调笑,而是深切的同情。
      另一边,老陈家面店,老陈佯装镇定将店面打扫干净,桌椅摆弄好,终于,小小的店面在老陈手中变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老陈环顾着这里,满眼不舍。
      “疼吗?”
      老陈没有回答,他心底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冀,他慢慢转身面对赵吏,他真的不想走,他还没有看到闺女出阁呢。
      赵吏一身黑衣端坐在长凳:“我说砍头疼吗?”
      老陈好像回到了砍头的那一天,太阳很大,阳光糊了他的眼,他怕吗?不怕,他不后悔,不后悔。
      “有点,可想想……”老陈高兴,“明天闺女就要出阁了,哈哈,就不觉得疼啦。”
      赵吏:“你像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他为那些穷人做了好事。
      赵吏不带一丝情绪道:“可你拿刀抹了两个人的脖子。”
      ……
      妇人看着呆立在床边的打更人道:“兄弟,我不跟你逗了,你跟我走吧,兄弟,你跟我走吧,”
      打更人接受不了自己媳妇已经死了的事实,他觉得只要自己好好做事,媳妇的病就会好,他们还是可以好好地过日子的。
      他神思不属,听不懂妇人的意思,但是其实他是隐约明白的:“我,我,我为啥要跟你走?我还得找我吃饭的家伙呢,我还得干活呢,我,我还得养家呢,我,我,”
      妇人:“你不用干活养家了,你老婆已经死了。”
      打更人摇头,还在自欺欺人,“没有,她没有死,只要我干活挣钱给她买好吃的,给她买药,她就能好,”
      妇人怜惜道:“兄弟,你不用再吃苦了,我不是鬼,你才是鬼呢。”
      打更人呆滞住,他才是鬼吗?怎么会,不会的。
      “你抬头看看屋顶,”妇人看着房梁处,悬挂着的谁?“那上面挂的,不是你吗?”
      打更人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可是他知道那就是自己,他早就已经死了,死了,不用干活了,不用养家了,解脱了?解脱了,他浑身气力就这样泻了出去,瘫软坐在地,不能自抑的颤抖呜咽。
      “这世道,”妇人叹气,走过去蹲下劝慰,轻拍他臂膀,“兄弟,我知道你苦,活丢了,养不起媳妇,媳妇死了,你也不想活了,大姐带你走吧;你这辈子,苦受够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啊。”
      ……
      “我是个好人,”老陈不觉得自己杀了那几个人是错的,“但我也是个穷人……明天闺女就要出阁了,我这个做爹的总得给闺女,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吧。”
      赵吏:“你没钱了,所以,你向老吴借了贷。”
      “我……”老陈几欲说不出话来,他环顾小小地面馆,舍不得啊,“我靠着这个小面馆,也只能填饱肚子,多一分都没有。”
      赵吏,“哪怕嫁妆薄一点呢?”
      “那可不行,我闺女啊,身体弱,伺候不了公婆,所以我想备一份冲一点的嫁妆,过门之后呢,我闺女不受欺负,”老陈一片厚重的慈父之心,只想让自家的闺女过得好,老陈哽咽,“我闺女跟我这么多年了,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他们逼我还钱,我呢,就赚一点,还他们一点……有一天,他们让我上门……我就去了,”老陈声音哽咽,眼神愤怒凶狠,他不后悔,不后悔。
      “可刚一进门,就看见他们俩坐在那儿喝酒吃肉,一边吃,一边笑;我,我看见他们就恶心,他们吃的喝的,都是穷人的血汗钱,他们让我跪下给他们磕头,说,有好事跟我说,”老陈眼前好像看见了那两个恶心的人,老陈边说边做跪下,磕头的动作,“我就给他们跪下了,我磕头,我磕头,可他们还说,说看我这个小店,根本就还不起他们的钱,他把我闺女卖到窑子里去,跟窑子已经说好了。”
      “他们还说,他们还说……我的闺女天生就是拿来卖的,我求他们,别把我闺女卖了,可他们不同意,我求他们,他们不同意,我求他们,他们不同意……”老陈眼神越来越凶悍,仿佛那一天的情景又出现了,“我,我,我,”
      为了闺女,老陈拿起刀,眼眶通红,将眼前的恶心的两人,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我们是穷人,可我们本本分分,我们靠我们的体力来赚钱,来养家,我们虽然穷,但我们是人,我们不是畜生。”
      赵吏:“可你赔上了一跳命,”值得吗?
      “我不后悔,”老陈一骨碌站起来怒吼,“我杀了那些带票子,我救了很多像我一样的穷人,”老陈高兴啊,他救了很多穷人,他不后悔,不后悔。
      激荡情绪过后,老陈平复下来,看着赵吏始终淡淡地样子,老陈吃不准他是个怎样的人,可是,老陈想看着闺女出阁,老陈跪下,一步一磕头,一步一磕头,直到到赵吏脚边,他抬起赵吏的脚用袖子将皮鞋上灰尘泥土擦得干干净净,希望赵吏能够宽限宽限。
      老陈小心翼翼的哀求道:“这位爷,求您件事儿行吗?明天一早,我闺女就要出阁了,可我看不见她了,您能帮我看她一眼吗?”
      赵吏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来陈几度哽咽,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为了自己的闺女,老陈不惜杀人,就是为了闺女能够过得好好的,虽面上无波澜,对老陈的这个请求,赵吏应了。
      老陈继续说道:“如果您能帮我看她一眼……我就放心了,”虽赵吏不言不语,可老陈知道,他这是应了 ,他轻声地说出闺女的名字,生怕大了点就吓着闺女似的,“我闺女,她叫,她叫凤蝶。”
      ……
      明月悬挂,银色月光洒落人间,古朴地大街上,空无一人的寂静大街上缓缓行来一辆马车。
      送走了打更人的妇人从旁边小巷出来,妇人神色郁郁,马车在妇人面前停下,车厢里面,赵吏掀开帘子,妇人走近马车,神色熟稔。
      赵吏问道:“送走啦?”
      “送了啦,”妇人叹气,“这一夜……你怎么样?”
      “送走啦,”赵吏伸手,拉妇人上车,“来。”
      妇人上车坐着无言,只叹气。
      赵吏道:“今天怎么没话了?是不是累了?”
      妇人情绪低沉,又是叹气。
      赵吏也明白,这个世道,“是,最近死的人有点多。”
      “什么世道呀,”妇人摇头,即使已经见惯了,可是心还是疼了,眼眶不觉间也湿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熬着吧,熬过去了就好了,”他们又能改变什么了,只能等着清明的那一天,而那一天,赵吏相信,会来的。
      妇人哀叹闭眼,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她看不到,熬着吧。
      “凤蝶,”天亮之后还有事情未完,赵吏要完成老陈的遗愿,“走车。”
      清早,赵吏乘着马车来到老陈家里,
      推开门,空荡荡的院里,只余一株只剩枝丫的树,进入大堂,桌上摆放着红色的礼盒,今天是老陈闺女凤蝶出阁的日子,可是这里却丝毫没有喜气,反而冷冷清清的。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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