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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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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殷天侠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亦不知何故，自己对吴邪的感觉不知不觉的改变了。
他从来很少像现在这样默默的看着他，更从来不会有这种为他心疼的感觉。
吴邪这个人实在太强了，强得一直以来，都只担当着守护别人的角色，却从来都没有人会看到，他的心也有脆弱易碎的时候，他也需要别人的守护。
在守护他的两个人走了以后，他就只有什么都由自己扛着。
这一定很累，很痛苦吧！可是他却不但从来没有抱怨，也不让别人看到，就是连喘息一下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这样默默躺着的他，没有了平日的防备，卸下了伪装的面具，让殷天侠看清了他真正的模样。
他的眉宇原来并不是那么凌厉硬朗，他的脸容也不是那么肃杀冷峻。
那么安详，那么宁静，那么纯真，那么脆弱…
就像一个天真无邪，如清泉一样纯净的孩子。
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吧！
只是，种种风霜劫难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却分分秒秒的提醒着他，也在清清楚楚的告诉其他人：他不再是个孩子，他是九门帮的头目，是那个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男人！
他身上有太多强行加诸身上的责任和使命，把他逼得透不过气来，也把原本应该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他，一步步推向黑暗的深渊，年年月月，时时刻刻都饱受着身心双重的摧残和折磨。
他所受的痛苦，比任何人都要多；可得到的关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少。
想到这里，殷天侠又不禁再次痴痴的轻抚那道可怕的疤痕。
人们都说，伤痕是男子的勋章，代表着一个人承受过的历练与苦难，代表着他经历过种种风霜故事，尤其对□□中人来说，疤痕都是带来荣耀和自豪的标志，甚至有些人认为，身上没有一两道疤痕，根本不配作为混□□的男人。
可是，殷天侠却觉得，即使是一道小小的疤痕，出现在吴邪身上，也是那么刺眼，那么令他难受。
这道刀痕，很深，很长，割得干脆利落，极为凶狠残忍，那个动手的人，是铁了心要取他的命。
他可以想象，当时血管被狠狠割断，鲜血猛地喷射出来，吴邪已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可怕画面。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手指也开始在猛烈颤抖。
也许是感到脖子上那异样的触感，一直沉睡着的吴邪也在此刻醒来了。
醒来第一眼对上的，竟是一双熟悉不过的眼眸，但那双熟悉的眼眸里的，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神色。
“阿侠？”他不禁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惊讶与没法相信，他完全没想过殷天侠会在这里出现，更没想过他会用这种充满疼惜怜爱的目光看着自己。
换作别人，若是用这样充满同情怜悯的眼神看他，那人下一刻可要吃尽苦头了，可是，这个从来都不会出现在殷天侠身上的目光，非但没有令他反感抗拒，反而还感到心头一阵暖暖的。
“我都知道了。”殷天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先让他安心说道：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让他看到自己这狼狈一面，甚至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吴邪似乎不太介怀，因为，由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在他面前隐暪什么。
那些他从不愿别人知道的，他都可以告诉他；那个他从不让人们看到的自己，他也愿意只在他跟前表露出来。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早已从欣赏转化为爱。
在自己爱的人面前，自然不需要掩饰什么。
于是，他坦然告诉了他有关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他早已猜到的，也包括一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这些往事，有悲，有喜，有痛，有苦，有血，也有泪…
关于胖子和小哥的事，殷天侠已猜到大半了；而关于他脖子上的伤痕，其实是当年为了找汪家报仇造成。
当时的他，在雪雅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整顿了九门帮，执掌了权力，却因为急不及待要去报仇，没有听其他人劝阻，硬是要亲自带上一队人马杀上汪家，要他们为他被害死的兄弟付出代价。
在江湖上，江家与九门帮齐名，都是势力遮天不容得罪的，吴邪根基未稳便硬来报仇只招来了恶果，当时被仇恨蒙蔽的他根本没法保持理智，中了伏击死伤惨重，汪家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自投罗网，更已命了最利害的(沙)手要致他死地，结果那一刀割喉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时的画面就像殷天侠想象中一样恐怖，他全身像被鲜血浸泡着似的，血管被割断了，喷发的鲜血根本没法止住。那喉头被生生割开的剧痛，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可是，当时的他却不感到一丝一点痛楚似的。
或许，是内心的重创远远比身体的伤口痛得多，也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已残忍地强逼自己，令所有痛感麻木，不再让自己感到身体上任何的痛吧。
他很清楚，即使上次侥幸保住了性命，今次上天也再不会放过他，再也不会有人为他挡枪，也不会再有人为他疗伤止血了。他并不怕死，能在无尽的痛苦中解脱，他本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他不甘心，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他的大仇还没得报！
受了那样严重的伤，谁都以为必定九死一生，但他却竟奇迹的活下来了，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是怎样活下来的，就只以为是他生命力特别强，或是命不该绝吧，只有雪雅清楚，能支撑着他强忍着如此痛苦不断挣扎，拼命与死神搏斗的，就只有一个念头，一股动力—他要报仇！
这次血的教训，令他学懂了沉着，学懂了忍耐，学懂了慢慢筹划，步步准备，他明白要报仇不能只凭匹夫之勇，必须有周详的计划和计谋。他开始刻意学习钻研，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如何使用手段，如何玩弄心计，如何把敌人一步步引往自己的圈套之中。五年后，他已再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妄撞，只为了报仇什么也不顾的小子了，他变得跟年纪完全不相配的老谋深算，满腹城府，只是几年的时光已是脱胎换骨，成为了叱咤X道，人人闻风色变的利害人物。
他不再像当初着急，耐心的展开他的计划，一步步蚕食汪家的利益，吞并他们的生意，施计离间族中高层，以重金利诱成员倒戈，令人人各怀鬼贻，令庞大的家族分崩离析。他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把汪家一步步逼入绝路，最后逃不掉被彻底瓦解的命运，而当年下令刺杀他而令王胖子和张起灵送命的那些人，全部都不知所踪，其实已被他以极残忍的手段仇(沙)，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他只是用平淡不过的语气说出，彷佛这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尘年往事，除了忆述到跟张起灵和王胖子的一切，眼里溢满了温柔与痛楚外，其他的部份都像是在诉说着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然而，他越是淡然平静，越是若无其事，殷天侠却越是心痛如绞。
强行自我麻木了痛感真的是好事吗？对身心饱受的痛苦都毫不在意，不是对自己太残忍了吗？
“吴邪，那不是你的错。”听完了吴邪的往事，殷天侠只是很简单，但却很肯定的重复了一句： “不是你的错！”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刚才还平静没有半点波澜的吴邪，闻言突然激动起来。 “他们是无辜的，汪家要对付的人是我！”
“那错的是汪家，不是你，我可以肯定，在他们心中，错的一定不是你，他们从来都没有怪你！”殷天侠更坚定的铿然说道：“你答应过他们会活得好好的，这样自我惩罚自我折磨，就是你对他们承诺的实践？就是你应该为他们做的？”
“除了报仇，我已不知能为他们做什么…”吴邪痛苦的掩着脸，纵然没有流泪，声音已嘶哑哽咽了。 “从前，报仇的信念还一直支撑着我拼下去，可是，现在仇已报了，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除了报仇，你的生命里真的已没有其他值得去做的事，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吗？”殷天侠逼他正视自己。 “你认真想想，真的没有吗？”
吴邪无言了，尽管没有说出来，那个答案，心里已经了然。
他仍记得在昏迷中紧握着他的手，还有那句充满了柔情的话： “你不是孤单一人的…”
那个人，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另一位守护天使吗？
“我也跟你一样，也曾经历过那些不能磨灭的痛苦，我知道，要把自己释放出来并不容易，要令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一下子好过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会逼你。”殷天侠郑重而坚定的许诺道： “但是，这条路，我一定会陪着你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