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 道非道》屋我透也

2、第二章

　　“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在看他们练功。”
　　“你想学内门绝学？”
　　“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唐三执着的眼神看得唐无尘心慌意乱，藏在白纱后的眼睛慌乱的眨动。这人……为何用这般犀利的眼神注视着我？？莫不是对我有所意图？……应当是错觉吧？我有什么好图谋的。
　　这些杂乱的念头在唐无尘心头晃荡了一下，便被他团吧团吧扔进了不为人知的角落。
　　“……下次不要随便闯入内门了。快些回去吧。”至少下次进来别还傻傻的穿着外门的校服吧。这不明摆着告诉内门的人我是外门的我有鬼么。
　　最后唐无尘只是干巴巴的告诫了几句，然后落荒而逃。
　　唐三向他的背影行礼，黑眸幽深。
　　他闯入内门的最终目标本就是这位掌门之子，这位……在传闻中离经叛道的无尘师兄。
　　与传闻中的荒唐不堪相反，简单的接触下来，他反倒觉得这位师兄是位端方君子。
　　不过……没听说无尘师兄身患眼疾啊？那他眼前蒙着的布条是？
　　带着丝丝疑问，唐三转身，快速地离开了内门。
　　是夜。
　　唐无尘突然放下了手中擦拭的浑天仪，小声嘀咕：“我就说那唐三干嘛眼神炙热的盯着我看，原来是柿子捡软的捏，打算以我为突破口偷学内门绝学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隐隐有点遗憾。奇了怪了，有什么好遗憾的？
　　唐无尘也不急，一双葱白玉手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桌面，把一桌子凌乱的纸张简单规整了一下，才施施然起身，打开了房门。
　　果然，一个黑影就怼在他门口，也不知道杵了多久。
　　唐三还是穿着他那身灰扑扑的外门弟子服，一头黑发简单束起，明亮黑眸在夜里也闪烁着星光。唐无尘有些恍惚，脑子里面那些刁难的伎俩忘得一干二净，只下意识的侧开身子，请他进屋。
　　做出这些举动后他就后悔了。自己这样是不是太随便了一些……教人的逼格总得立起来呀！然后再看一眼唐三，便又没了脾气。
　　……罢了，罢了。唐无尘在内心气鼓鼓的想。也许这人生来便是克我的吧。
　　这个结论在日后多次灵验，不过目前，它只是唐无尘装逼失败后的腹诽罢了。
　　唐三则是有些讶异，这无尘师兄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好说话，他还以为他就算愿意教他功法，也会在门口敲打他几句来着。
　　无尘师兄有君子之风，但这样也很容易被欺负……而且自己求他私自泄露内门绝学，也不太光彩。事到如此唐三竟有些后悔求到唐无尘这儿来了。无尘师兄虽贵为掌门子，却不得掌门喜爱，在门内风评也不好，如果泄露功法这事暴露……终究是自己拖累了师兄。还不如去禁阁偷功法呢，至少一人做事一人当。
　　唐无尘正领着唐三往屋内走，余光瞥见唐三面上的几丝犹豫，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清冷如山间冷泉，清脆泠然。唐三回神，歉然道：“……只是觉得，让师兄负担起泄露内门秘法的罪责……是我之过。”
　　“我乐意。”唐无尘下巴微扬，傲然道。“你想学，我想教。何乐而不为。我就是看不惯唐门这种家族血缘传承的方式。也没见唐家血脉有多优秀啊，那谁谁那某某不也还是草包。外门弟子有能力有天赋的，为啥就不能学。这不是白白让人才流失么。”
　　唐无尘的一番话如五雷轰顶，惊得唐三哑口无言。同时他也豁然开朗，是的，自己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学……
　　那边唐无尘还在发表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要我说，唐门是真的小气，把功法藏着掖着，敝帚自珍。怪不得一代比一代衰弱呢。把好好的人才赶着往外面推……人家好学竟然还不让人家学……小气吧啦，胆小如鼠。这么害怕叛徒，唐门不弱哪个弱？”
　　惊得唐三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唐无尘的话不好听，唐三爱了唐门十几年，下意识的想反驳一切说唐门不好的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是的，唐无尘说的是对的……唐门已经一代不如一代，曾经大唐的风光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现如今的唐门，只能龟缩在这巴蜀险地，做些揭榜杀人、贩卖暗器毒药的活计。江湖上对唐门绝学虎视眈眈，朝廷上对唐门杀手恨之入骨。如今唐门只能攥着这些绝学，强撑着最后的荣光……
　　可惜唐无尘的肺腑之言只会被视为叛逆，唐三学习内门绝学光复唐门的渴望也只会让人不齿。
　　所有人都说……唐门养育了他培育了他，他好好的当他外门的唐三少，不好吗？非要野心勃勃的觊觎他不该学的内门绝学？
　　可是，他想要复原暴雨梨花针，想要做出佛怒唐莲……他想要这唐门永远骄傲，也想要成为唐门的骄傲。
　　唐三的眼神愈发的坚定。就算事情最终败露，所有人都说他有罪，又何妨……他自认无愧于唐门，也无愧于心。
　　唐无尘这座小院装潢非常的简朴，甚至还有一些破旧。厨房、茅房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这座小院里连一个仆役都没有，书房和卧室更是惊世骇俗的拼在一起。唐无尘直接把唐三带进了内室，就见一整墙的书籍、宽大的案桌，角落才有一方矮榻，一个衣柜，用破旧的屏风与书房简单隔开。
　　唐三不禁眼角抽动，这位无尘师兄，当真是……不羁。
　　“随便坐吧。”唐无尘随口吩咐道，自顾自的翻箱倒柜起来。他并不喜修炼，记了个大概后便把那本多少人视若珍宝的玄天宝录给压箱底了。早知道有朝一日他还会把它翻出来送人，他就不该随手乱放。
　　唐三在案桌的对面规规矩矩的跪坐下来，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好奇的停留在桌上那个怪模怪样的镂空圆球上来。它有着田字格一样的底座，四方有四只游龙，以爪固定着中间的圆环。还有两只漏壶，壶底有孔，有水流从孔内滴出，推动几个圆环缓慢转动。
　　“那是浑天仪，是用于观测星象的器具。”唐无尘终于翻出那本玄天宝录，正鼓着腮帮试图吹去上面的灰尘，两颊鼓鼓的，有一种反差的可爱。发现唐三对于自己心爱的宝贝感兴趣，他瞬间停住，白纱下的苍银神眼警惕的瞪大，“不准随便摸。你摸坏了我就得重新调整了。”
　　唐三有些好笑。师兄他是怎么做到用那样清冷的外表，做出这么可爱的事的？
　　“——这就是内门藏藏掖掖的那本玄天宝录。”唐无尘也坐下，背脊自然挺直。那本还沾着灰尘的玄天宝录被他随意的放在桌上，推给唐三。“我学艺不精，不知道能教你什么。总归那些绝学都记录在这本书上，你慢慢看。前面入门的时候我还是能指点你一二的，后面就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
　　唐三拿过那本玄天宝录，却没有急着翻开，而是感激的道：“非常感谢您能把它交给我，不过内容我誉抄一遍就好，原本还是您留着吧。”
　　唐无尘点头。“也好。”这样下次如果还有外门的人找他学玄天功，他也能拿得出来。
　　“那……麻烦借一下你的纸笔，我想就在这里抄写。”
　　“行。”
　　两人于是沉默，一人抄书，一人算计。只是有些时候，两人蘸墨的手会碰在一起，于是一人脸红无措，一人微笑道歉。
　　之后的许多年似乎都是这样，唐无尘沉迷于星象的神秘浩瀚，唐三专注于暗器的诡秘多端。一个是内门弟子，掌门之子，一个是外门天才，无家孤儿。一人冷淡而消极，一人宽厚而执着。两人南辕北辙，却因为一本内门绝学而走近，命数星轨就此相交。
　　唐无尘有时也觉得奇怪，后来鼓起勇气找他偷学内门绝学的外门弟子也不少，为什么唐三就是那个不同的？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似乎不是。但总归他喜欢与唐三待在一起，与唐三一起的时候，心底偶尔会冒出来的一些偏执的，叛逆的念头，都会得到疏解。渐渐的，他的心灵彻底得到了宁静。除了星象和唐三之外的事物，似乎都不再重要。
　　这十一年两人都这样默默陪伴走过。如果没有对方，与偌大一个唐门，甚至是与世俗的偏见相对立，一定会非常的孤独吧。还好彼此能比肩而立，这是他俩的幸事。
　　直到……唐无尘做了一个失去唐三的梦。
　　梦中那种心悸是如此的真实，真得他醒来后都还觉得心脏在抽痛。原来失去唐三是这样无法让人接受的事情。唐无尘有一丝明悟，却还来不及抓住，只匆忙忙起身，对外宣称闭关，闭门不出，日夜观察唐三的星轨。果然，不久后唐三的命星就将熄灭。于是自学习占星以来，唐无尘第一次生出了，为一人更改星轨的念头。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与世界为敌的勇气，却鬼迷心窍的，为了一人，重拾执拗。
　　唐三的命星与唐门的命数密不可分。唐无尘蹙眉。在唐三命星熄灭后，唐门气运也急转而下。唐无尘以为自己会难过，可惜他连一点唏嘘的情绪都没有。年少的热血碰壁后，唐门已经不再是他在意的事物。看见唐门衰落，也只是生出一些“果然如此”的念头罢了。
　　——那么到底应该怎样给唐三改命呢？
　　唐无尘试探性地做出了改变。然而不知是他学艺不精，亦或是这天命难违，唐三身死的命途并无改变，反而搅乱了一盘群星的命运。
　　前途越发渺茫了起来。唐无尘气急，不吃不喝的连日运算，没算出来结果，却先等来了唐三的死讯。那一刻他脑子里嗡的一下，就空白了。什么弹指间更天改命，他苦学占星，到头来却还是什么也没法改变。
　　罢了罢了，他终究是，斗不过这天。
　　如果他当年能更坚强一点，更固执一点，不，或者说，更铁血一点。唐无尘猛然惊醒，想起曾经一位伟大的革命领导人说过，革命是需要流血的。如果他当年能够斗败他父亲，自己成为门主，大刀阔斧的改革，那是不是，唐三就不会因为触犯门规而跳崖明志。
　　可现在再后悔早已经晚了。唐无尘苍凉大笑，只觉得了无生趣。说来也奇怪，他与唐三好像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亲昵，更多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却觉得没有了对方，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罢了罢了，这人生来便是克他的。
　　往前走吧，往前，从最初走到最终……他唐无尘的一生，终究是无用而失败的。
　　他的好父亲还呆在原地，浑不知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将被他彻底推远，推下悬崖。
　　唐三跳崖明志的时候，唐大先生真的无力阻拦吗？说白了，他与二长老一流也并无区别。死去的唐三，才是不会影响内门家族传承权利世袭的唐三。如果唐三活下来了，整个唐门势必会引起动荡，重改。这是他们那个腐朽了的势力所不允许的。就像幼时唐无尘的言论被打成“年幼无知”“离经叛道”“胡言乱语”一样。动摇他们权柄的事物，都会被摒弃。
　　还假惺惺的封唐三一个掌门继承人的身份……不过是为他们做下的蠢事遮一层遮羞布罢了。
　　唐无尘唇边笑意愈发讽刺，他伸手将蒙眼的纱布取了下来，最后一次注视这污浊的世界。
　　只愿来生……再无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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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岂可修，这章卡文好几次，被各种人影响，差点难产。终归是写出来惹。下一章就是去斗罗大陆啦！猜猜无尘的武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