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 道非道》屋我透也

3、第三章

　　好温暖……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舒适。
　　唐无尘忍不住动了动，却感觉自己好像压缩在一个极狭小的空间，连翻身都不得，憋得慌。好在这地方虽然狭小，却非常的让人安心。
　　他迟钝的思考着，又蹬了蹬腿，沉沉睡去。于是也不知道，“外边”的一个女子因为他的动弹，惊呼着摸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轩郎……尘儿他又在踢我了。”
　　一个清润的男声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怜惜，佯怒道：“这孩子，一点都不省心，也不体谅体谅他妈妈。等生下来，我一定好好打他几顿屁股，给你出出气。”
　　那怀孕的美妇人闻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碧绿的美眸却满是甜蜜的情意。“哪有你这样做爸爸的……这孩子这么活泼，以后肯定会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长大。”
　　雪明轩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儿，眼底却不经意浮上一丝忧虑。
　　希望如此吧。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的，幸福圆满的，过这一辈子。
　　然而他生在皇室，碧羽又是……终究是身不由己。
　　“明轩，你当真要为了个妖孽魂兽，与为父作对？”
　　“碧羽是我此生挚爱，矢志不悔。”
　　“好！好一个矢志不悔。来人，还不把这逆子和那妖孽给我拿下？”
　　“碧羽……快逃……”
　　绿发绿眸的宫装女子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声；一手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为什么……她和轩郎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两个人相爱相守，却迎来如此结局。就因为她是魂兽？她自认从未伤人，人类却会为了一个魂环一副魂骨对她痛下杀手……可恨她是翡翠天鹅，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治愈之力，却没有丝毫战斗能力。到最后，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活……
　　轩郎，你说过要与我白头偕老的，为什么却食言了……
　　悲拗之下，碧羽只觉得小腹一阵坠痛。是了，尘儿还在自己腹中……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轩郎与她的爱情结晶，说什么她都要活下去。
　　碧羽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里面的胎儿似有所感，轻轻的隔着肚皮碰了碰她的手。
　　她哭红的眼眶又流下泪来，溢满了泪水的眼却逐渐坚定。
　　这位娇弱的治疗系魂兽，为了不知生死的丈夫，为了还在腹中的胎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六年后。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山谷虽小，却也有林有湖。一个不大的村子环绕着湖泊建立，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
　　现在正是清晨。氤氲的水雾弥漫着整个山谷，将一切都渲染出一种似真似幻的神秘。在湖边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一栋毫不起眼的小木屋，悄悄拉开一丝门缝。一个粉雕玉琢似的男孩钻了出来。他有着一头雪色的发，云朵一般柔软的覆在他颊边。发梢有些长了，散乱的披在肩上。白皙的小脸还带着婴儿肥，一双苍银色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即使穿着简陋的粗麻布衣裳，他也精致得不像是贫苦人家养得出来的孩子。
　　这男孩便是曾经的唐门少门主，唐无尘。六年前唐三死后，他对这个世界失去期望，了无生趣，最后也追随唐三，坠入鬼见愁，骨化于巴蜀自然之中。然而他从未想到，自己还有再睁开双眼的一天。前世便是喝了偷工减料的孟婆汤，携带前前世的记忆碎片转生。这一世更过分，直接孟婆汤都没喝。唐无尘一点也不高兴。前世的经历已经证明了拥有前世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不禁暗自诅咒，事不过三，下次一定要把这个错漏百出的地府给投诉了。
　　重来一世，唐无尘还是暗自期待，这能是一个公正、开放的世界。可惜公不公正开不开放看不出来，只觉得生活环境还挺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男孩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刚出生时婴儿的大脑还未发育完全，即使是重生儿也记不住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父不详，由温柔美貌的母亲抚养长大。这种事情也不太好开口问，重活一世情商略有长进的唐无尘选择了缄口不言，每日陪伴在母亲身边，希望这样能带给这个失去了丈夫的柔弱女人一些慰藉。
　　这座民风淳朴的小村落叫白陶村，在这山谷周围有十几亩水田，生活自给自足，平安喜乐。唐无尘家只有他母亲一个弱女子，没有能力下田，幸好他母亲能做一些针线活，还能给村里人看一些病，因此生活虽不富贵，倒也衣食无忧。
　　说来也怪。明明在唐门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他再不受重视也是掌门的独子，没人敢真的怠慢他。如今他为了替母亲分担，以六岁稚童之身劈柴担水，却甘之如饴。
　　也许是因为，母亲是爱他的。而偌大一个唐门，却没有一丝真情。所以即使是粗茶淡饭，也是幸福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生活却不会是长久的。唐无尘垂眸，雪白的眼睫在眼底撒下一小片阴影。他能以六岁的身体担水劈柴，自然是因为修炼了玄天功。可母亲竟是一点不惊奇的样子，仿佛一个孩童能有巨力也是很正常的样子。母亲搂着他，眼底有惊讶，有心疼，有自责，却独独没有疑惑。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个世界绝不是一个低武世界，这座小村庄平安祥和，外面却不一定。
　　同时，他对于父母的身份又有了更深层次的疑惑。
　　母亲绝不是普通人。即使荆钗布衣，也无损她的美貌。她身上有一种让村人们自惭形秽的气质，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这至少是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度。现在想来，她恐怕也身怀武力，否则一个带着幼子的美妇，在这乱世能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这样想来，父亲的杳无音讯便耐人寻味了。从母亲的态度来看并不是甘愿偏居一隅的，很有可能是不得已才躲藏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村落。这样看来，未曾谋面的父亲很可能是……
　　唐无尘咬牙，浅淡的瞳孔徒然深邃了起来。他翻身窜上屋顶，盘坐下来，专注的注视着天边的一抹紫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未知的敌人、夺父的仇恨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曾经消极怠工的他如今也勤奋了起来。重活一世他明悟了实力的重要性，只有强者才能不用在乎世俗的束缚活的恣意，只有武力高强才能够为父母报仇，只有有实力，才能让这社会秩序也为他改变。
　　唐无尘突然摇了摇头，压下突如其来的豪情壮志。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好歹也是他的第三次人生，加起来他都活了超过五十岁了，怎么就越活越年轻越活越中二了呢……可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不管怎样，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个玄天功卡在第一层怎么都上不去的小屁孩罢了。
　　唐无尘不禁有些泄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好修炼，却发现自己连玄天功第一层都冲不破。还谈何报仇。上一世荒废修行好歹也断断续续修炼到了第四层，这一世初次修炼的时候那么顺利，怎么就是冲不破第一层的屏障呢？
　　不会是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冲突吧？那他可有苦说不出了。更改功法很麻烦的。
　　唐无尘确实有些急迫了。未知的仇人还在暗处虎视眈眈，没有实力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可这一世的自己修炼艰难，玄天功都在第一层停留了大半年了，久到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别的出路。玄天功的停滞不前连带着玄玉手也无法提升，控鹤擒龙也大打折扣。还好鬼影迷踪、暗器百解、紫极魔瞳这些不收影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苍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紫金。唐无尘从屋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耐心一些吧，就当是打好基础，也多几张底牌……
　　唉。什么时候才能够变强啊。

　　屋内。
　　唐无尘以为还在熟睡的母亲早已醒来，一双美目出神的看着空中的某个点，渐渐湿润了起来。
　　“轩郎……我们的尘儿六岁了，懂事得让人心疼。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是魂兽，只是人类，该有多好……”
　　可是魂兽又做错了什么呢？
　　碧羽擦了擦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她不能哭，今天是尘儿的生日，她要给他觉醒武魂……她应该高兴的。
　　“轩郎，我们的武魂都是天鹅，我们的尘儿也一定是一只漂亮的小天鹅。”
　　她轻轻的笑了笑，却是那样的苦涩。
　　“轩郎……”你，还活着吗？
　　对不起，拖累了整个家。
　　尘儿越是早慧，懂事，碧羽就越是愧疚。尘儿本该无忧无虑的在郡王府长大，有双亲的疼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因为她而和父亲分离，在这穷乡僻壤受苦，早早的背负起仇恨，自己摸索着修炼变强。
　　她甚至不敢让尘儿随他们的姓氏，天鹅武魂的指向性太强了。也不敢让尘儿再等待大半年，等到开学季武魂殿来进行统一的武魂觉醒，只能自己给尘儿进行觉醒。时间不等人，早点觉醒武魂获得魂环也能多一分安身立命的保障。魂兽的身份就像一把侧刀，悬在她头顶迟迟不落下，总有一天她会被发现被捕杀，到了那个时候，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至少能有一点自保能力。
　　“哒哒哒。”“吱呀——”
　　是尘儿回来了。碧羽连忙将眼底最后的湿润拭去，露出慈爱的笑容。
　　“妈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唐无尘跑到床边，清澈的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担忧。“……是我吵醒你了吗？再睡一会儿吧，你每天刺绣到那么晚，这么早起来会不舒服的。”
　　“没关系。”碧羽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尘儿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你六岁的生日，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最重要的日子？唐无尘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解。人最重要的日子一般都是婚嫁丧娶吧，六岁的生日能有什么重要的？
　　他来不及追根究底，便见碧羽起身似乎打算下厨，连忙跟过去给她打下手，那点疑惑也被他抛之脑后。
　　反正到时候母亲会告诉他的。
　　唐无尘今天的早餐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味道很家常很普通，面条却切切实实是一根长长的面煮出来的。面碗里还有几片色泽青翠的菜叶，面上还卧了个橘红的溏心蛋。唐无尘埋头嗦着面，碧羽坐在他对面，温柔恬静的面孔被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看不真切。唐无尘突然有些想哭。这样平淡，温馨的生活，是他在唐门从未体验过的。
　　甚至他都甚少想起唐门了。他对唐门已经没有了丝毫感情。偶尔想起唐门，也不过是回忆暗器、思恋唐三的附赠品。
　　……唐三。
　　唐无尘跳崖重生了，可唐三却是永远埋骨巴蜀自然之地。唐三死了，带着唐无尘心底那份懵懂的悸动。直至今日，想起唐三，唐无尘的心底都会隐隐的抽痛。有时候他也会质疑，自己这样带着记忆不停转生是否会有尽头……转生一次，过去都应该烟消云散。可唯有唐三，他不愿忘记。这是他的底线。否则，再这样转生下去，他一定会忘了最初的自己。
　　回过神来，看着母亲温柔的面庞，唐无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这片心灵的净土。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这是他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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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老抽了，审核又臭又长，还差点把我内容抽没一段。生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