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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容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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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抬高,挥剑!”
“啪。”
谢遥拿着柳枝打在封不言的手腕上,略带些郁闷地看着无辜的少年。
在魔教事件后谢遥深感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封不言身边保护他,在客栈安顿后便马上教导一些基础剑法。
可惜封不言根骨奇佳,心法进步神速,就是天生对剑无感。
若学不会剑也就算了,十八般武艺多少能挑出一条路可走。
但谢遥作为封不言的监护人,却只会剑法。
他为剑而生,而封不言却天生为剑摒弃。
无奈谢遥只得求到赵乐头上,赵家势力庞大,总有功法适合封不言。
“来来来,五十本高级功法,任君采撷!”
赵乐冲着谢遥挤眉弄眼,得意地扇着那个骚包的金线扇。
谢遥回以面无表情:“不需要这么多,随便几本大路货就行。等到了剑宗,不言自然会修习本门功法。”
闻言,赵乐以扇掩面,玩味地说道:“你们剑宗就小猫三两只,除了剑法就是剑法,你确定还要和我客气?”说罢,赵乐满是遗憾地瞅了眼封不言,语重心长地教导:“不言啊,你如此根骨,不若弃了这个冥顽不灵的老男人,来咱们赵家!”
封不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赵乐,即使明白自己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但依然认真地一刺一挑一划,丝毫不曾懈怠。
“无趣的小子。”赵乐撇了撇嘴,突然觉得自己抛下温香暖玉来伺候这两个祖宗就是脑子有坑,“这小子和你当初真像,一天崩不出半个字。”
“以前除了章容兮,你谁也瞧不上。那会儿大家伙还觉得你多半得孤独终老了,整天撮合这个撮合那个。”
“没想到时过境迁,倒还得了不刀的儿子给你养老。”
封不言耳朵猛地竖起来,他的脑子满是章容兮三个字,心里突然响起了十级戒备。
这个人似乎是谢遥最在乎的人。
谢遥嘬了口“酒”,淡淡地看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赵乐才恍惚间听到几个字。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赵乐半晌才反应过来谢遥说自己和封不言不一样,心里想着人老了果然反应慢,即使是剑仙也不例外。
其实谢遥不老,满打满算才不到而立。但人家十四踏入江湖,闯下赫赫名声的时候现在的大侠都还在哭着叫阿娘呢。于是他便被供到了神坛上,天天被比自己大的人您您的喊着,能不老嘛!
当然赵乐这厮完全是仗着自己大哥和谢遥关系好,自己也被家里人宠惯了,才敢如此明晃晃戳谢遥痛处。
“好了。”谢遥拉回正题:“马车准备好了吗?”
赵乐用扇子敲了敲头,迟疑道:“你当真现在就要走?”
“怎么了?”
谢遥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尽早带封不言到剑宗,然后继续过着自我流浪的生活。
赵乐服气地长叹一声:“大哥,你忘了自己是个屠了八大派甚至差点弑师的大魔头吗!”
“你前头刚一口气清了南阳城周边百里的魔教据点,那剑光遮天蔽日,谁看了不知道是你!”
“若你一直销声匿迹也就算了,现在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回来,如今无数的人汇聚南阳城要找你报仇。即使你是剑仙能杀出个重围,但那个娃娃呢?”
“难道你忘了章容兮是缘何惨死吗?”
哐当。
柳枝掉落在地。
谢遥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是赵大让你来的?”
那可不!
赵乐眼观鼻鼻观心,若不是自家大哥逼着自己来当这个说客,他哪来的胆子句句往谢遥心窝子里捅。
君不见谢遥剑下的鬼魂都可以绕着南阳城围好几圈了。
实打实杀出来的名声!
“唉……”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让赵乐皮子一紧,大哥的吩咐成或不成就在一念之间了。
谢遥疲惫地捏了捏眉间,语气淡淡:“赵大怎么说?”
没等赵乐回复,谢遥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自万剑山庄灭门之后,不论是丽娘的死还是魔教掳走不言,都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这一切。”
“终于,逼得我出手。”
“他的目的是我,或许说是我们。”
赵乐看着谢遥冷静甚至淡漠的眼神,拼命的扇扇子。
和大哥的分析一模一样!
他有点热,但更多的却是激动。八年前曾有数名天才少侠突然崛起,将整个江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七个人自封竹林七闲。
即使物是人非,还在江湖的几人也成了如今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不管是谢遥还是他的大哥,都是竹林七闲的一员。
那时他太过年幼,只能一脸向往地看着这七个人饮酒当歌,搅弄风云。而等自己有了点自保之力时,竹林七闲却是死的死,退的退,散的散,叫人遗憾生不逢时。
“大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认为你现在独自带着娃娃上路太不明智,让我劝你留下来。”
谢遥睨了一眼赵乐,笑了:“恐怕赵大的原话是谢遥这个蠢货自己上路也就算了,别还搭上不刀的孩子。”
赵乐尴尬地笑笑,他家大哥这些年平心静气,养尊处优,很少指着鼻子骂人了。结果自万剑山庄出事后,尤其是谢遥现身后,每天阴阳怪气地对着空气喷毒,让城主府的所有人活得是战战兢兢,深怕殃及池鱼。
“以防夜长梦多,今晚你就带着娃娃到城主府?咱们也好商量对策。”
见谢遥终于点头,赵乐赶紧回去复命,生怕迟了一会儿就被自家大哥骂的狗血淋头。
只要跟谢遥有关的事情,大哥永远和女人来了月信一般火气极旺。
封不言看似认真地练剑,实则悄悄听了个全程。一看到赵乐走了,完全没管自己和谢遥处境有多危险,只一心问道:“章容兮是谁?”
谢遥被突然凑过来的封不言吓了一跳,差点一掌就拍过去了,没好气地推了推封不言的脑袋:“怎么突然问这个?”
封不言顶着谢遥的手掌,继续把脑袋往前推,执着地问道:“章容兮是你爱人吗?”
“咳咳咳!”
谢遥心想着自己这一掌要不还是拍下去吧。虽然对不起不刀兄,但是你这儿子实在是祸害。
祸害还是早点超生为好。
“长辈的事小孩别问。”
封不言不满地盯着谢遥,气道:“谢遥!我成年了!”
“你就是因为那个章容兮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封不言!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封不言的一再追问让谢遥终于恼了,然而当他怒不可遏地斥责封不言后,少年眼里划过的受伤还是让他下意识收住怒火。
“谢遥,你凶我!”
少年眼尾发红,硬生生憋住眼泪不让掉下来,可惜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他的委屈与伤心。
谢遥的心登时就软了,可他自认作为封不言的长辈,必须教导小孩什么叫做尊敬长辈。于是他仍然板着脸,不肯松口。但若仔细瞧他的眼神却能发现一丝动摇与犹豫。
封不言见状心里窃喜,但他见谢遥竟然还没来哄自己,又不舒服了,委屈巴巴地不肯认错,瞪着双兔子眼一眨也不眨,漂亮的脸蛋儿气的通红。
就在那颗泪珠滑落的瞬间,封不言终于跑了出去,临了还抛下一句话:“谢遥我讨厌你!”让谢遥直接捏碎了手上的桌角。
谢遥叹了口气,开始检讨自己。
他在面对封不言时便格外心累,打也不敢打,骂也骂不得,总算明白当初师兄面对自己的憋闷心情了。
不过谢遥唯一能确定得就是在当初不刀兄炫耀儿子的时候自己一定会果断给他一剑。
怀疑人生的谢遥打定主意要让封不言吃一吃苦头,反正只要在南阳城内,有赵家看着,怎么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如此想罢,谢遥硬下心来,干脆向着城主府走去。殊不知熊孩子封不言此刻正眯着眼睛舔着糖人,兴致勃勃地逛着街。
熊孩子心里叹道谢遥的反应怎么和话本里说得不一样哩,教他好生遗憾。
封不言七拐八拐地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便把身后跟踪的人甩开了。少年咔擦咔擦地啃着糖人,仿佛没骨头一样的靠在死巷的墙壁,含糊道:“出来。”
一道黑影掠过,恭敬地跪在封不言面前,观其面容,竟是先前掳走封不言的柏连!
“主人。”
柏连低下头,试图掩饰眼睛深处的恐惧。他一直忘不了那天这个看似弱小的少年一掌便几乎要了自己的命,甚至给自己下了历代教主才会的生死不由己,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教近期有何异动?”
“各大长老已经确认教主失踪,目前是由迦汝圣女管理教中事务。据说剑仙现身,圣女命属下探查南阳城局势,似有所图。”
封不言懒洋洋地听着,脑子里还在对刚才谢遥发火而愤愤不平。
咔擦咔擦。
糖人吃完了。
封不言从怀中掏出刚买的甜豆腐,热腾腾得,入口即化。感受着口腔中弥漫开来的甜,封不言如同猫一般眯了眯眼睛。
“魔教的动向你继续盯着,但现在最要紧的是给我查个人。”
“主人,请问您让我查谁?”
封不言滋着牙,似是被甜豆腐烫着了,又似是心里不痛快,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来:
“章容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