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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劫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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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坊不仅是风月场所,起码对某些江湖人士来说,它更是重要的消息渠道。
而且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一场火,就死了一个人——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很显然,这是蓄意谋杀。
谢遥很少自己动脑子,以前有神机妙算的挚友,后来他更不需要动脑子。
死的女人他也认识,红坊曾经的花魁,丽娘。
想当初丽娘坐在一边静静地为他们添茶奏曲,安静而美丽。不刀兄还自顾自给他和丽娘拉过红线,只可惜襄王无梦,神女亦无心,不刀兄终究看差了眼。
“小孩不能看这个。”
谢遥遮住封不言的眼睛,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封不言难得没有反驳小孩两个字,他敏锐地察觉到谢遥心情低落,于是便也没有抵抗地出了屋子。
“你知道些什么?”
赵家作为南阳城实打实的主人,对这场火灾不可能一无所知。
赵乐收起了那副轻浮的姿态,他蹲下来打量着丽娘的尸身,缱绻的眼神仿佛看着挚爱之人。
他是真的为美人的死去而感到悲伤。
“一天前丽娘打发丫鬟传话给我,让我今天在华灯街见面,说是有要事禀报给我。”赵乐沮丧地拍了拍额头,“若我仔细一点,说不定丽娘就不会惨死!”
“然后你就在华灯街碰到了我。”谢遥冷静的可怕,“她要见的不是你,是我。”
“她有事情要告诉我,但在离开红坊之前便被人发现,并且杀害。”
“火灾太过显眼,但却能吞噬一切,包括杀人者的痕迹。”
“显然,杀人者应该是临时起意,并且是我们的某位熟人。”
赵乐抬头看着谢遥,此刻的谢遥让他不禁想到一位故人。
“怎么了?”谢遥发觉了赵乐的出神,问道。
“你刚才……”赵乐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很像章容兮。”
谢遥紧紧地抓着腰间的酒葫芦,这个名字几乎让他绷不住表情。许久,他才松开发白的手指,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是吗?”
赵乐不敢说话了,他其实一直怕着谢遥,只不过这些年来谢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冷得刺伤人,但也活得失了魂。
可谢遥转身就要走了,赵乐急了,也顾不上害怕,赶紧喊道:“你不查下去吗?”
“丽娘的死显然和万剑山庄有关,咱们不能让不刀兄死的不明不白!”赵乐咬牙,“一个上剑决怎么可能会在江湖上掀起如此大的风波,什么狗屁长生不老天下无敌也有人信,幕后一定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
谢遥背对着赵乐,半晌才回道:“与我何干?”
赵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遥。此刻他才发现,谢遥比以前瘦的太明显了,宽大的青衫下依然能看清那嶙峋的骨骼。
“我只需把不言带回剑宗便完成了我对不刀兄的嘱托。”谢遥转过头来,冷漠的眼神让赵乐不禁一阵恍惚,“其他的人又与我何干?”
“谢遥!”赵乐快走到谢遥面前,狠狠地攥住他的领子,“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章容兮的死就这么让你自暴自弃吗?想当初你和章容兮一文一武,势要平息江湖纷争,搅得整个江湖天翻地覆。那时我真的以为从此便再也没了争斗与杀戮,直到——”赵乐的声音突然骤降,“直到章容兮在无归崖惨死,你屠了整整八个门派,血流成河。”
“从此,剑仙成了剑魔。”
谢遥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赵乐嘴里说的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同样顶着谢遥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曾经的剑仙早已死在八年前的无归崖,现在的谢遥,只不过是没了归途的浪子。
赵乐看着死气沉沉的谢遥,忽然松了手。他压着嗓子,自嘲地说道:“八年前,丽娘曾经怀有生孕,是章容兮的。那时候的章容兮吸引着所有姑娘的目光,包括丽娘。”
在谢遥震惊的眼神中,赵乐跌靠在墙边,摇晃着坐下:“章容兮的孩子人人得而诛之,只有我大哥敢收。他瞒过了全天下的眼睛,让丽娘把孩子生了下来。”
谢遥总算开口了:“孩子呢?”
“不知道,很久以前就不见了。”
赵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抬眼看向谢遥:“你觉得流放自己就能逃避往事吗?谢遥你就是个胆小鬼!”他越说越激动:“我大哥说你是个绝世英雄,我看你分明就是一头狗熊。”
谢遥没有反驳,他甚至觉得赵乐说的没错。
屋内陡然安静了起来,两个曾经的好友此时相顾无言,多了时光蹉跎下的陌生。
至少赵乐完全不认为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会是曾经意气风发,一剑动江湖的剑仙。
突然屋外传来一道瓷器破碎的声音。
谢遥猛地惊醒,不言!
他一脚踹开大门,只看到了一个男子裹挟着封不言离去的背影。幸好他眼神锐利,看到了男子衣服上的标记——黑底红纹火焰。
“魔教?”此刻已经完全追不上男子的身影,如此的轻功谢遥只能想到一人:“无痕公子柏连。”
谢遥皱紧了眉头,思忖片刻,说道:“告诉我南阳城内及城外百公里内的全部魔教据点。”
赵乐下意识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谢遥点了点手上的钧天剑,望向柏连离去的方向,笑道:“自然是一个一个杀上去,直到找到不言为止。”
闻言,赵乐不禁打了个哆嗦,但他却两眼放光地看着谢遥,激动道:“好,一柱香的功夫我就能给你找齐了!”
封不言不知道谢遥为了他打算大开杀戒,但他明白谢遥一定在找他。于是被掳走的一路上他都尽可能地留下痕迹,可惜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柏连不似魔教人,反倒更像温润如玉的书生。即使发现了封不言暗地做的标记,也只是细声细语地夸赞了一番。
“小友聪慧过人,观你根骨也非凡品,不若加入我魔教中来,也免了受些皮肉之苦。”
封不言抿着嘴唇,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柏连,看得他再也撑不起嘴角的笑容。
柏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嘴上却说着极阴损的话:“看来柏某只得毁了小友的神智,才能从小友嘴中套出上剑决的下落了。”
封不言绷紧了身体,但即使是如此危机的时刻,他心里依然没有出现所谓害怕的情绪,仿佛天然就失去了情感波动似的。
好在洞穴之外突然响起一道女声:“小白莲,给姑奶奶滚出来!”
柏连脸色大变,遗憾地瞥了一眼封不言,才恨恨地想洞外走去:“该死的贱女人,老是阴魂不散。”
封不言被困在洞里,隐约间只听见了教主失踪几个字,其余的便再也听不到。
洞里很黑,但是封不言却丝毫不受影响,冷静地打量着洞里的环境——
除了洞穴中央刻有诡异火焰标记的石床外,再无其他东西。看起来他似乎找不到任何能割破绳索的利刃。
黑底红纹的火焰……
封不言愣愣地看着火焰标记,脑子里突然仿佛被碾过一般疼得厉害。他死死地咬着下唇,迫使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音,鲜红的血瞬间浸湿了苍白的嘴唇。
无数的片段挤进大脑,快速掠过却什么也没有留下。封不言好像突然知道了很多东西,但是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
少年随手一拉,方才还无坚不摧的铁链登时化为齑粉。
他约莫不是封不言。
———
当钧天剑快被血浸满时,谢遥终于找到了封不言。
少年躺在满地的血泊之中,苍白的脸几乎透明,看到他背光的身影,竟开心地笑出声来。
“谢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封不言是真的开心,笑得几乎整个胸腔都在震颤。少年郎雌雄莫辨的面容好似成熟了许多,透着些许锋芒。
本来看到这满地的血迹,谢遥心里正揪的厉害,一听到封不言还中气十足的笑声,突然就坐在地上。
“你在担心我,谢遥。”
封不言爬起来,盘坐在谢遥面前,兴致冲冲地盯着谢遥。
谢遥扫了一眼封不言,全身完好没有一丝伤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血是谁的?”
“柏连呢?”
封不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
少年似是明白这回答不甚靠谱,赶紧补充道:“真的,我看自己全都是血还吓了一跳!”
谢遥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早就发现封不言浑身的秘密,但既然决定送他去剑宗,倒也没必要太过追根究底。
不过,谢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封不言,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封不言扯了扯袖口,是短了点。
“挺好的,以后我会长的比你还高。”
谢遥嗤之以鼻,小屁孩整天想着当大人。一巴掌打在封不言头上,谢遥撑着钧天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封不言十分殷勤地握着谢遥的手,十指相扣地扶他起来,并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谢遥,从现在开始,我来伺候你!”
本来还准备感叹自己不如当年勇猛的谢遥突然闭了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封不言,默默吐出一个字:“滚!”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吃的什么,长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