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总想以下犯上》贰二七

2、出事

　　南阳城是大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尤其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让这个城市愈发的混乱。

　　最近万剑山庄灭门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当然，不管是正道大侠还是魔道杀手，都更加关心另外一件事——侥幸存活的万剑山庄少庄主和他身上的上剑诀。

　　据说有个乞丐带着那位少庄主从绿林十三客手上逃出来。且不提这十三客如何给自己脸上贴金，现在南阳城里几乎所有的乞丐都被抓起来了，简直是从所未有的滑稽，气得丐帮帮主直接摔碎了帮派里纯金打造的讨饭碗。

　　当谢遥大摇大摆带着封不言从南阳城城门口进来时，那些个火眼金睛的侠客们只是随意打量了几眼，除了嫉妒人家的容貌暗骂小白脸外，再无半点表示。

　　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谢遥摇摇头感叹了那么一句，悠哉游哉地带着封不言在街头晃荡。

　　“你是故意绕圈子。”

　　“你在找人？不，你是等着别人找上门来。”

　　封不言是真的聪慧，即使失忆了，仅仅是跟着谢遥晃荡一圈便看出了他的目的。回忆着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刚才买绿豆糕的女人吗？”

　　谢遥顿了顿脚步，一路走来，少年的表现当真不像是他那个憨厚的不刀兄能养出来的，几乎瞧不出半点失忆之人的慌乱模样。

　　他好奇少年如何看出那人，便也这么问了。

　　封不言乖巧地回答道：“因为眼神，那人来回走过三次，一次是老人，一次是小孩，然后是那个女人。但不论是哪个身份，他的眼神没有变过。”

　　少年的敏锐堪称惊人，在谢遥认识的人之中也算得上顶尖。

　　“你这孩子倒是可塑之才。”

　　谢遥又开始用长辈的口吻说话了。封不言平里十分乖巧听话，但是一旦谢遥开始孩子孩子的，就会和现在这般抿着嘴唇不说话，黑黝黝的眼睛倔强地盯着谢遥，直到谢遥认输为止。

　　“我和你爹以兄弟相称，当初我要是争气点，孩子都和你一般大了。”

　　谢遥已经不再挣扎，反正自己也不是迂腐之人，只不过从前自己一直是最小的，难得有个当长辈的机会得意一回却还是失败了。

　　也不知这孩子哪来这么大气性，死活不肯叫他叔。

　　封不言认真的纠正：“你比我大不了10岁，孩子不可能和我一样大。”

　　说罢，封不言低垂着眼睛，小声道：“谢遥，我饿了。”

　　一瞬间，谢遥觉得自己的脾气是越发的好了。若是从前的自己，恐怕早就抄起钧天剑伺候上去。

　　“没想到你谢遥还有今天，有趣，实在有趣。”

　　男子衣着华丽富贵，红绿交加跟个花孔雀似的。他自来熟地搭着谢遥的肩膀，另一只手不断地扇着扇子，惹来谢遥不耐烦的白眼。

　　“来，哥哥请你吃绿豆糕。”

　　赵乐哄小孩地递给封不言一块绿豆糕，却只得了少年无甚波澜的一眼。

　　古怪的小孩。

　　赵乐吃了闭门羹，只得舔着脸自己把绿豆糕吃了。

　　“你也该检讨一番，这么多年了易容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谢遥打下赵乐的手，斜睨了两眼，才笑道：“赵小公子何时竟被红坊赶出来了？”

　　赵乐褪去易容之后便暴露出了满脖子的暧昧唇印，艳红艳红的，带着红坊独有的香味。

　　当然这不妨碍他脸上比唇印还吸人眼球的掌印，力道大的都发紫了。

　　“怪我，怪我，钱没带够。”

　　赵乐最是怜香惜玉，恨不得以一人之身拯救全天下的失足妇女。对他来说，既然叫了这个名字，就该顺应天道，找乐子去。

　　而江湖人的乐子无非三种——女人，秘籍与财宝。

　　正好最近没法去红坊找乐子，谢遥就带着个娃娃上门了。

　　赵乐扇着骚包的金线扇，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上上下下无死角地打量了一番封不言，许久才收回目光。

　　“奇怪，这娃娃分明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看穿我的伪装呢？”

　　听到这话，谢遥不禁与有荣焉，脸上便带了出些得意来。

　　“因为不言聪明。”

　　谢遥自认一心扑在剑道上，从前只管出剑收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毕竟那时的自己年轻气盛，信奉绝对的力量可以碾压一切阴谋诡计。

　　可是凡人终究不是神，他还是败在了自己不屑一顾的阴谋之下，枉送了知己的性命。

　　所以对封不言的聪慧，他确实惊讶，但也欢喜。

　　封不言抬眼看着谢遥，黑黝黝的眼睛里难得带了丝情绪。

　　他只觉得失忆前的自己应该很少会感到开心，不然不会对内心的喜悦感到陌生，甚至无措。

　　可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谢遥笑，喜欢谢遥看他的眼神。

　　赵乐耸耸肩，对谢遥的王婆卖瓜并不是很感兴趣：“说吧，找我干嘛？你这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特地在我的地盘来回好几圈——”

　　“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殷勤。”赵乐以扇掩面，躲过谢遥伸出的手，语气拉长，“说好了，我可不敢管这小子的事情。”

　　谢遥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并且从善如流的奉承道：“这江湖还有您赵小公子不敢管的事情？”

　　赵乐受用地眯了眯眼睛，能从谢遥这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巴里听到好话，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行，就冲你谢遥这句话，本少爷我管定了。”赵乐戏谑地敲了敲扇子，若不是那张被揍的满脸淤青的脸，那还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模样，“想来带上你谢遥，红坊的姐姐们总不会再把我拒之门外了吧。”

　　谢遥失笑，江湖变迁数载，唯有这赵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谢某许久未曾露面，恐怕会叫赵小公子的红颜失望，更何况——”谢遥看了眼封不言，自觉不能带坏不刀兄的孩子，委婉拒绝道：“在下可不敢让不言独自一人留在客栈。”

　　赵乐啐了一声，小孩果然麻烦，带娃的大人更是麻烦。

　　“没劲，真没劲。”

　　封不言瞥了一眼赵乐，十分主动地握上谢遥的手：“谢遥，我要去。”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直接震懵了谢遥。

　　赵乐在一旁大声笑了出来，捧着肚子没个正行。

　　“嘿呀，没想到你谢遥这个正经人竟然能教出个小色痞子。奇了，绝了！”

　　谢遥面无表情地拽着封不言跟在赵乐身后，心里想着等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定要让封不言知道什么叫做天纲伦常，道德律法。

　　至于如何教导，那自然是以“理”服人。

　　封不言紧紧地跟在谢遥的身后。谢遥走得快，之前谢遥都会特地照顾封不言走得慢，但现在约莫是被熊孩子气到了，径自走在前面，半天不理人。

　　“谢遥你生气了吗？”

　　小孩在心里暗暗笑了笑，他喜欢谢遥为了他动怒，喜欢谢遥为了他牵动所有的情绪。当然，惹怒谢遥后还得哄哄他，不然谢遥会很久才会理他。

　　于是坏心眼的小孩无辜地拉了拉谢遥的手，眨了眨眼睛问道：“谢遥，你不喜欢我去红坊看姑娘？”

　　看姑娘？

　　谢遥沉默片刻，许久才淡淡地道：“谁和你说的看姑娘。”

　　这问题简直不需要思考，封不言睁着漂亮的桃花眼，毫不犹豫地指着正在街边小摊骚扰豆腐西施的赵乐。

　　“是那位大叔说的，他还说红坊姑娘都和水做的一般，能把人溺死。”

　　谢遥冷笑，没言语，只是看着赵乐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

　　待此间事了，他还是很有必要替赵大教训教训不成器的弟弟，知道什么叫做言多必失。

　　封不言对看姑娘没兴趣，赵乐的那些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这不妨碍他拿这些话给赵乐下套。早在刚才赵乐看谢遥的第一眼，他就不乐意很久了。那眼里有惊艳，有怅惘，有着他不曾在谢遥生命里出现的岁月。

　　谢遥很好看，但他的眼睛更好看，眼尾平直锋利，透着冷气。但若是弯起来，注视人的时候，清澈得仿佛能将人完整的映进去。

　　只一眼，封不言见到谢遥的第一眼，便被那双眼睛死死地吸引住了。

　　少年的占有欲是可怕的，即使封不言已经成年了，但在谢遥心里，自己始终是他的长辈，从不考虑过其他，但到底较其他人多了一丝耐心。于是封不言便仗着谢遥对他的特殊待遇，一寸一寸地拉进他们的距离，直到谢遥再也不能把他抛下。

　　姑娘有什么好看，他只要看着谢遥就足够了。

　　封不言明白自己内心没有谢遥想象的敞亮，每时每刻都有着不堪入目的黑暗心思在涌动，然后被他压下——只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谢遥不喜欢。

　　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夺走谢遥，不管是那个花孔雀还是别人。

　　封不言紧紧地拉着谢遥的衣摆，满腔的负面情绪在对上谢遥担心的眼神中瞬间退散。得寸进尺地握住谢遥的手，封不言乖巧地笑了。

　　这边还在调戏豆腐西施的赵乐突然浑身一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谁在诅咒自己这个人见人爱的俏公子，方又开始满嘴浑话地调戏人家姑娘：“英英，许久未见，是不是想本少爷了？”

　　英英刚娇笑着打算和赵乐拌嘴，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不禁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乐缓缓转身，此时火光已经烧到了天边，漫天的云被烧成了艳丽又危险的红色。他疾走到谢遥的身边，语气再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那是红坊的方向。”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