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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大雾 ...

  •   温珣一时拿不准该如何回答她。
      她敢有此一问,心里怕是已经有答案了。但若要温珣在一个并不十分了解的人面前承认自己并非旧人,他也暂且没有底气。

      他只迟疑了顷刻,就见孟鹊尧也并不等他的回答,兀自转身上楼去了,留下一句淡淡的:“掌柜不必为难,我并不是要听你的答案。”
      言下之意是我已确认你是谁,只是知会你一声。

      温珣纵然没有刻意的伪装自己,但对于孟鹊尧如此直接的确认他的身份还是感到有些惊讶。毕竟重生这样的事情实在罕见,一般人就算觉得一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数也会往疯魔了方面想。
      而且曾经的温珣和孟鹊尧虽然是签了卖身契的关系,但看起来并不十分相熟。要仅凭两面之缘就确认一个不熟的人已经换了灵魂……如此的敏锐程度只怕是修仙之人都很难做到。

      那死人新郎兴许是等得不耐烦了,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从二楼下了来。身后柳怀也跟着往下走,一边冲温珣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他实在不喜和死人独处,更没有耐心哄着他再等等。

      死人新郎皱着眉,有些笨拙的催促道:“吉时不能耽搁。错过了就不好!施娘在哪里?我去寻她。”
      温珣把他按在椅上坐下,佯怒道:“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你让咱们晴烟等了那么久,错过了多少个吉时?现在让你等她一刻你就不耐烦,如何让她安心嫁与你?”

      死人新郎听了这话立时就着急了,手忙脚乱的要站起来:“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误了吉时,这婚仪便不够完美。”
      “只要你待她好,每时每刻都是吉时,不差这一时半刻。”温珣又把人按回去坐着,心道就你这身破烂喜服,横竖已经不完美了,穷讲究什么呢。

      孟鹊尧虽然手脚不灵便,但做起事来并不墨迹。不劳温珣拖太久的时间,被红盖头遮住脸的红衣女子便从楼上施然而下。她的装扮并不精致,看得出来没太费时,但胜在干净整洁,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温珣有些许紧张的斜眼看死人新郎,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孟鹊尧能把新郎骗过去,毕竟他也没亲眼见过施晴烟,不知道这女人高矮胖瘦。只是想她能在秦楼楚馆谋生,多半不会是个样貌太别致的姑娘。

      还好死人新郎的眼珠子浑浊,大概眼神也不大好,看到孟鹊尧出现只是非常激动的站起身,因为笑得太用力脸上的沟壑愈发深重。他想上前却又顿住脚,有些紧张的拽着衣角,把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自言自语:“婚前不能接触的,不合规矩,不好,不好。”
      柳怀站在温珣身侧,轻声感叹了一句:“这位兄台虽然痴傻了些,倒是个真心人,只可惜……”

      温珣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咱们出发吧。”

      这死人新郎想来是身后拮据,虽说是接亲,其实孑然一身。不说敲锣打鼓了,竟然连个轿子也没有,场面十分凄凉。
      他迎着孟鹊尧走出了大门,才想起来这回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想来如果他还是个活人的话,此刻应当是红透了脸:“我……我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也请不来轿撵,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以后一定给你补上!”

      盖头后的孟鹊尧面无表情,为防露出破绽,只细声答了两字:“无妨。”

      温珣看不过眼,提出青楼的后院里有一台轿子勉强可用。他之前晃眼看过,虽然有些破旧,但总比让孟鹊尧这伤脚徒步走去来得好。
      只是轿子有了,谁来抬轿呢?

      他看了一眼柳怀,那人眉眼柔和的摇着扇子,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一身出尘的气质和这一堆不入流的事物站在一起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想让他屈尊降贵当轿夫……显然不太可能。

      至于温珣自己,且不说身娇体弱的能不能扛得住,他还得盯着死人新郎,可不能做这样分心的事。

      半夜里元岁从睡梦中被叫醒起来抬轿子的时候,是十分抗拒的。
      特别是……他看清了几步之外、走在轿子前方的新郎,是个灰白面孔的死人时,简直想哭着丢下轿子立马卷回被窝里只当是做了个梦。可又碍于柳怀监工,只能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也就算了,和他一起抬轿的伙伴,居然是个被临时点化的木头人!
      柳怀就地取材,把温珣雕刻出来吸引人的木头小孩贴上了一片灌入了灵力的柳叶。那木头人是温珣按照小孩的身材刻出的,又矮又墩。被柳怀这一点化,顿时抽了不少条,只是变细长了许多,看着有些像根巨大的筷子。

      筷子和元岁合力,抬着坐了孟鹊尧的轿子,跟着死人新郎往前走。温珣和柳怀二人以送亲喝喜酒的名义跟上,没想到死人新郎不但没有拒绝,反而非常欢迎他们。
      以温珣现在的观察,死人新郎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出现在阳间迎亲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

      他要么不知道自己死了,要么……不知道他们活着。

      望九泉不大,死人新郎领着他们一路向南走,很快就出了镇。接着就是一片不见底的郊野,因为人烟罕至,满目都是遮天蔽月的树,只能堪堪透入一丝光。脚下的路坑洼难行,歪歪斜斜的也不知绵延向哪里。
      四周偶有二三草丛晃动的声响,可今夜无风,也不知道是被小动物惊动了,还是有借路投胎的过路客。

      在这样难辨东西的环境下,死人新郎却丝毫没有放缓脚步,十分坚定的往前走着。
      孟鹊尧虽然身轻,到底是个大活人。元岁逐渐力竭,加之害怕,整个人脸色寡白,在这样的凉夜里还糊了一脸的汗。

      温珣远远看着元岁摇晃的身影,担心孟鹊尧被晃吐的同时又有些不忍心:“元岁年纪不大,叫他抬这么久的轿子到底有些为难。不然我就地削个木头人给你。你再点化点化,把他给替了吧?”
      夜色深沉,就算站在身畔,温珣也看不清柳怀的眼神。只听出来那人似乎话中带笑,声音极轻:“你心软这一点,倒是一如既往。”

      温珣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什么呢?”
      “无妨。”柳怀打开扇子,也不知是嫌不够冷还是手上闲不住,慢悠悠的招着风,扑腾到他肩头上一下一下的吹起垂散的青丝:“元岁这孩子虽然心思单纯,但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他从小是弃婴,险些被山里的妖物当作块嫩肉给炖了。长到这么大虽然薄于与人交往,但生存的韧性还是有的。”

      温珣心里接纳了他的说法,但嘴上总不愿顺着:“是吗?可我看他细胳膊细腿,小脸白生生的,不像有力气。一会要是力竭倒下了,可只能劳烦柳仙师屈尊顶上。”
      “正是因为气力不足,才要多加锻炼。”柳怀说着偏过头看温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加重了一丝语气:“不然若是他赖以生存的人说死就死了,往后让他一个人怎么活?”

      温珣心神一歪,就想到了他曾经也是某个人赖以生存的对象。
      是他把阿槐带来人世的。

      也不知他现在……

      温珣摇了摇头,把这点忽然萌生的念想尽数甩开。这都哪儿跟哪儿呢?阿槐可比元岁厉害多了,那孩子离了他,自己倒不会活不下去,恐怕只会让别人生不如死。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中,又不知不觉的走出去了老远。这一走,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的那一丝月光都没有了,人语声乍停,周遭就是一派死沉的寂静。
      连极偶尔的风吹草动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消失了。

      本来人在走动中血气活泛,应当是越走越热。可温珣却觉得越走四肢越冰凉,还有些湿气缭绕,衣服潮潮的黏在皮肤上,来回摩擦间十分难受。
      他沉声道:“何时起了这样大的雾。”

      并非他没留心变化,只是这雾来得实在古怪,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加重。加之夜色太深,十分不易察觉。待到人被湿气闷得喘不上气时,才恍然已置身于这样浓的雾气中。
      温珣抬起头,远处天色已全然看不见,近处四面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枝,缠着雾气张牙舞爪的肆意蔓生着,看得人头晕眼花,根本再辨不出方向。

      柳怀倒是云淡风轻,并不在意这样可怖的处境,笑道:“该是离温兄要找的地方越来越近了,温兄可睁大眼,在这样的地方最容易被魇住,稍一分神,眨个眼的功夫恐怕就要落单迷路。”
      温珣也不慌张,这样的环境比起他前世跋涉过的妖窟魔境可轻巧太多。他随手扯了根路边的荆条把玩,浑不在意道:“有柳仙师在,我是一万个放心的。什么厉害的恶鬼才能从您眼皮子底下把我偷走?”

      没想到柳怀忽然停步转过了身,温珣跟在他身后两步,没来得及反应,险些当怀撞上。

      虽然没有撞上,但两人这倏尔一对脸,鼻尖几乎擦过鼻尖,柳怀似乎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妥,微微偏过头在温珣耳边道:“不好说,如果真遇上道行深的恶鬼,忽然把你抓走,纵然我有心也很难及时出手。”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温珣莫名觉得气氛微妙,心思就打了个岔。本来想说放屁,之前在阴庄里又不是没见过你那身法,分明比鬼还快。可嘴上一跑偏,脱口而出的就变成了:“那依柳仙师高见,我要如何才保得这条小命?”

      柳怀复又挺直了腰背,与温珣拉开了一丝距离。气氛刚要恢复和缓,温珣松的一口气还没走出丹田,就见柳怀朝他伸出了手,轻烟似的袖摆落在他眼下,招得人心莫名的痒:“好办,温兄只需把我牵着,只要你不松手。任它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把你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进第一个大副本了,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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