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游戏里解放鬼怪［无限流］》馒头跳海

57、追踪

　　57.

　　“明明他是最笨手笨脚的那个，却吼得比谁都大声！等着吧，等我升职了一定要他好看……”

　　叶维雾偷偷开了门，从缝里看过去，这个人站在小便池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解着裤带，眼窝凹陷，形容枯槁，嘴唇发青，说是具会喘气的干尸也有人信。

　　他迅速合上门，心脏咚咚跳着，仔细留心外面的动静。

　　冲水声响起，关门声把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隔去一层。叶维雾打开厕所隔间门，心里琢磨着“升职”这个词，抬头却猝不及防迎上了那张他在门缝里见过的枯瘦面孔！

　　近距离看这张脸更加可怖，他的肤质几近蜡化，皮紧紧包着骨头。一双阴鸷森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乱葬岗边徘徊的秃鹫盯着腐肉。

　　毫无防备的叶维雾差点没叫出来！

　　“噢，还是个新人……乖孩子，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那人裂开嘴，死气沉沉地开口。

　　叶维雾被那双疯狂混乱的眼睛盯得浑身冒汗，听到了？没听到？这时候说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鬼使神差的，他什么也没回答，只做出双目无神的样子，伸出手拨开那个人。

　　“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他目光没有聚焦，一字一顿、甚至有点人外地说道。

　　那个形似带皮骷髅的男人歪着头，本来应该俏皮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十足惊悚。叶维雾不敢让对方发现端倪，动作机械地绕过眼前的人，嘴里喃喃自语：“我的工作还没完成……”

　　那人没有阻拦他。叶维雾按部就班地缓慢洗手，扭动门把手，对同一空间内另一个存在完全熟视无睹似的。他维持着呆滞的目光，像其他被小风水局影响脑子的员工一样姿势怪异地离开了。

　　在保持这样姿态出门的时候，他其实完全没有把握对方会就这样放过他，但他还是努力传达出这种讯息——他只是一个被洗脑得只认识工作的人，心无杂念，听到什么没听到什么都不要紧。

　　“他”或者“它”，会被他骗过去吗？

　　背后颇具存在感的目光被关上的厕所门阻隔了。他谨慎地前行，后面没有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

　　鉴于对方有去而复返的前科，他这次说什么也不敢放松警惕，甚至不敢回头瞧一眼。湿冷的汗打湿了后背的衣服，他保持着匀速步伐，直到返回办公室门口才恢复了正常样子。

　　“怎么去了那么久？”巫央皱眉问道。

　　“中间有点迷路。”叶维雾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巫央心领神会，回到座位上继续干活。

　　今天的任务比昨天那堆零碎任务加起来要多得多，玩家们中午几乎是跑着去食堂吃了饭，点的都是快速填饱肚子的东西，吃完匆匆擦了嘴回办公室继续拼命，就像在和时间赛跑。

　　进度比别人差一截的叶维雾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把任务完成，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叶维雾心想，不，该问的是工作怎么这么多。

　　长时间盯着电脑使他眼睛非常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和鼻梁，倦意像潮水一样灌满了四肢百骸。

　　棕发上司砰地一声撞进办公室，他似乎心情很差，又喝了酒，大着舌头把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玩家和npc唯唯诺诺，没有人敢顶嘴——不招惹这家伙似乎是大家的共识。

　　叶维雾心里一动，这样一间公司显然十分看重员工的勤勉程度，但棕发上司，他为什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工作时间喝酒？

　　有特权的人要么有关系要么有本事。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男人身上的精英气质。或者……有没有可能，他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嘴里咒骂的老板堂侄子？

　　厕所里听到的名字在脑中浮现了出来，叶维雾壮着胆子开口：“谢谢理查德先生的宝贵意见。”

　　棕发男看他一眼，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蠢猪，教育你们简直浪费我的时间！”却没有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反应。

　　还真是他！

　　提问：如果某家公司里存在某个隐秘的阴暗面，而你是老板，你会选择将这个秘密告知优秀的下属，还是能力平平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血缘在资本面前可以一文不值，但没有血缘的下属对资本家来说可能更不值得信任。叶维雾觉得，这个理查德身上有突破口的几率很大。副本也是要向玩家提供线索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放一个没用的npc到玩家身边。

　　他下定决心，悄悄从道具栏里取出上次副本获得的奖励之一。

　　【追踪符：可选中一名目标并追踪该目标的实时方位，仅限三小时。剩余使用次数3/3】

　　他嘴唇蠕动：“选择对象npc理查德，使用追踪符！”

　　一缕清风拂过，理查德毫无反应，下一秒，叶维雾的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张简陋的平面地图和一枚红点。

　　“小友在他身上放了什么？”理查德摔门离去，众人随着人潮前往食堂，沈元一颇感兴趣地凑过来小声问。

　　巫央非常不满地隔开他俩，示威般搭着叶维雾的肩膀：“别往有家室的人跟前凑这么近ok？”

　　叶维雾扶额，向沈元一抱歉一笑，尴尬道：“嗯……我家这个，他比较，敏感。”

　　道长摸了一把自己精心留的小胡子，摇头叹息：“年轻人哪。”

　　*

　　代表理查德的红点已经挪动到了十三楼的电梯口，叶维雾缩在电梯角落里，努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一刻钟之前，沈元一听说了叶维雾的打算后，立刻向这位敢想敢做的年轻人提出了表扬。道长甚至非常大方地贡献了一张敛息符，用他的话说：“追踪符和敛息符加起来使用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巫央原本想和叶维雾一起调查，奈何敛息符用一次少一次，沈元一又再三强调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只能含恨放弃该计划。

　　被组织托付重任的叶维雾有点紧张。他可从来没用过这玩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都非常清晰，况且电梯的空间又那么逼仄……怎么样才能不被人发现啊！

　　电梯门打开，喝得醉醺醺的理查德踉跄着走进电梯，看都没看角落里的叶维雾一眼。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又打了个酒嗝，不大的电梯里顿时充满了酒臭味。磁卡滴的一声在按钮区下方刷过，属于负一层的按钮自动亮起。

　　叶维雾捂住鼻子，后背紧贴着金属壁，一颗心砰砰直跳。

　　理查德要去的是负一层！

　　轻微的失重感加剧着叶维雾的紧张，好在敛息符非常忠诚地起着作用。期间理查德突然挪动了位置，差点碰到叶维雾的肩膀。叶维雾吓得心脏几乎停跳，他僵硬地缓慢挪动身体，再次远离了理查德。

　　不知道是不是叶维雾的错觉，电梯从一楼到负一楼所花的时间多得有点诡异，好像他不是要进入负一层，而是打算前往地底。

　　在他数着心跳的时候，负一层总算到了。电梯门缓缓开启，冰冷的空气呼啦啦钻进衣领。负一层的穹顶比其他楼层高出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风透过肌理吹进骨髓。

　　他甚至有种深夜进入地铁站的感觉。负一层太大又太冷，这种冰冷不止是自然的寒意，还有别的东西……

　　他用力感受了一下，是阴气。

　　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为了不放过即将到手的线索，叶维雾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走路摇摇晃晃的理查德身后。

　　他们穿过走廊，走过拐角，终于被一扇巨大的厚重金属门拦住了去路。

　　棕发男人再次掏出磁卡，把大门刷开。

　　大门缓缓自动向里侧开启，白气从门缝里幽幽喷吐而出。

　　一种奇异的预感袭上心头，叶维雾总觉得有什么在里面等着自己，而里面的东西，毫无疑问，绝对不会让他愉快。

　　他攥了攥拳头，提步跟上理查德。大门在身后慢悠悠自动关上，仿佛一头庞大的鳄鱼合上了牙关。

　　门内还有一扇门。走到这里已经不再需要理查德的磁卡了。

　　被敛息符保护着的叶维雾瞳孔放大，他颤抖着跨越了那扇门，就像一名眼睁睁看着船只驶向冰川却无能为力的旅人。

　　眼前的一切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巨大的机械装置像史前怪兽一样静静卧在空旷的大厅里，它似乎是科学和幻想的完美结晶，银灰色的外壳低调而华丽。两名工作人员和理查德打了个招呼，又继续调试机器。

　　原来那股庞大的阴气出自这里。

　　鬼，密密麻麻的鬼，数不清数不尽的鬼。他们形容枯槁，每一个都仿佛死于油尽灯枯，和叶维雾见过的有思想有智慧的鬼怪不同，它们沉默而呆滞，不会互相交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欲望。

　　电流一般的酥麻感窜上天灵盖，让叶维雾的全身为之颤抖。他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因为震惊，他甚至在无意识微微摇头。

　　不断运转的机械装置前端，无数面目麻木的“人”挨挨挤挤，在宽敞的空间里排成贪吃蛇一样一圈一圈的长龙。他们无知无觉，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动着，队伍最前面的“人”被前端的某个接口挨个吸走，在透明的管道中化为珍珠色的白光。

　　颤动的瞳孔倒映着荒谬又残酷的世界，叶维雾难以置信地伸出左手，异能在他体内凝聚，沿着左臂发射——熟悉的感觉传递回他的左手掌心，他仿佛可以支配一切，可以占领一切。

　　不是怨念造成的幻觉，也不是别的海市蜃楼，这些是货真价实的鬼！

　　理查德的谈话声他听不到，机器运作的轻微嗡声他也听不到。世界在这一秒完全沉寂，刻骨的冰冷顺着他的脚踝爬了上来——

　　他知道此刻充斥自己全身的是什么。

　　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