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王拆线计划进行中》安斯特罗尔

7、第 7 章

　　“有栖川辻靡”。

　　池泽绪半跪在墓碑前，指腹轻轻摩挲着碑上的这几个字，良久轻笑出声。
　　这里的其它碑文都是他当年一笔一画刻下的，这并非他的字迹，倒挺像一个他曾见过的人。

　　手指下移，落在了墓碑前摆放的花束上，翻出了干花里的卡片。
　　“谷野世森，想起来了，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啊。”

　　虽然留着自己的墓感觉怪怪的，但看在对方照顾了他半年的份上，放着好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池泽绪撑着膝盖站起，衣摆扫过墓碑。陵园之中除去他自己的“墓”外，其余的墓前都放上了新鲜的花束。

　　直至今天为止，他的族人已逝去整整三年。

　　***

　　宅邸深处，尘封已久的阁楼迎来了新的访客。

　　池泽绪挥手扇去面前飞扬的灰尘，走上了二楼，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虫蛀后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这是有栖川家的藏书阁，一楼的书籍记载了千年以来神眷一脉的发展史，二楼的则涉及到其他力量体系，也是池泽绪此行的目的之一。

　　早在半年前，池泽绪就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被逐渐改变。
　　先是半夜忽然感到心悸，习惯的心跳频率被打乱，似乎隐隐与某种存在重叠。好像在世界的某一角有人在回应他的呼喊，可他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池泽绪如此重视，真正严重的变化还在后面。

　　术式，是大部分咒术师与生俱来的攻击手段，但具体使用方法往往由后天的个人倾向所决定。
　　比方说有人的术式是“达成某个条件对敌人进行攻击”，在满足条件的前提下，他的武器可以是刀、剑、枪、棍，他的进攻动作可以是劈、砍、刺、挑，这些都是可以由咒术师自己选择的。

　　池泽绪在处理追杀青枝鹤柏的其中一批杀手时，学会了他第一个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术式。

　　「束流」——将咒力凝聚于一点，高速发射以对敌人造成伤害。

　　违和的点就在于这里。

　　首次使用「束流」的时候，面对敌人突然而至的致命攻击，池泽绪完全是下意识地以这个方式输出咒力。
　　就好像有人告诉过他——你的这个术式就该是这样的，不能散射，不能直接提速，就该是先凝聚后爆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连赖以战斗的术式都变得不可控，那么每一次对敌都可能因为这样的不确定因素随时丧命。

　　这种仿佛被他人影响的奇怪状态在池泽绪翻开第十九本书的时候得到了解释。

　　【双生术式·「共有物」
　　世上唯有两人能拥有的术式。若其中一人死亡，该术式自动失效。两人全部死亡后该术式会在其后代中各选一人同时继承，只要其中一方无子嗣则在世界范围内重新选定两人作为继承者。
　　共同持有该术式的两人在其中一方情绪起伏较大时心跳共振。较强一方可定位较弱一方的位置，反之无法实现。两人的术式会互相影响，可能拥有彼此术式的部分特性。达到一定实力后可互相使用对方的术式。
　　上任持有者：池泽棠雅＆池泽湘雪。】

　　池泽绪的目光在最后一行顿住了。

　　这两个名字，他是认得的。前者是他的母亲，后者是他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小姨。她们是一对双生子。

　　池泽绪曾从他母亲的口中听说过，当时姐妹俩成年之际正逢池泽家没落，池泽家主也就是他们的父亲将两人分别嫁给了两个大家族，希望能以此挽救池泽家衰败的命运，但最后池泽家还是渐渐地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其中，池泽棠雅嫁至有栖川家，池泽湘雪嫁至加茂家。

　　依照上面的说明，术式「共有物」是传给上一任的两位持有者的后代。作为池泽棠雅唯一孩子的他按特征来看应当是有这个术式的，那么另一位术式拥有者就应该是……

　　池泽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向他宣告一个事实，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这世上或许，不，是肯定还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之人，就在那个姓氏为“加茂”的家族中！

　　而这股困扰了他许久的怪异感，一直以来在感知中萦绕不散的气息，并不是要带他步入万劫不复的险境，而是引他去见或许是最后的血亲。

　　仿佛暴风雨中飞行的海燕终于寻到归处，池泽绪险些控制不住就要追寻着气息而去，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回来这一趟最重要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离开只会徒增变数。而且通过术式「共有物」的咒印他可以感知到另一方的状态还不错，倒不如先把这里的后续安排好。

　　而所谓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为此地设下一个特殊的结界。

　　***

　　两月后。

　　池泽绪站在庭院中央，密密麻麻的咒纹从他脚下呈放射状向四周蔓延开来。这是他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刻下的、覆盖整座宅邸的阵法。
　　名为「时缓」，开启后阵法内时间流速放缓百倍。

　　虽然涉及到晦涩难懂的时间层面，但凭着藏书阁内的古籍记载，以及宅邸中原本残存的阵基，池泽绪还是磕磕碰碰地把阵法修复了七八成。

　　血珠自指尖落下，顺着咒纹流向四面八方，微光渐起，将宅邸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朦胧。

　　池泽绪最后环视一圈，似要将这满院的假山花木、石椅长廊深深印入脑中。直至阵法的光芒即将覆盖至他所站之处时才收回眷恋的目光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在跨出大门后回头看了一眼。
　　淡蓝色的物质从半空中倾泻而下，黏黏糊糊地和原来的普通结界贴在一起。闪烁几下后又消失不见，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只是这一次盛大的帷幕落下后，不论是旧宅的景象还是过往的所有，都将被牢牢藏起，随着岁月一同逝去，或许永远不会再有得以见天日的时候。

　　***

　　回程的车上。

　　池泽绪给担心了很久的班主任回了一条信息，大意是他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

　　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张黑色的请柬，卡片正中央是一行金色的手写古体字。是池泽绪离开有栖川宅之前从门口的信箱里取出来的。
　　黑底金字，手写古体，这是神眷者中最高级别的礼遇，象征着持此请柬者的尊贵地位。

　　每年举行一次的神眷者聚会的入场许可证就是这张小小的卡片，之前两年池泽绪为了躲咒术界的人一直不太敢在公共场合露面，闲院家主和伏见家主虽然也有给池泽绪请柬，但三人都默认他是不会出现在聚会上的。

　　池泽绪本来想像前两次一样把这张请柬收进某个再也不会打开的抽屉，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想起自己未来的新身份，不由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以后就是诅咒师了啊。

　　“神眷者”这个群体虽然一直保持着半隐世的低调状态，总归也是在咒术界一些高层那挂了号的。到时要是被人看见明明是诅咒师一方的人却和神眷者走在一起，恐怕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如果是会给另外两家带来危险的事，池泽绪绝对不会去做。就好比这两年来与两个家族逐渐减少的联系次数，也是池泽绪出于曾经有栖川氏发生的惨剧做出的慎重决定。
　　既然连三族中最强的一族都几近被灭门，那同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在略次之的两族中重现。

　　池泽绪不知道当时的凶手还有没有同伙，是只针对有栖川氏还是所有神眷者，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与另外两家划清界限。

　　——如果还有余党，还想寻找有栖川氏，就来找我吧；如果是针对所有人，那么落单且年轻“弱小”的我显然比庞大的家族更好对付。
　　——都来找我吧。
　　——我也很想见到你们，然后，杀光你们啊。

　　眼前视线一暗，列车驶入隧道，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又恢复了光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现出獠牙，却在光线重新落在车内时很快收回。

　　坐在池泽绪对面的一个小女孩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小女孩的妈妈一边连声给周围人道歉，一边大声呵斥哭得脸皱成一团的孩子。

　　但手忙脚乱的女人没有看见，小女孩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池泽绪迎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格外敏感，不像旁边那些迟钝的大人。
　　但是他刚才可没有露出什么杀意之类的，所以一定是错觉，对吧？

　　小女孩被池泽绪的笑惊了一下，震天的哭声瞬间消失，化为一声悠长的哭嗝。小小的身体瑟瑟抖着往座椅里缩，直到池泽绪下车后才恢复正常。

　　小女孩的妈妈正在发信息，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女孩的异样。

　　小女孩抱膝坐在座椅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朝池泽绪走出的那扇车门看去。

　　喃喃的童声响起：“刚才那个哥哥，好可怕。”

　　明明很生气，很想让某些人彻底消失，却还能笑得出来。

　　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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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军训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