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汀烟雨春花寒》揽星入梦

5、第 5 章

　　风萧易竟也见怪不怪，没有丝毫抵触的心理，她何尝都不爱慕着眼前这个大将军呢。
　　是风萧易把她拉回了人间，一手将她捧上了将军，给她带来全部的希望。
　　“我的殿下啊。你终于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风瑄自己在心里暗暗发誓。
　　她们故事的开头还要从风萧易八岁那年说起。
　　八岁的平乐公主，爱玩，不甘被禁锢，总想着逃出宫去。
　　小风萧易在自己的长信殿里玩耍，她趴在窗户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
　　她听见两个宫人在议论：“你知不知道，城南那棵桃花开了。”
　　“知道啊。我听出去采买的公公说那棵树长的特别大特别好看。”
　　“就是就是，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啊。”
　　“唉。”
　　“就这个公主，凭什么啊？”宫女向风萧易的宫殿不屑地瞥了一眼，“都没见陛下见过她几次，肯定不得喜欢呗。”
　　恰好这些话被风萧易全都听见了。
　　“就是！咱们天天好好伺候她，连出宫都不行。也没见陛下理过她几次，我觉得就不是亲生的……”
　　“嘘……谨言慎行。你看这深宫里，谁敢提起风皇后，那是陛下的逆鳞！”
　　两个宫女赶快走了。
　　小风萧易听着很伤心，她从来没见过母后，关雎宫里有风皇后的画像，很美。这偌大的后宫御花园里四季花都常在，但没有什么年老的树，这行宫也是刚建的，毕竟南御也是刚建国不久。
　　“萧易，萧易。我给你说个好玩的。”跑来的是个小男孩，他叫阿鸾，比小风萧易大两岁，从小就在宫里陪着小风萧易，跟她青梅竹马的长大。但至于他的身世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什么啊？”小风萧易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阿鸾是可以自由进出行宫，每次回来都会给小风萧易带来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稀奇古怪的民间小玩意儿。所以小风萧易每次都很希望阿鸾来找她玩。
　　“给你尝尝。”阿鸾的手里掂了两壶酒。
　　“这是什么啊？”小风萧易高兴地接过壶来喝着，酒是淡粉色的，冒着清香，小女孩子们大部分都喜欢粉红色的东西，小风萧易也不例外，“酸酸甜甜的。好喝。”
　　“这可是个好东西，我从宫外二狗家拿的，听大人们说这东西叫酒。”
　　“酒？太师说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哎呀，太师他老人家说不能喝是在他面前不能，我们不让他知道不就可以了吗。”说着，便把小风萧易的酒抢过去，“哼，你不喝我喝。”小风萧易的太师是风老先生，也是她自己的亲姥爷，之前陪着昭仁皇打天下，腿丢在了战场上，现在拿不了剑了，只能在这深宫里教教孩子。
　　“还有，你乱拿别人家的东西不好。”
　　“没事没事，我给钱了。”阿鸾兴致勃勃地把酒全喝光了，“对了，二狗说有人在城南的桃树下还埋了一坛，比这个都好喝，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吧。我们怎么出去？”风萧易从来还没有出过后宫，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深红色高大的宫墙。
　　“我都想好了。咱翻出去。”
　　“翻墙？？？”风萧易不解地问，“那么高，不会摔下来吧？”
　　“哎呀放心了，有我在，能让你受伤吗？”阿鸾拍拍胸脯向风萧易保证。

　　“快下来。”阿鸾在下面喊到，风萧易一个人横坐在高高的宫墙上，“你快点，等会人来了咱俩全都得完蛋，放心放心，快跳，我在下面接着你。”
　　阿鸾在下面双手张开，随时做好了，准备接住风萧易的准备。
　　风萧易一看下面就胆怯，索性闭上眼，纵身一跃。
　　“咦？居然一点也不疼啊？”风萧易疑惑的感觉着。
　　“当然啊，亲爱的公主殿下，您压的是我啊！！”
　　原来风萧易不偏不倚地就刚好落在阿鸾身上，阿鸾原本是要接住她，但谁知道直接被她压趴下了。
　　“抱……抱歉。”风萧易尴尬地从阿鸾身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伸手去准备拉阿鸾，“起来吧。”
　　“没事没事。走吧走吧。”阿鸾一路拉着风萧易小跑到城南。
　　路途中的一切都让风萧易惊奇，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大声说话，街上的小贩高声叫卖，卖的是琳琅满目，是人声鼎沸。这些事物，在八岁之前，风萧易从来都没体验过。
　　“快看，桃花！”阿鸾叫着风萧易，他们面前是棵参天大树，风一吹时不时还飘落几多花，让人心生爱慕。
　　阿鸾趴在地上，随手捡了个小树枝，开始对地刨来刨去。
　　阿鸾也没叫风萧易帮忙，他知道风萧易是高贵尊贵的公主，公主不可能去做这种低下的事。风萧易呆呆地站在那，她从来没有干过刨土这种事，出奇地照模照样学着阿鸾，一样地刨着土。
　　“看到看到！”阿鸾兴奋地叫到，“呦吼～”阿鸾把一大坛酒举过头顶。
　　“这个能喝吗？算不算是……偷喝啊？”风萧易从小就被风老太爷教三书六礼。
　　“没事没事。”阿鸾满眼放光地轻轻揭开尘封的酒坛。
　　刚揭开一半，远处就传出了一阵声音。
　　“你们不要抢我的竹蜻蜓。”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被一群小孩逼到了角落，怀里还死死地抱着一只竹蜻蜓。
　　“给我！要不然……，我们就给你点颜色看看。”那群孩子里为首的说。
　　“对。快给我们老大。”他们所为的老大只是看着壮实了点，年纪应该都差不多，包括那个被堵的小孩。
　　“我不！”那个小孩斩钉截铁地说，强烈地表示自己的不愿意。
　　“没人要的野孩子！”为首的孩子仗着自己高大，用手指着她的头，“你爹娘都不要你，还留个破竹蜻蜓干嘛，不如让我玩玩。”
　　“你说什么！”风萧易看见那个从“没人要”到最后那句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一个人，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众人。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出手那个为首的大高个竟然摔倒在地，风萧易在一旁都看惊了，可阿鸾却是面无表情，心里毫无波澜。
　　“兄弟们，给我上，反正那也没大人管，随便打！”大高个嘴里一边喊着叫疼，一边命令其余的孩子。
　　“不行，我要去帮她。”
　　阿鸾还没反应过来，风萧易说着便跑了上去，“你们住手！”
　　风萧易双臂伸开，挡在那个小女孩面前，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害怕，双目紧闭，身体不断地颤抖，正是日上三竿之时，风萧易差点就要紧张地出汗了，阳光照在她身上，那个小孩被庇护在她身下。自己在深宫里，从来没人敢欺负她，她也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这完全就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冲了上去，至于后果是什么，风萧易自己也没多想。
　　等她再次睁眼，一群孩子竟已经散去。
　　她好奇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给她说。
　　但那个小女孩却知道一切。
　　只见阿鸾不紧不慢地赶来，手里还拿着把刀，有几个孩子注意到了，便告诉其他人，孩子们都手无寸铁，对于一个拿刀的人走向自己，当然是害怕啊，所以就都跑了。
　　“你没事吧？”风萧易转身询问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说话，摇了摇头。
　　“你好！我姓风，叫风萧易，你也可以叫我平乐。”
　　阿鸾在心里暗想：她不是吓傻了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平乐公主的封号。明眼人都看出来啊，呃……等等，这小孩，也不一定能知道啊。
　　“我没有姓。”
　　“没有姓？？”风萧易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嗯，我只知道，我……”她本来是想说“我爹娘”的，但转瞬就改了口，“别人都叫我‘阿瑄’。”
　　“阿瑄吗？我也可以这么叫吗？”
　　阿瑄又是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竹蜻蜓’？”风萧易在宫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好奇地不得了。“可以教教我吗？”
　　阿瑄拿起竹蜻蜓，手一撮，竹蜻蜓便飞上天去。
　　“好棒好棒！”风萧易鼓掌叫好。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了。”阿鸾拉着风萧易说，他们是在宫外守卫去吃饭轮换的时候偷溜出来的，要赶在他们吃完饭回到自己岗位之前再偷偷溜回去。下午太师还有节诗经要讲。
　　“那她……我们要不带回去吧。”风萧易一脸期待地问阿鸾。
　　“你想带就带呗。”
　　他们二人就真的带阿瑄一起回去了。
　　没想到翻墙的时候风萧易原本想嘲笑一下阿瑄，谁知道到最后最害怕的还是自己，风萧易又艰难痛苦地翻了过去。
　　“阿瑄，我叫风萧易，是当朝的平乐公主。这是我的寝宫。下午我要去听太师讲学，你自己在宫里待着，我吩咐过了，她们宫女们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不出宫就行。”
　　阿瑄静静地看着风萧易。
　　“对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姓啊。我姓风，是跟我娘姓的。你要不然也跟我一样姓风吧？”风萧易想了一会，这毕竟不是爹娘起的，又补充点一句说，“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没事。就风吧。”

　　这些事，对于现在的风瑄来说，是百年之前的，却仍然那么清晰，一遍一遍不断在脑海里反复。
　　眼前床边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在风瑄眼里此人便是比她命还重要的人，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人。
　　风瑄低头轻吻了一下风萧易的额头，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当年看她一样：“殿下，从始至终我都爱慕于你。”
　　风瑄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不忍心吵醒熟睡的风萧易，在桌案上留下一行字“路上注意安全，放了京城记得找我。”
　　风瑄临走之前还看了风萧易一眼，轻声说道：“殿下，我爱你至死不渝。”
　　风瑄对风萧易永远看不够，当年看了一眼，便从那时起再也移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