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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戎马梁戎 ...

  •   殿外,禁军已撤。
      这是梁戎第一次进入张锦华的宫殿。他抬头望着天上密不透风的乌云,以及肆意张狂的飞雪,若有所思。梁戎已经过知天命之年。一生戎马,却也看不透这长安风雪。
      紫烟与阿合走到他身旁。紫烟道:“将军何不进去见见太后?”
      梁戎低下头,淡淡一笑,道:“之义和太后说话儿呢。紫烟姑姑与阿合公公不也出来了吗?”
      这话使得三人皆笑了。
      阿合抬眼看了看那密集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飞雪,道:“宫里应已结束。如今还剩下一件事。”
      梁戎转过头来看着他,道:“请公公指教。”
      阿合的目光对上了梁戎如剑的目光,电光闪烁之间,阿合道:“请将军即刻出宫请严广将军带领亲信部队进宫接替禁军,守卫宫廷。”
      梁戎的眉眼一挑。他倒不是反对阿合的提议。只是他大约知晓,阿合平日里几乎只是听从张锦华与紫烟的指令行事,从未擅自作出任何决定。他看向紫烟,等待紫烟的应对。
      阿合见他未做应答,抬起左手,取下了食指上的一枚血石扳指,递到梁戎面前,道:“当年四皇子祸乱宫廷,咱家舍身救下了太后。这扳指,便是太后赏赐的。咱家从未借由太后权势行过任何利己之事。今日这般,也是为了太后。”
      紫烟听了此话,低下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俄尔,她又抬起头来,坚定道:“阿合公公的意思,便是老身的意思。请将军即刻出宫,请严广将军带领亲信部队入宫接管宫廷防卫。”
      既然如此,梁戎便也不再迟疑。入宫之前,他已与严广将此事商议明白了,严广自然还是要掌握长安守军。而这宫廷防卫,自然还是要交由霍南。只是这要紧关头,皇帝既然想要将张锦华解权,那严广便必须带军进宫,将此次动乱彻底平息在宫廷之内。
      他一拱手,转身便朝外走去。
      这天下依然是大周的天下。张锦华之愿,便是天下平安。响天箭一响,天下必将易主。因此,他将响天箭塞回了袖中,骑上了与他征战沙场多年的马驹,朝宫外奔去。
      严广早已率军等候在玄武门之外。玄武门,距离皇宫最近的通道。
      城门守军见梁戎自皇宫而来,便知宫内大妥,立即开启了城门。
      看着城门缓缓开启,严广眉尖一挑,扬起马鞭,轻轻抽打身下的坐骑。那坐骑一个机灵,四肢蹄子在黑色玄武石地面跺了一回,粗重地喘了几口白气儿,甩了甩头,滴滴答答地朝皇宫进发。
      待严广走近,梁戎问:“宋王呢?”
      严广答道:“还在照料敬安。”
      梁戎听了,思考片刻道:“既然如此,请严将军即刻进宫防卫。我去接应宋王。”
      严广一笑,道:“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派了强兵前去护卫。”
      即便如此,梁戎依旧是不放心,仍旧道:“我并非信不过你的兵,我只是被这长安城的勾心暗斗弄得烦了。这一回,不看到彻底平静,我是不会离开的。”
      梁戎当年便是张梁的副将。看过两朝争斗,他对于宫廷黑暗深感疲乏无力。
      同为武将,严广自然明白他的心,便向左伸出手去,一名副将会意,解下自己的腰牌交到了他手中。严广将那腰牌交给梁戎,道:“你带些人去罢,以防路上生变。”
      “多谢!”梁戎抓住了腰牌,拱手,策马出了城。
      此时已过子时,长安城已经安睡。马蹄的滴答声不足以吵醒盛世的子民。
      严广已不是第一次入宫了。他指挥人马接管宫墙以及太极殿,剩余的人马被分配去了张锦华的宫殿。而后,他站在太极殿正前方的空地上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太极殿在四下一片黑暗的宫廷中那样耀眼,仿佛尘世中心一般的存在,不禁叹了口气,下了马,走了两步,在通往太极殿的台阶上坐下了。
      他已经得知了严璋投降的消息。为此,他感激陈之义。同时,严跋流落海外下落不明。漫天肃杀的风雪中,他的心如同落满雪的盔甲般冰冷麻木。
      他好像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愿望,终于成为了同严璋一般独守一方的大将。不久后,他就能见到严璋。他很想知道严璋见到他,是否会为他感到骄傲。而可惜的是,他将永远也看不到严跋的神情了。
      即便严璋将来长安,也只会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大致清楚朝廷有意让严璋接手渤海防卫。他一直觉得长安城孤单。可这一年,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一个人的脚步声在风雪呼啸声中越来越近,停在了他的背后。
      严广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只是他想了片刻,还是站起了身转身行礼:“参见皇上。”
      正明帝看那密密麻麻的军队将太极殿围得水泄不通,低声问道:“将军也觉得寡人做错了吗?”
      何为对?何为错?如果严璋在这里,他或许也说不上来。只是这与曾经太过相似的现实,令严广心中疼痛。
      严广答:“臣乃武将,不太懂朝堂之事。皇上做得是对是错,臣不清楚。臣只是觉得,皇上做的一切,都没必要。”
      皇帝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知寡人之心,寡人并无心伤及太后。只是……只是……”
      严广知他想说什么,便替他说:“只是,一切都无可避免。”
      皇帝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道:“寡人想去看看太后。”
      严广拦住了他:“臣不认为此刻是见太后的时候。待李大人回宫,太后自然会传召皇上的。”
      皇帝想了片刻,觉得也对。才要转身,却又想起一事,道:“寡人乃武将出身。将军同为武将,或能解寡人心中之惑。”
      严广答:“臣之责便是替皇上分忧。”
      既然如此,皇帝问他:“若将军是寡人,将军会怎么做?”
      若是此刻坐在龙椅上的是严广,他会怎么做呢?他大约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不仅他不知道,或许严璋都不知道该如何做。
      这是个无解的谜面。天下不会有人知晓如何做。
      所有最终极的解答,都指向了一个谜底:杀死张锦华,收回皇权。可这最终极的谜底,却遭遇了最强烈的抵抗。张锦华手中的权力过大,因此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天下必将动荡。最终一切的解决,只能是张锦华自愿交出权力。
      因此他答:“臣不知道。”
      正明帝没有再做声,默默走回了太极殿。
      严广看着正明帝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顾青君。在长安的这几年,他逐渐明白过来,天下没有所谓的终极正道。所有人的正道融合起来,产生的却是杀戮。可严广仍是信任正明帝的,他相信正明帝的话,相信他并无心伤及张锦华。只是他经验尚浅,未能把控事态的发展。
      或许,在张锦华察觉到萧氏已死时,心中便对这一日有了预感。只是她仍旧抱着一丝幻想,幻想正明帝能够通过此战向她证明,他已成长为天下之君。
      如果将来史家要为严广做传,那将是件很有趣的事。他从未正式列席过以张锦华,陈之义,李敬安三人为核心的权力集团会谈,却又始终牢牢占据着其不可替代的一角。自从张锦华掌握大权以来,她从未与严广有过任何私下接触,可她极度信任严广,甚至将长安防卫交于严广。长安防卫,重甚皇宫防卫。这两次生死之战,皆是长安防卫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救下了张锦华。张锦华无需对严广表示任何赏赐或者官阶嘉奖,严广也从未求过什么。但他们仿若天涯两端的两块基石,知晓彼此的存在且视彼此为强大的后盾。
      他复又在台阶上坐下。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才入长安的自己。他想着,那时候的自己,怎能预料到今日的境遇。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在气陈之义比自己有个更为争气的爹。可是如今,他与陈之义亦是生死之交。命运多么奇妙,多年前潦草见过几面的人,却成为了知己老友。
      一副将跑来过来,报道:“报将军,九王爷与老太妃皆已找到,已送回了太后宫中。”
      他点了点头,道:“孟言文好手段啊,居然将九王爷与老太妃藏在宫里,亏得我们在外面找了这几年。”
      说起孟言文,他又多了层感伤。数年前,他在长安,便是住在孟言文府上。虽说是朝廷想着借孟言文府监视他,可孟言文却从未阻拦过他的任何事。
      那副将道:“可不是?连自己生母都下得去手,多么狠毒!若是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天下还能安生么?”
      严广哼了一声,道:“奇妙得很。如你如我这等莽夫,从未想过这天下还能有易主的一天。可孟言文居然想了这么多年。”
      “可终究还是败了不是?”那副将道,“已有正君,下面的就该各司其职各安其业。如今世道清明,孟言文那般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谈什么天下苍生!”
      他这话说得很是在理。严广站起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小子居然也开始讲起大道理了!趁着这次太后娘娘提请在宫中给众将领寻觅良缘,我也给你报个名罢!来年生个大胖小子,这些天下苍生的大道理,都讲给他听!”
      那副将倒是欢喜,道:“只是这回是先给削藩的将士们寻亲,轮不到我们的!”
      严广耸耸肩,不以为意:“你小子哪里是担心轮不到!你小子是有心上人了!你打量你平日里下操后的事儿我都看不见!我告诉你小子,那姑娘的身家我可是一清二楚!等彻底平静下来,我就上门提亲去!趁早把你小子打发了,省得一天天贫嘴没人收拾!”
      那副将听了先是惊愕,而后却是大喜。他行礼道:“多谢将军!属下正不知如何开口呢,将军却替属下都想好了!”
      “可不?”严广微微笑道,“我们军里的,但凡将来生的大胖小子,都要给我扔军营里来,本帅亲自教导,定要教导出一二个国之栋梁来!”
      那副将本就是军人,自然不反对此提议。还想接着贫呢,却见严广又皱起了眉头:“还剩五日!只剩五日了!”
      削藩大军先头部队预计将于新年前一日到达长安。如此算来,还剩五日。这五日至关重要。张锦华的最终决定,就在这五日。这五日,将影响大周接下来数十年的走向。
      孟言泰与老太妃被送到了张锦华处。张锦华先是抱着孟言泰哭了一回,而后才又拉着孟言泰给老太妃磕头谢罪。老太妃连忙扶起了她,缓缓道:“太后折煞老身了!老身自从先帝驾崩移居鸣泉宫后,便同布衣无异。太后尊贵,怎能叩拜老身呢!”
      张锦华含泪道:“为母之心,岂有尊卑之分!是晚辈思虑不周,才致太皇太妃受难!太皇太妃虽移居鸣泉宫多年,但位份仍在!阖宫之中,除了太皇太后,便是太皇太妃最为尊贵!吾等晚辈,理应叩拜!”
      此话也并不错。可老太妃在宫外多年,早已不习惯宫中的这一套位份尊卑排位。她让陈之义扶起了张锦华与孟言泰,道:“若是太后真个要答谢老身,还请太后准许老身再住回鸣泉宫去。许久未回去了,老身很是想念宫中的那几株腊梅!”
      张锦华忙应道:“既是太皇太妃所想,岂有不许之理!只是鸣泉宫久已荒废,需得派人打扫为先!还请太皇太妃在宫中暂住几日。待收拾妥当了,太皇太妃再去罢!”
      老太妃道了谢,却仍旧是道:“那院子,是先帝还在时的布置。老身想去看着,莫要乱了布置。”
      既然如此,张锦华便不多留,立即派了人将老太妃护送出宫。
      待老太妃离去了,她才缓缓道:“皇宫残忍。当年太皇太后一夕之间几乎血洗皇宫,老太妃自然不愿呆在此处。是我思虑不周,还硬要留她。”
      陈之义安慰心爱之人道:“哪儿能事事都想得那么周全。鸣泉宫是先帝与老太妃定情之处。老太妃想回鸣泉宫,也是思念先帝了。”
      说罢,张锦华将孟言泰搂在怀里,轻轻摩挲他的脸,细细看着,含泪道:“高了,壮了。长得倒是结实。母后问你,这些年,可有挨饿挨冻?可有受他人欺辱?”
      孟言泰亦哭道:“并不曾挨饿挨冻。偶尔受人欺辱,儿臣不理便是了。只是与母亲分开这些年,儿臣思念母亲!”
      张锦华听闻,心内绞痛,紧紧抱住孟言泰的头,道:“是母后不好,让泰儿受苦了!母后答应泰儿,我们母子二人不会再分开了!”
      此时,紫烟叩门进来了。她端来了热水热汤,道:“殿下受惊,兼外面都是风雪,怕冷气郁结。还是先暖暖和和沐浴一回,吃些热汤罢。孔太医已经在外等候了。待殿下暖和过来,便可进来替殿下请脉。”
      张锦华怀中孟言泰的身子的确是在发抖。不得以她松开了孟言泰,由紫烟领走。阿合带着几个小太监伺候孟言泰沐浴。孟言泰看见阿合倒是欢喜,脱了衣裳浸入热水中,让阿合替自己擦洗。两人边笑边闹。孟言泰忽然记起一事来,问阿合:“方华姐姐呢?我幼时是她一直在的。怎么今日我回来了,她却不在了?”
      阿合面不改者,仍旧和善笑着,轻声道:“新朝新帝,太后娘娘念及方华姑娘在宫中白白蹉跎许多年,孤苦无依,便赐了金银珠宝,放她回家乡嫁人去了!”
      听见此话,孟言泰虽仍旧小孩儿心性舍不得,但也不便再说什么。
      外间,陈之义让紫烟给张锦华上了热汤,看着她喝了,然后才道:“敬安无事,你可放心。”
      张锦华猛然抬起头,瞬时又红了双眼,心中千万自责拥堵着说不出来,只能落泪。
      陈之义握紧她的手,宽慰她道:“你也是过于小心。为了设计抓获孟言文,为了不露破绽,居然连自己的消息都封了。”
      紫烟在一旁听了,亦红了眼:“别说是将军,就是我们奴才们,这一回也是吓得不得了!”
      陈之义转向紫烟:“你们便这样听她的话么?她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若是刀剑无眼伤着了,你们找谁要人去?”
      紫烟历来是不怕陈之义的。她耸肩掐手道:“将军这话说得好轻松!想想将军当年,身为一军少帅,还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将军当年不肯听她的话,哪里还有如今这许多事?依奴婢讲,将军快带她走吧!留她在宫里,我们也安生不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赶人,说话的人却哭了。
      陈之义看着紫烟哭成了泪人,转头看张锦华,见两边都是泪人儿,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们主仆二人相处多年,脾性倒是一样儿了!说着硬石头话做着软面糊事儿。她若真走了,你怕也活不成了罢!但凡你们哪天有一句是真心话,我便依你们了!”
      “哪里不真心了!”紫烟抹着眼泪道,“日日盼着将军来呢!这是最真的真心话!”
      陈之义已不是当年那因张锦华而处处受制于人的毛头小子了。他松开了张锦华的手,自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来。小心打开,里面倒出一把散发着清凉气味的乌黑的光可鉴人的滚珠子,拿给她们二人看,道:“这是南洋盛产的乌子,说只要在屋子里面放上一颗,便不生蚊虫。你们宫里自然干净,这个带给你们便是看个新鲜罢了。既然紫烟姑姑埋怨我,那这一包便给紫烟姑姑罢。以后任何需得我的时候,只要叫人拿一颗来,我陈之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紫烟一喜,急忙接了过来,细细一闻,忙挪开了脸,捏着鼻子道:“辣!辣!这气味,别说虫子闻了不喜欢,就是人闻了,也得晕上几天!罢,罢,奴婢便收了!”说话之间,紫烟将那乌子收了起来,而后又感叹道:“以前也常听太后娘娘讲,将军不是奴才们曾见的那般呆呆傻傻。如今可算是证了那话,原将军也是这般豪气!”
      这几人说笑了一番,安抚好了紫烟。张锦华又问陈之义:“敬安何时能进宫来?”
      陈之义道:“快了!梁将军已经出宫去接应了,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待敬安与梁将军到了,我们再商议接下来的事。你为了孟言文,这几日大约都未睡安生。如今大势已定,无须再担心了。喝了汤,携小王爷一同歇息罢。外面有我们守着,你放心!”
      张锦华感激一笑,道:“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等了不一会儿,阿合领着洗漱一新的孟言泰走了出来。孔太医被召进,替孟言泰把了脉,言一切安好。陈之义又请他为张锦华把脉,孔太医照做了,却也一切如常。
      孔太医道:“快到新年了,今年出宫祭拜乃是多年未有之盛事。届时太后娘娘又得操劳。臣开一道食补方子,请紫烟姑姑看着太后娘娘好生吃着。”
      “谢孔太医!”紫烟道。
      此情此景,陈之义不禁笑了:“有你们照料,倒也不需我们外头担忧了。”
      孔太医笑道:“下臣等做的不过是些枝末,哪里能和将军的功绩并称!此番大胜,将军功在千秋。下臣亦想追随将军奔赴沙场,可惜学了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在后头为大周祈福了!”
      “孔太医太过客气!”陈之义道,“若非孔太医在宫内照料,免去我们后顾之忧,我们前线也不能全力拼杀!”
      如此二人客气了一番,孔太医便退下了。
      这边陈之义请紫烟将张锦华带去休息。而后,他在殿内坐了半会儿,起身朝外走去。
      “将军去哪儿?”阿合正给他端上饭食来,见他往外走,忙问道。
      陈之义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剑,道:“我去看看严广。与他许久未见了,不知他近况如何。”
      阿合自然知晓陈之义与严广之间的过往,只是道:“将军可要吃些东西再去?”
      陈之义想了一下,道:“公公也劳累一夜了,也请公公用些饭菜吧。我去去就来,不会呆太久。”
      既然如此,阿合便不再留他。
      陈之义走出大殿,见漫天大雪洋洋洒洒,映着暖色宫灯,的确是一派新年将至的祥和景象。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沉默了片刻,他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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