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红匪

18、第十八章

　　自己独处时哪怕再痛再难受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尼玛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份关心，李晋顿时就觉得这疼痛扛不了，脑子实在是难受得紧，他在心里默默骂自己矫情，骂完之后眨巴着雾气朦胧的眼睛望着白起，虚弱问：“白医生有什么法子缓解一下我这疼痛吗？”

　　白起将李晋扶到床上，命令他侧卧，又伸手在他后颈处轻轻按了两下，语气严厉批评：“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蒙着脑袋睡觉，你现在颅压本就高，任何呼吸不畅都会引起头疼。”

　　李晋想说他昨晚没蒙着脑袋睡觉，可钻心的疼痛早已将他折腾得精疲力尽，他实在没力气跟白起争，只能轻轻闭着眼睛，拽着一手心的冷汗咬牙硬挺。

　　白起见李晋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即便知道现在让他吃止疼药压根就只能治标不治本，吃多了还会让他对药物产生依赖性。

　　即便如此，内心极度不忍最终还是打败理智，他选择了药物压制。

　　白起喂李晋吃完药，又将他蜷缩着的身体稍微拉直：“放松，尽量将呼吸放缓一些，慢慢吸气吐气。”

　　李晋试着做了几次，身体放松后头疼果然缓解了一些，他尝试着换个姿势，肩膀却被白起一把按住：“你以后要习惯这个躺势，尽量别咳嗽，上洗手间别使大力，别老低着头，多吃些清淡些的饮食。”

　　“连睡觉都不能随心所欲，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白医生，你说我这样的情况还有多少日子，我思忖着是不是要为自己准备下后事。不然突然哪天没了，连块墓地都没有，你说这得凄惨成什么样子。”李晋素来口直心快，一通长篇大论说完才想起白医生是乎挺忌讳死这事。

　　他抬头看了下白起的脸，果然乌云密布，能将小孩吓哭。

　　李晋笑了下，自圆其说道：“这事儿我就瞎说说，你那么当真做什么，瞧你那脸，都块板成砖了，笑一个。”

　　白起看着李晋，实在笑不出来。

　　他思虑良久，一本正经跟李晋说：“等时机稍微好点，我帮你把瘤子取出来，你看好么？”

　　李晋愣了两秒，哦了一声，说：“好的。”

　　其实他心里本想说“不好”，只是对上白起那期待满满的眼神，不好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再说现在酒吧事件已经被查清，他也洗脱掉一切罪名，手术对他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术后后遗症。

　　毕竟瘤子长在脑干区，那里全是密集血管和神经，万一术后变成痴呆傻，连生活自理都不可能。

　　偏偏他又只有仅有他自己一个人，这样的风险，让他不得不谨慎。

　　因为昨天晚上打车遇到了唐僧粉，李晋今早出门差点被白起包得连眼睛都不剩。

　　李晋本想反抗，无奈白医生的理由过于充分，他一边替李晋围上围巾一边说：“你那些粉丝一个个都长着火眼金睛，不包严实点，万一又碰上个脑残粉一会让你签名一会让你合影，指不定看见你太兴奋开车都没法专心……”

　　“行行行，给我露双眼睛就行。”李晋说。

　　结果只露眼睛的李晋和白起刚出小区门，就被人伸手拦住了，那人仔细瞅了瞅被包成粽子的李晋，诶一声说：“男神，你这是昨晚淋雨感冒了么，怎么今天穿这么多。”

　　白起一听这话脸板得跟块砖似的：“不好意思，先生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男子说着一把摘下自己的帽子，指着上面的签名说：“你看，这还是男神昨晚坐我的车给我签的呢，我怎么就认错人了。

　　李晋一脸震惊：“你是昨晚的司机？”

　　小伙子赶紧点头说：“是的是的，我想着你今天肯定还要回医院，所以早上五点就来这小区门口等着了。”

　　李晋顿时心里一热，再一次坐上这位粉丝的车。

　　比起昨晚的口若悬河，司机今天显然安静了许多，这让李晋跟白起都有点怀疑司机是不是换人了。

　　直到李晋问了句：“你今天来这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司机赶紧摇头：“没没没，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替广大鲫鱼粉来看看你，看见你挺好大家就都放心了。”

　　看见你好大家就都放心了。李晋在心里逐字逐字默念着这几个字，原来他一路走来从来都不是形单影只，他还有一群爱他，关心他，放心不下他的粉丝。

　　下车之前李晋在车里跟这位粉丝留了张合影，并互加了联系方式。

　　刚到医院没多一会儿，李晋就收到一条信息：“男神，我能拿刚刚拍的照片发条朋友圈显摆显摆么？”

　　鲫鱼：“发吧，把我P帅点儿。”

　　我是鲫鱼的鱼：“不用P，您已经帅炸天了。”

　　鲫鱼：“是么，那你帮我问问天，看炸疼他哪了，我帮他揉揉。”

　　……

　　李晋正跟粉丝聊得忘我，小余护士拧着个食盒进来了。

　　跟昨天的兴高采烈比起来，小余护士今天有点儿蔫，眼睛还是红的，不过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

　　“晋哥，王医生让我送过来的，鲫鱼汤，让你趁热喝。”

　　李晋放下手机，伸手接过小余护士手里的食盒，感叹道：“还是王医生懂我。”

　　“谁说的，我比王医生知道得更多，我还知道你以前网名叫只吃鲫鱼的李晋。”小余一脸好奇看着李晋：“晋哥，所有鱼里你真的只吃鲫鱼吗？”

　　“其实也不是，不过有得选的情况下我会选择鲫鱼。”

　　“那你以后可以多试试，其实还有很多鱼都很好吃。”不余护士建议。

　　李晋点了下头，表示下次多做尝试。

　　小余护士走后，李晋打开食盒盖子，今天的鱼汤炖得极好，奶白色的汤汁鲜甜可口，没有一丝腥气，汤里的豆腐也入味了，十分绵软，入口便化在嘴里。

　　他记得儿时白起的母亲也喜欢炖鲫鱼汤，每次喝完汤她会细细挑出鱼肉里的每一根细刺，然后将嫩白的鱼肉喂到他嘴里，并细心叮嘱：“九儿慢慢吃，姨姨怕没挑干净鱼刺。”

　　那时的李晋觉得鲫鱼是他吃过所有食物里最可口的美食，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山珍海味也吃过不少，但在他心里，仍觉得任何一道美食都抵不过鲫鱼在他心中的位置，只是当年给他挑鱼刺的阿姨已经不在，但那些情形却凝成回忆刻在了心里，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

　　白起一早到了医院就忙成只陀螺，恨不能脚不沾地。

　　他将李晋近几次的片子通通翻出来，一遍遍仔细核查了每一项数据，之后打电话给他曾经的老师，听老师提及日本XX医院曾有过李晋类似病例治愈的消息，又几经辗转联系上XX医院。

　　一上午，白医生办公室各种语言穿插交织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办公室在开联合国会议，不少路过的医生忍不住纷纷探个头进去，当看见白医生正用流利的日语跟人询问具体手术事项时，只恨自己没多长个脑子。

　　“能听明白吗？”一位男医生问另一位曾在日本留过学的同事。

　　同事摇了摇头：“一些专业词汇听不明白，不过后面一句听懂了，应该是会尽快赶过去。”

　　“你说白医生要去日本。”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白起放下电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早些天他曾拜托老师问的靶向药已经通过临床试验，正在走最后的审批程序，相信很快便会上市。

　　日本那边也有好消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李晋的手术指日可待。

　　王旭今天有心事，李晋从他进门的那刻就看出来了，李晋问他，他只说是感情上的事，李晋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其实除了感情问题，王旭最为忧心的还是白起。

　　王旭觉得白起最近为了李晋脑袋里那颗瘤子都快魔怔了，到处托人找关系要新药，要类似病例，他要的一切，目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将李晋的手术风险降到最低最低，恨不得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就如他当初自己跟市领导说的，手术本就件有风险的事，谁都无法规避。

　　万一到时候李晋手术失败，那后果……

　　王旭叹了口气推开白起办公室的门，如他所料，白起又在看李晋的片子，这几张破片，他至少看了不下百次。

　　“白医生。”王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到白起问他什么事，他才开口说：“李晋这病我们只能尽力，我们是医生，不是神，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白起低头想了会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王旭，我不会让他有事。”

　　王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我过两天准备去趟日本，李晋那小子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王旭拍了拍胸脯：“保证将那小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王旭是家里的独子，他很难理解白医生跟李晋之间这种复杂的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关系。真要说起来，李晋最多算得上白医生儿时的玩伴或邻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竟将两人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