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小鹿乱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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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宁受到惊吓，发髻散乱，眼角微红，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令姜让沫珠拿来帷帽，从云梦庭的后门上了楼，顺便让手巧的沫珠帮雅宁重新梳个发髻，她自己则在更衣室外等候着。
所幸这里是拐角处，喧闹哗然都被挡在了外面，加之客人大多不往角落处来，令姜在这里竟寻到了一丝半刻的宁静。
今日本来是约好要同师无缨逛灯会，但越是临近这一天她便越心慌，甚至产生了想要毁约的念头，恰好听闻梁先生提前回城并打算定居的消息，于是便想着要为先生接风洗尘，她承认，她是故意安排在这一天的。
本来就有些对不住师无缨，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又碰见雅宁这档子事，心中不免觉得担忧紧张，好在雅宁没出什么事，此时站在更衣室外等她，耳中清清静静的，倒让令姜觉得仿佛卸下担子一般的轻松，她微微歪头，靠在身旁的柱子上，想着若此时眼前有张床榻，她甫一沾上枕头大概就能睡着了。
“公主。”清静之中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令姜转头看去，师无缨长身玉立，正站在身侧看她。
“事情处理完了？”令姜登时收敛起方才的懒散，腰背也不自觉直挺起来，脑中又不住的开始转动。
师无缨点点头，刻意压低着声音，好似怕惊扰了这份难道的宁静：“霍公子也回来了，先去雅室中稳住众人，他们应该都没察觉到。”
她们回了云梦庭便直接来了更衣室，连仙鹤厅都没去，师无缨大概是在雅室中没看到她们便寻了出来，难为他能找到。
“做的不错。”令姜点点头，往更衣室看了一眼，红木雕花的门依旧紧紧关闭着，“此事不必为外人所知。”
师无缨好像听到了什么高兴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也学着令姜方才那样，懒着身子偷偷靠在柱子上。令姜一转头，便看到师无缨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顿时浑身一阵惊诧：“你笑什么？”
“没什么。”师无缨笑着转过头去。
不说便不说。令姜只觉得浑身都累得发慌，也懒得去思索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刚刚才转过头去的师无缨忍不住又转回头看向令姜，他眼力极好，将令姜脸上的所有神情都尽收眼底。令姜百无聊赖的低垂着眼睛，弯曲的睫毛一颤一颤，仿佛受惊的小蝴蝶，小巧直挺的琼鼻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让整张脸越发显得精致细腻。发髻上那支轻柔的羽毛也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摆动，仿佛在轻轻挠动他的心。
令姜侧过头便看到师无缨望着她出神，心中顿时有种被冒犯的不悦，她皱起眉头刚想呛他两句，便听到师无缨笑着道：“公主可真是个良善之人。”
俊俏的面庞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
“我都把雅宁公主骂哭了，”令姜不自觉的咬住下唇，似乎想要说什么，旋即却自嘲一笑，“浑身上下可没有哪一点能跟良善二字搭上边。”
“我倒是觉得，这是公主身为长姐的职责所在。”师无缨迈开长腿朝令姜走了一步，霎时间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令姜只觉得他的呼吸似乎都落到自己耳边了，但低头看俩人的鞋尖其实还离得很远。
她平日里对雅宁总是不冷不热的，但不管是对待仲景铄还是仲景策，她心里仍是将他们当做是弟弟妹妹，并未因他们的出身不同而区别对待。
只是她不善与人交际，雅宁又心思敏感，于是她便常同粗神经的仲景铄处在一起，可这并不代表她对弟弟妹妹们厚此薄彼。
她身为晋王的第一个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她阿娘就对她说过，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每一个弟弟妹妹。
只可惜，她这份心思却因不善言辞而总被人误解是冷面冷心。
没想到，第一个这么了解她的人，却是一个她曾经视为敌人的人。
她莫名觉得心里仿佛在被什么轻轻拨动，有人涉足到这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地方，正轻轻扣响门扉。
令姜嘴硬道：“偏你知道的多。”
师无缨却笑笑，对令姜的话毫不在意，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透着狡黠，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
这眼神看得令姜心里发慌，她躲避不过，下意识便想要出言训斥，恰在这时，红木雕花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沫珠笑着朝站在外面的两人行礼，身后跟着的是重新梳妆打扮的雅宁公主。
连妆容都被小心的重新描上，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眼角的微红反倒将雅宁清瘦的脸趁得更加水灵。
“沫珠的手艺真是不错。”令姜上下打量了一番，确信不会露馅，这才带着雅宁一起进了仙鹤厅。几人自然惊讶为何接个人都要这么久，但都被令姜三言两语打发了。
正谈论间，梁先生来了，众人便都笑着过去给他庆贺，仙鹤厅的主角登时便移到了新来的人身上，雅宁也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边吃饭边将各自备好的贺礼呈给先生，先生看到太过贵重的几乎都拒绝了，只意思性的留下了一些诗书典籍。梁先生平日里为人庄重，大家在学宫里都不敢放肆，但对先生的人品和学识都很敬重，如今到了宫外，众人像约好了一般，全都排着队的给先生敬酒，梁先生推脱了一些，也喝了一些。
酒过三巡之后，宴席便也散了，令姜瞧着离宫禁的时候还早，便提出大家一起去看灯会，梁先生却摆摆手说要回去看夫人，让这些孩子们疯够了便早些回家。
众人哪肯放过他，自然是起哄着非要一起去，梁先生再三婉拒，最后还是霍良哲开口，说先生看着也有些醉了，不如送先生回去，也免得师娘不高兴。
有人不满道：“男子在外应酬本就是常理，女子哪能管着丈夫的宴饮之事，难道不怕被人说是妒妇吗？”
“就是呀！梁先生如此听师娘的，不怕被人说惧内吗？”
众人哈哈大笑。
霍良哲皱起眉头略有不满，但随即笑着反对道：“夫妻本是一体，先生为了不让师娘担心，这等做法有何不妥？”
梁先生虽说多喝了几杯，但意识却是清醒的，此时也面露不悦，道：“我平日教授各位的圣贤知识，诸位都忘了？”
众人一见到梁先生动怒便回想起学宫中他严肃谨慎的模样，顿时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一旁冷眼旁观的令姜最不喜有人拿男女尊卑之事说事，不由冷哼道：“女子不配管男子的事？那男子又有何脸面对女子评头品足指手画脚？”
有人虽持有不同观点，此刻也不敢再声张，还是霍良哲站出来打圆场：“这样吧，咱们将梁先生送回去，跟师娘道个歉，下次咱们再一同登门拜访，你们看如何？”
众人纷纷应声。
霍良哲扶起梁先生，回身朝霍问音喊道：“走吧，送完先生便一起回家。”
“啊？”霍问音面露犹豫，支支吾吾道，“可我……我还想看看灯会呢。”
霍良哲心中不解：“昨日城中还有上元百花远艳，我喊你出来看灯会，你不还说不想看吗？”
霍问音腾的红了脸，手中搅紧了帕子，但仍坚持道：“要不哥哥你先回去，我自己看看。”
“这怎么行呢，出门前爹娘关照过了，要我必须好好跟着你，外面人这么多……”
话音还未落，一旁的仲景铄忽然开口：“霍大哥莫急，你先送先生回去，让霍姑娘跟着我们便是。”
霍良哲仍有犹豫，仲景铄立马补了一句：“再说了，还有我阿姐在呢，总不会有事。”
若是只有张扬的一个公子铄确实让人担心，可若再加上长公主，倒莫名让人放心了许多。
眼看霍良哲陷入天人交战的犹豫中，仲景铄忙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令姜。
令姜并不想掺和其中，更不想揽下替人看着亲眷的事情，但看到仲景铄投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一软，只好改口道：“我们一帮人在一块，总不会出事的。霍大人不放心？”
一听她摆出架子，微抬起下巴，用清冷的声音说出“霍大人”三个字，霍良哲便知道她这是铁了心要插手，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半梦半醒的梁先生忽然摆手道：“不用你们送，夫人来之前便知我定会醉酒，已经派了小厮与我同来，就在楼下等着呢。”
“师娘真是思虑周到。”霍良哲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这下便不用自己左右为难了。
“哈哈，她不过是个乡下妇人，一辈子也没来过都城，没见过什么王孙公子，若你们上门见了她，还请莫要惊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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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走后，有些人也借口回去，最后剩下一同逛灯会的，便只有令姜姐弟三个、霍家兄妹和扈扶邕、师无缨七人。
扈扶邕这次铆足了劲看紧了雅宁，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再也不敢离开半步。
师无缨本想和令姜说说话，却看到令姜一直同霍良哲并肩行走，有说有笑，一时莫名觉得他们的笑容很是刺眼，赌气般转过头不想再看，旁边的仲景铄和霍问音则悄悄落后人群一些，俩人低声细语，时而轻笑出声，仿佛根本不在意身边旁人，自己就算去了也是白搭。
看来看去，师无缨只好悻悻的来到了雅宁公主身边，想着宴席上她一直心不在焉，怕是仍然心有余悸。这也难怪，久居深宫的金枝玉叶哪里见过这些呢？
雅宁公主倒是很乐意看到师无缨，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清丽的脸上忍不住浮现起笑容。
几人一路随意走走逛逛，师无缨本就心思细腻，很快注意到雅宁公主的眼神一直盯着街边的皮影戏，忽的想起她母妃的身份，便试探性的问道：“公主想不想买一副皮影回去？”
三人恰好停在了一处皮影杂耍面前，那几人正结束了一场表演，停下来歇息一阵，人群恰好也散了几分。
雅宁无意中被人说中了心中所想，低着头不敢言语。
先前已经因为皮影的事差点闹出意外，此时就算再怎么想要，她也不敢随意说出来。
一旁的扈扶邕很是不解，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准雅宁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师无缨却是浅浅一笑：“公主请在此地稍作等候，臣去去就来。”
雅宁微微抬起头，被各种花灯映照的垣州大街上，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在皮影摊前同摊主说些什么，不多时从袖中掏出银俩交予店主，手中捧过一个盒子，在烛火的明灭晦暗中，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雅宁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套牛皮制作的皮影，造型精巧，栩栩如生。
正是方才她一直盯着的那个。
“公主，可还喜欢？”
满街吆喝声，亮如白昼的街道上，少年俊朗的笑容，上扬的眉眼，一同深深映照进了她眼中。
雅宁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压不住，就要跳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小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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