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绯村暗月

5、第五课 要有救了蛇反被蛇咬的觉悟

　　这位未来的厉害武士，眼下的小鬼头，正拼命摸着后脑，笑得一脸傻气，眼睛更是眯成了两道弯月。

　　仿佛被他周身的光芒刺到眼睛一般，朔夜眯起双眼。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小鬼，动手杀他时自己准得闭着眼睛，否则会不忍心的。

　　唉……这是什么毛病？见到什么人先做好杀他的心理准备……职业病？不，绝不继续做忍者了！但是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朔夜。”

　　她终于想到适合自己的名字了。那个夜晚是她生命的分水岭，从那晚的绝望中残存下来的幽灵，就以黑夜来命名吧。

　　“我相信的，剑心桑会是个很好的武士。”

　　朔夜极力“真诚”的笑笑，巧妙地将称呼改得更为熟络。武士啊，真是撞大运……她想，难怪这么好骗。

　　所谓武士，都是些一根筋的家伙。大义凛然，堂堂正正，即使明知是条死胡同也会毅然走到头，比起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忍者，截然相反得如同白昼与黑夜一般。

　　“是，是吗？”

　　虽说是在刻意讨好他，但这孩子的单纯和善良，正是武士的众多缺陷中尤为突出的两条。所以也不算是多过分的欺骗吧。

　　“恩。等到剑心成为厉害的武士大人时，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伸出右手。

　　“打赌吧。让我亲眼见证剑心成长为一个强大的剑客，就是我赢了。”

　　剑心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后，好像在害羞似的，脸色泛红，接住了伸来的纤巧手掌。

　　“朔夜桑……”

　　“恩？”

　　“当我成为厉害的武士时，不会再让朔夜桑有机会受伤的！”

　　很好，拐都不用拐，直接上钩。单蠢也得有个限度吧喂？！

　　朔夜一时间哭笑不得，手愣在剑心的掌上。

　　“啊，抱歉！我不该说这种让朔夜桑困扰的话吧……”

　　剑心满面通红，慌慌张张的将她的手塞回被褥。

　　不知觉中使了很大力气，让她的头跟着手一道痛起来。

　　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这种家伙呆不了一天，就会被啃得渣都不剩吧。
　　不，该说是一走出这间与世隔绝的小小避风港，他就会被现世的污浊腐蚀掉的。

　　“不，才不困扰呢！剑心桑说的每句话都一定会做到的吧，虽然听上去很没道理，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信你才有鬼，承诺这种东西，只不过是说出承诺的人，在自我满足罢了。

　　约定就是用来被背叛的东西。

　　“剑心桑快去练剑吧！”
　　“是吗，朔夜桑一个人没问题吗……”

　　剑心对这个女孩子越来越有好感，于是愈发不放心她。

　　“剑心桑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可这样是不能成为强大的武士的哦，剑心桑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那得先放下对我的担心，努力变强才行。”

　　“是！”

　　又大声又坚定的回答。

　　剑心的眼里闪动着光芒，虽然脸仍旧微红，但表情不可思议的坚定。

　　简直像一名武士的妻子，为了帮助丈夫变得强大所以将他赶离自己的身边。
　　看着一溜烟冲出门的剑心，朔夜突然产生这种错觉。

　　喂，想什么呢？她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武士？妻子？她一辈子也不要和武士有那种关系！

　　所谓武士什么的，只是些用起来顺手的笨蛋罢了。恩，根本是好用的工具。

　　毛糙的红发融入爽利的阳光。
　　虽然不可靠，但却很是温暖的背影。

　　啊啊，朔夜苦恼的抱住头。自己的个性这么阴暗，这种孩子好孩子和自己在一起没问题吗？
　　算了，就算吃亏也是他自己笨。如果能够教他认识人性的阴暗，该是他感激自己才对。

　　总算安静下来的部屋中，朔夜看着令人恍惚的日光。鸟鸣声，仿佛还有潺潺的流水声，空气也很清新。

　　断掉的只是肋骨、手臂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皮翻肉绽的大创口只是为了掩饰非致命的伤口。
　　果然这条小命是被饶过的。
　　可即使是被放过，朔夜一点也不感激那个人。

　　真虚伪，她想。父母死了，生存之地毁了，指望一个小孩子在这种世道独自活下去？可笑！放过她的那个女人，根本是自我满足吧！

　　谁都是这样只考虑自己。
　　谁都是在做着自我满足的事情。
　　这么想着，其实心里微微隐痛，但又觉得很是痛快。

　　“打扰了！”

　　咦？

　　原来是好不容易打发走的红毛又“蹬蹬”跑回来。

　　冲朔夜鞠了一躬后，剑心红着脸拾起搁在床铺边上的木剑，低着头转身就跑。

　　冒冒失失得连剑都不带，还说去练剑？！

　　“朔夜桑，别和我客气，要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做的，请务必说出来哦！”

　　虽然剑心也觉得忘记带剑很逊，可忍不住又回过头来，再次叮嘱这么一句。

　　看着他的背影，朔夜觉得头又痛起来了。

　　带着热忱的诚恳，虽说有点笨拙，但无论做什么事都很用心。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单纯”。还立志做个必然不得善终的武士……喂喂，这种个性没问题吗？

　　朔夜意识到自己在操心别人的事，随即深刻的唾弃起自己来。

　　管他的呢！人根本连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吧，哪有闲工夫管别人死活。
　　他爱做武士随他去，死得再惨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啊啊，不行，朔夜烦躁的在床上蹭来蹭去。

　　他这幅单纯痴傻的样子她根本看不下去！！

　　胸口剧烈疼痛，全身上下的断骨都在痛。她内心怒吼，痛什么痛，我不动就是了，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你们的存在！

　　非常纠结。

　　不愧疚吗？他那么真诚的对待自己。

　　这种单纯的家伙真是稀世少有。因为在这种时代，单纯的小孩子都活不到成为大人的时候，要么死了，要么变了。而单纯的大人，更是被淘汰掉了吧。

　　好吧，朔夜心想，保护他也没关系。

　　因为他就这么笨笨的活下去对自己来说比较好。朔夜这么说服自己后，心想，反正必要的时候舍弃他就好了。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的人是大傻瓜。信任别人的人是大傻瓜。在这个时代，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那并不是什么武力上的强，而是能够存活下去的强。

　　所以那个大言不惭的小鬼，他根本不知道武士到底是什么吧！

　　朔夜自以为是的鄙视着剑心。

　　其实她不知道，她的想法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要是两个人能够相加，再除以二就好了。

　　当然很久以后，一直想做武士的人和一直鄙视着武士的人，确实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融合。

　　如果现在的朔夜知道未来她居然会对武士心生憧憬，想必怎样也不能接受吧。

　　可又有谁能够避免被打上时代的烙印？

　　那个信义即将破碎的时代，小孩子们的成长，恰逢“信义”之光，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一道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