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绯村暗月

6、第六课 要有随时收拾烂摊子的高度责任感

　　带着湿气的草丛。仿佛透过脸上的毛孔，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泥土芬芳。
　　之所以说是“感觉”，是因为此刻谁都屏住了呼吸，因而无法闻到味道。
　　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等待，忍耐……

　　看到了！

　　“嗖”的破空声，随后响起重物落地的“扑腾”，“哈哈！！”接下来是清脆的嚣张大笑。

　　“看到没！很厉害吧！”可惜朔夜话音未落，刚刚刚落地的野兔立刻打了个滚，跃进草丛，精神抖擞，灰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哈哈哈！”这次轮到剑心捧腹大笑。

　　“这就是朔夜桑所说的……无敌忍术吗？确实很不可思议，兔子被你打中后跑得更快了……”
　　“因为用的是石头！可恶，要是有手里剑就好了……”

　　“少来了，是你力气不够的缘故吧！早上输给我也怪木剑不好用……”

　　剑心毫不客气的吐槽。其实她准星相当不错，但投掷的力度不够所以速度也跟不上来，好不容易才打中，结果照样被跑掉。

　　“总比你好上那么一点点吧，误吃毒蘑菇的笨蛋，”朔夜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鼓起眼睛，嘴巴大张，生动的再现出某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师父，师父我肚子好痛，怎么办~~”

　　剑心跟个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消沉好久，突然回过味来：“认不认识蘑菇和抓不抓得着兔子有什么可比性？！”

　　真迟钝。“总之你已经输给我了！”算是强词夺理也好，气势胜利就是压倒性的胜利！按往常的经验来看这话是没错，不过朔夜没想到的是，这次可没以往那么顺利……

　　静谧的山间，时光的流逝宛若轻风拂过。

　　平缓的时光汇聚而成的涓涓细流，正如微风拂面所予人的舒适感，看似不露痕迹，却在人眼触及不到的心之一角，留下淡然却持久的印记。

　　一点一点的酝酿，累积，在不知不觉中，让什么东西发生变化。

　　简而言之，就是相处得久了真面目会暴露出来的意思。

　　最开始，剑心还会毫无怨言的被指使着干这干那。在他终于发现家里的新成员，是个差劲程度和他师父相差无几的家伙之后……

　　“朔夜，这次说什么也轮到你跑一趟了！”

　　“不过是去买包盐而已，不算多么麻烦的事啦。剑心，你看你和我比了那么多场，结果还是你输，有这工夫你都能下山上山好多个来回了。”

　　确实都中午了呢。再不赶紧去市集，买不到东西的话晚饭就糟糕了。剑心才刚下出发的决定就看到朔夜满脸堆笑。他拍拍脑门，心中大叫好险。

　　“我哪里有输给你啊！比剑是我赢了吧？抓鱼也是我赢了！捉兔子的比赛我没赢也没输好不好！”一直都是，总是诓自己……太差劲了！于是气一上来，无论她如何巧言令色，剑心再不肯上当。

　　只好两人一起上路。

　　只见她走一走，顿两顿。步速堪比蜗牛。慢到夸张，还有脸上的不情不愿……是在发泄吧。剑心偏头看着她，因为自己的想法总算得到贯彻，因而心情很是愉悦，以至于……稍稍有点愧疚。

　　“朔夜桑，那个……要是实在用不惯剑的话，不如去武器店看看有没有手里剑卖？”

　　剑心难得能任性过她一次，而一旦成功，又觉得对不住人家。所以不管她怎么搞怪、刁难，就算她要他背着走，他大概也不会不乐意。

　　“武器店能买到手里剑那才是活见鬼！你有没有点常识！”

　　“抱，抱歉！”剑心结结巴巴的，简直手足无措。其实他是觉得，她都在山里呆了好几个月了，怕会闷坏的。其实只是想让她出来走走罢了，她这么讨厌下山吗？该不会自己也被讨厌了吧！

　　“朔夜桑你看，这片稻田很漂亮吧！你看那边……哎，别走那么快啊朔夜桑……等等我！当心脚下啊朔夜桑，这是下坡……”

　　一个闷不作声埋头快走，一个在后，边追边挥手。

　　“哇——”提醒她注意脚下碎石，自己却摔了一跤。剑心开始觉得她过分，这脾气一上来，也不再一个劲的说些不会得到回应的傻话。

　　哼，看谁先忍不住，谁先开口谁就输！

　　一路赌气到市集。

　　“哇啊！”剑心不由自主的从喉咙里惊叹出声——结果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的走进武器店。

　　在这家有名的老店很是宽敞的部屋里，高高低低的摆放着寒光闪动的刀剑。剑心才刚踏入门槛就被闪花了眼，可还没等他满心兴奋的看个仔细，视线突然晃动起来。

　　“走开点，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这些小鬼胡闹的地方！”

　　被高大的男子拎住后领，一手一个，扔出门外。

　　瞬间同仇敌忾，赌气的事被忘到脑后。

　　“你去引开他注意，然后……”
　　“为什么是我？！”
　　“你比我小。听从年长的人的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才小半岁而已！而且师父和我说过，叫我小心你……那时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你太狡猾了！”

　　“……剑心。”
　　“恩？怎么啦？”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啊？真的吗……”沮丧之后剑心很快反应过来，“男孩子哪需要什么可爱啊！”

　　“小鬼，不要吵吵嚷嚷的堵在门口碍事！”

　　这次被扔出更远。

　　之后当然还是溜进来了。颇大的兵器铺当中置有两排高大的壁柜，其上横七竖八插满裹着布条的长刀，或直接是刀身。古旧的木柜与墙壁阴暗而布满灰尘的缝隙间，剑心和朔夜正挤在一起，探着脑袋东张西望。

　　“果然没有忍者用的兵器呢……”
　　“废话，那种东西和忍术一样绝密。不同流派所使用的武器也不尽相同，光研究武器就能看出对方所擅长的攻击，像千代姐姐……”

　　听得入迷的剑心并未发觉她脸上浮现的阴影，而她的语气仅是微妙的一沉，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下去，“有的高手还能通过武器看出对方的弱点。”

　　“其实刀剑也是一样的嘛，根据长短、重量，甚至宽度，都能判断对方的……”他的话被打断。

　　“剑术这种东西怎样也好，高或低都无关紧要。反正武士们都是些不适合战斗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啊！”剑心炸了，“武士，武士是……！”不等他嚷嚷完，咦咦，这种熟悉的感觉？

　　又一次双脚离开地面。晃晃悠悠的在空中沿着柜子移动到店门口，然后被重重放在地上，这次倒没被扔出去。

　　“小鬼，你说武士是什么？”头上扎着白色布带，壮硕而魁梧，面相很凶的店老板抱着双臂，俯视剑心。

　　“武士是最强大的存在，是誓死保卫别人，让大家不受伤害的人！”剑心一口气流利的说完，声音又大又响亮，响彻店里店外。

　　“白痴……”朔夜撇撇嘴。她烦透了剑心挂在嘴边的“保护”啊、“信念”啊什么的。不杀人就会被杀。不论是什么战斗，杀人才是最终目的不是吗？那还堂堂正正个鬼！阴险卑鄙又怎样，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下来才是一切！

　　“所以说不管是武士，还是想成为武士的人，都和这家伙一样是白痴。”

　　剑心立时瞪大双眼。虽然生气，但满脑子只顾得上担心。这么嚣张的说话，还在这种地方？他已经看到原本分散在店里的几名武士打扮的男子，正不爽的向他们走来。于是剑心微微张开双臂，用身体遮住朔夜，以阻挡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不善视线。

　　“不懂事的小丫头。”店老板哼了哼，无视掉她，转头对剑心笑道，“小家伙，很不错的想法！就这样一直努力下去！”他俯下身，摸了摸剑心的脑袋，“不过对你来说，现在来这种地方还太早，等你成为一名武士，欢迎再来光顾。”

　　听到店大叔的鼓励后剑心腼腆的笑笑，店里店外已有少许围观的人，大家纷纷发出和善的笑声。在午后暖阳的照耀之下，热闹的商店街洋溢着人声和笑意。

　　当时的京都就是这样的地方。激烈的变革发生于庙堂之上，血腥与污秽弥漫于夜间的狭窄巷道，但普通人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受影响。对于被夹在高与低之中的平民来说，幕府啊，将军啊，都是遥远的名词；而武士这个字眼，则贴近生活的多。

　　那时的每个男孩子，都曾经或者正在做着武士梦。农民的儿子也好，商人的儿子也好，谁都沉迷于扮大将的游戏里，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真正的大将。

　　那时的男女老幼提到武士，都会面容泛光，仿佛这个词本身正象征着骄傲。仅仅是一个词罢了，就能令人感到血液在隐隐沸腾。

　　所以武士等于强悍，等于荣光，等于骄傲，等于理想，等于信念本身。剑心可说是应运时代而生的理想，当然会受到广泛的理解与支持。

　　“瞪我干什么，我有说错吗？所谓‘武士’，战斗之前必先互报姓名，然后‘堂堂正正’以蛮力拼斗，输了之后即使幸存也要剖腹——我很好奇这样的人该怎么活下去？杀自己比杀别人来得快的多！”

　　一片和谐之中，却有这么一个对这世界怎么也看不惯的人。金光闪闪的“理想”，那种东西刺得她眼睛发痛。而且怎么看，也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东西。

　　良好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朔夜当然不会在乎这种事情，要说的话，她多少有点担心可能引起众怒。但一来实在不吐不快，二来则是，她断定即使有人过来揍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跑掉。至于剑心……呃，那她就管不了了。

　　“你这臭小鬼——”带着怒气的卷舌音。

　　和满不在乎的朔夜形成截然对比的是紧张得全身冰凉的剑心。他后退半步，肩背紧紧挨住朔夜，全身僵硬的梗着脖子，视线紧盯快步走来的武士。

　　“咳，和小孩子计较什么，”有人出言缓和气氛，“把不懂事的妇孺之言放在心上才不像武士呢，喂，要更大度一点啦。”闻言，那人骂骂咧咧的，虽然死死瞪着朔夜，但好歹止住脚步。

　　“真的很对不起！”剑心赶紧对店老板和众人鞠了好几个躬，然后立刻扯上朔夜，硬把倔劲上来站着不肯动的小丫头给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