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蟹的香气》靳冉

5、第5章

　　入秋后，这几天都非常晴朗，秋高气爽。

　　这也是帝都最好的季节，没有春天的风沙，没有夏季的潮湿多雨，也没有冬日的寒冷干燥，一切都刚刚好。

　　忙碌之余，叶甜总忍不住拿起手机，看有没有新的微信。一听到信息提示音，她更是第一时间解锁屏幕，看收到的是不是他的消息。

　　但总是一次次失望。陈陆一直没有发信息定醉蟹。

　　今天，他难得下班回家吃饭，厨师自然是做了他爱吃的醉蟹，他拿起一只，认真的剥开吃。

　　第一口，他就停住了，但依然不动声色吃完了这一只，却没有再拿起第二只，吃了几口米饭和青菜就结束了用餐。

　　平时他一般会吃两只，张叔觉得很奇怪，但也没直接问。其实张叔也觉得，家里厨师做的醉蟹就是差点了什么，就像是人家常说的：菜没有灵魂。

　　陈陆站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树叶已经金黄，有风吹过，会有小扇子形状的树叶随着飘落。

　　负责保洁的阿姨每天都会清扫，但此时又有叶片飘落下来，在黑砖地面上稀稀拉拉的躺着。

　　晚餐的大闸蟹又大又饱满，可味道吃起来就是差了点什么。陈陆想了想，拿起手机调出微信的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国画卡通头像，打开对话框，输了个：“你好。”
　　然后手停顿了下来，手托着这手机，拇指悬在屏幕上方。

　　犹豫了一会，他接着输入第二条：“我家有些大闸蟹，可以委托你们餐厅代为加工成醉蟹吗？”

　　拇指又在“发送”上停留了一阵，才终于按了下去。

　　叶甜这会儿刚刚做完一桌菜，一听到手机声响，马上拿了起来。她想都没想，直接回复：“没问题。”

　　然后才觉得自己回复的太快了，开始找补，发了第二条：“店里晚上8:30以后就没有什么客人了，那时送过来就行。”

　　“好。”

　　陈陆更干脆，只回了一个字。

　　“张叔，你把剩下的大闸蟹帮我装好，我送去加工成醉蟹。”陈陆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陪了他20多年的张叔太了解他了，觉得能听到他情绪上的起伏还挺不容易。
　　“行，你给我地址，我去送。”张叔马上去准备。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陈陆坚持道。

　　张叔把冰箱里20多只大闸蟹用箱子装好，拎了一下，还挺重的。

　　“挺沉的！”
　　“没事，没有多远。”

　　“没多远？”

　　“哦，是的，那我先出去了……”

　　张叔望着陈陆的背影，觉得少爷神神秘秘的，送螃蟹竟然要亲自去。

　　陈陆到时，帮厨和服务员还在打扫卫生，叶甜正在核对今天的账目。

　　她隐隐的觉得，陈陆应该很快会到，没想到这么快。她一抬头，就见他拎着老大一个泡沫箱，推门进来。
　　帮厨见有人进来，习惯性喊了一声：“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叶甜忙说：“是来找我的，你们收拾完先下班吧！”

　　他们这才都看向门口，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陈陆，之前两次他们都下班了。

　　来店里吃饭的很多是老板的朋友，偶尔有艺人和电视台的主持人等，形象好的不少，但有今天客人这样的气质和气场的，还是第一个。

　　在他们眼里，这位先生不仅外形突出，更重要的是他气场非常强大，一看到他，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甚至有些不敢动。

　　可他不冷酷，而是温和且平易近人的。

　　他只是简单站在门口，甚至旁边还放了一个普通的白色大泡沫箱子，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帮厨想都没想就上前接下泡沫箱子。

　　“你先放到厨房吧！”叶甜说。“你们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吧！”等帮厨从厨房出来，她又对两人说让他们早点下班，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着急了。

　　两人心领神会，笑着说“我们先下班了。”然后一起走了。

　　“那，那个您请坐。”叶甜看陈陆还在站着，连忙拉出一把椅子。

　　“不用客气，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每天晚上都会做一批醉蟹，刚好一起做就行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叶甜有些紧张，干脆站起来往厨房走去。“你可能要多等一下，如果不介意，也可以一起来厨房看看。”

　　陈陆不知道客人也可以进厨房，好奇的跟着进去了。
　　叶甜蹲下打开泡沫箱，里面都是最顶级的大闸蟹，比她店里的品质要好，个头也大了一圈。

　　“您这蟹真好啊！我找的供应商都没有这么好品质的。”厨师看到好的食材会特别激动，双眼放光。

　　“是产地那边直接送过来的，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陈陆回答。

　　叶甜忙说：“不用了，价格太高，大多数客人接受不了，我们店虽然是私房菜，但定价中等偏上，并没有走高端路线。”

　　陈陆点头：“那好，有需要你可以和我说。”

　　叶甜认真的把大闸蟹一只只拿出来，数了数量。“里面有21只，我一只收20元加工费，一共420元。”

　　“你是不是收得太少了，这么多蟹，用的花雕和生抽都要不少钱了！”陈陆可不能占便宜。

　　“这样吧！我回去拿坛花雕，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说完就大步往外走。

　　“不用……不用了……”叶甜还没来得及阻止，陈陆已经出了店门。

　　果然不过10来分钟，陈陆就又出现在店门口，这次手里抱着个大坛子。

　　他将坛子放到厨房案台上，打开封着的盖子，浓郁的酒香一下飘了出来，香味扑鼻，馥郁芬芳。

　　叶甜欣喜的拿出一个白色瓷勺，舀了一勺出来，只见酒色橙黄清亮，如琥珀般流动，她浅浅的尝了一小口，酒味甘甜醇厚，喝完唇齿留香。

　　“真是好酒啊，有近20年了吧？做大闸蟹有些可惜了。”叶甜把小瓷勺里剩下的酒也喝完，觉得如果温过之后口味肯定更佳。

　　陈陆一直看着叶甜的一举一动，看她仔细观察、品尝，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贪吃的松鼠见到了松子，小狗看到了骨头，非常爱惜的样子，十分认真却可爱。

　　听到叶甜的话，他笑着回道：“不可惜，好厨艺就是要配好材料。你如果喜欢喝花雕，我家还有几坛，回头给你送来。”

　　“您太客气了，这酒一看就很珍贵，我不能收。能用您家的极品大闸蟹和花雕做一次熟醉蟹，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叶甜边盖上酒坛的盖子边说。

　　陈陆也没再坚持送，毕竟两个人还没有那么熟，做事太过了反倒容易引起误会，虽然几坛酒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陈先生，您看是明天来拿，还是等我做好你拿回去冷藏呢？”叶甜抬头看到陈陆。

　　陈陆心里想，就两个人在店里似乎不太好，应该明天再来拿，但嘴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说：“你做醉蟹肯定有秘方，是商业秘密，我在这看着不好吧？”

　　“没关系，大家做醉蟹基本都是一样的配料和方法，只是细节和手法上略有差异。”叶甜忙解释。

　　陈陆笑了，笑起来魅力和亲和力都又添了几分。“我其实真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做的醉蟹就是特别好吃呢？吃了让人感觉非常温暖和幸福。”

　　“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花雕是酒，吃到胃里当然是温温的了。”叶甜噗嗤一笑。

　　“不用总称呼您，我也没那么长辈吧！”陈陆听到叶甜喊“您”，总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然后似乎有这么个声音，在他身边喊了很多次很多次。

　　“行，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先坐一会，我准备开始熬制料汁了。”不过一个称呼，叶甜也没再推让。

　　陈陆坐到了靠近厨房门口的一把小椅子上。这把椅子是叶甜做菜需要等待时偶尔坐的，并不是太大。陈陆个高腿长，坐下去腿都伸不直，只能弯起来。他又腰板挺直，更像个乖乖的小学生，认真听着老师讲课。
　　讲课的老师就是叶甜了。

　　她正把坛子的花雕倒进锅内，到最后还剩少许酒时，她停了下来，没有把酒全倒完。她放下坛子，回头看向陈陆，巧笑倩兮：“我留下两杯，一会温了我们一起喝吧！”

　　陈陆不知为什么，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那是一个春天，绿柳折腰，桃花灼灼，一个美丽的古装少女手拿一支桃花枝，也是这样对他灼灼一笑。

　　他慌忙回神：“好的，那就一起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