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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圣人总在成佛后 ...


  •   “什么?我做了什么?不就是让你暂时用不了灵力吗?”刚才诡异的神色转瞬即逝,金如松泰然自若地面对着江澄的诘问,一脸纯良的无辜和莫名其妙,一面随意地用指尖卷着发梢。若非清楚她的为人,光是见到这幅样子谁都会觉得她毫无恶意。

      然而她说的话江澄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望着地面,嘴里断断续续地低声念着:“我的……我的金丹……”

      “舅舅!”金凌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他,“您身上还有伤呢。”

      “慢慢扶他坐好。”蓝曦臣第一时间赶到了聂怀桑身边,查看他的伤情,确认伤口不深,且没伤到要害,又抬起头来提醒道,一向宽和的脸色还带着未褪去的愠怒。金光瑶也在另一边蹲下,探试着聂怀桑的脉搏。

      “阿松,你没做什么对吧?”他头也不抬一下,语气满是严厉,像极了在为江澄讨公道,然而只要凑近细看,就会发现他背离蓝曦臣的那半张脸还勾着嘴角。明明是疑问句,却平淡得像个陈述句。

      而本来昏迷不醒的聂怀桑,在历经颠簸,淌过惊险的瞬间后反而悠悠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被疼醒的还是被甩醒的。他迷蒙地睁开双眼,木然地扫过两人的脸,不明所里地轻唤了声:“二哥,三哥,这是哪里?”既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背部的疼痛,“哎呦哎呦”地怪叫起来。蓝曦臣他们怕他压着伤口,把他翻了一个面,他现在正浑身湿漉漉,灰头土脸还染着血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不像个仙首,倒像个乞丐。

      江澄嘴唇发着白,指尖轻颤,坐在蒲团上一动也不动,明明胸口中了一剑,却紧紧捂着小腹,五指用力到快要穿透腹部的布料。

      “舅舅!舅舅!”金凌死命叫着他,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却像丢了魂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到木偶一样的江澄和好像快急哭的金凌,魏无羡火急火燎地扑到他身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扒开他的手,手掌探到他丹田前,略一感应,便笃定道:“江澄,你的金丹完好无损,还在那里,你到底怎么了?”

      “是吗?你确定?还在?”像是往死水中投入一块石子,魏无羡这句话总算在他心里荡开涟漪,他眼中先是现出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好似幽暗中迸发出一道强光,接着眸光又暗了暗,现出有些小心翼翼的怀疑。

      “那你信不过我,让蓝湛也来看看呗。”魏无羡差点被他吓死了,刚才江澄的表情就和当年他和自己说金丹被化掉时一样死寂和了无生气,这是一段他两都不想回忆起的悲惨过去,好在现在是虚惊一场,否则他现在这颗丹江澄也看不上,而且也没人可以动手移植了。

      蓝湛检查的结果也是一样,他稍稍沉思片刻,有些困惑,看了魏无羡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虽然江澄之前感受到的那种特殊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但他清楚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所以他坚信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不死心,还想开口再说点什么,一旁被抬过来的聂怀桑率先出声和他搭着话:“江……江宗主啊,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哎呦,你的紫电怎么这么狠啊。”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庙宇四周,又怯生生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金光瑶。

      江澄一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之前在莲花坞,他私下去找他当面协商,那说起话来还算是客客气气的,就是借个场地一用,也说会替他保守秘密。谁知那聂怀桑一听是吃人堡的事,吓得三缄其口,摇着折扇遮着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才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嘘”了一声,愁眉苦脸道:“那地方早就被推平啦!哎呦江宗主,你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要是传出去我可怎么办呀。这魏兄可真是的,说好替我保密的。”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又煞有介事地并拢三指发誓道:“我家以后都不建这种危险的东西了,之前都闹过人命了,绝对不建了!制作的方子也被我烧了,我绝对一眼没看!没看!”一位宗主在另一位同地位的宗主面前,一板一眼做着这种手势,还主动做着保证,着实有些滑稽,他却完全不介意。

      “而且……而且,就算还在,也不能借给你啊……一般的地方也就算了,那可是我家祖坟……”他躲在扇子后面,露出半只眼睛,每说一个字就观察一下他的脸色,“之前金凌困在堡里的事,我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可不要再提了,别再提了……”他千叮咛万嘱咐,又做贼似的东张西望,匆匆搪塞完也不给个完整解释,就虎口脱险般地遁逃了,那么大个人直接蒸发在了莲花坞。

      江澄自知理亏,却依然被他气得快脑淤血,只是他说平了,那就是真平了,依聂怀桑的性子,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骗他。而且他不愿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嘴巴是最严的。更何况金凌的事他也不能说出去,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家自然没道理重视这件事。

      “哼。”他差不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聂怀桑身上盖着蓝曦臣的外袍,见江澄不愿理会他,心虚地挠了挠头:“江兄,你还生气啊……你看这不是,不赶巧嘛。要不你告诉我因为什么事,我再替你想想其他办法……”说完还“嘿嘿”干笑了两声,显得憨厚老实,却足以让气氛更加尴尬。

      须臾,出去猎狗的苏涉冒着大雨落败而归,身上挂满了彩,活像是独自面对千军万马,从战场上退下来。他交不了差,羞愧难当,金光瑶也不怪他,金如松更是懒得骂他。

      四大家族的主要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是几位人质除了暂时无法使用灵力,仙剑灵器尽在身上,也没有收到任何束缚,甚至还毫无压力地在这里交流,当真成了被请来的客人。金如松转了一圈,面色阴郁,极度不满地冲着金光瑶喊道:“就这样,完了?不把他们的剑收走?”

      “修仙之人剑不离身,此举实在有失礼数。”金光瑶不由分说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

      “人随时都可以死,还在乎这般礼数?”金如松险些被气笑,她自然知道他不想冒犯谁,那连带着姓蓝的剑都收不得,剩下三个没剑的,还有一个……

      “哼,就算不论剑的事,搜身总可以吧,保不齐身上藏了什么暗器法宝,这些总能交上来吧。我只是求个稳妥,又不是刻意要去冒犯谁。更何况……”她朝金光瑶挤眉弄眼的,用手比了个圆圆的形状,卖力地做着口型,“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碰蓝曦臣,可以吧,不搜他的身,我知道你又不在乎其他人的面子,这种时候就不用装了。”

      其余人闻言具是一怔,纷纷朝蓝曦臣和金光瑶投去复杂的目光,接着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蓝曦臣也有些意外,望着金光瑶,一言不发。

      金光瑶轻咳两声,额上青筋一抽一抽,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你好歹尽一次父亲的责任吧,偶尔也帮我一次。”她神色有些悲凉地盯着他,语气却没有太多期望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过于薄情了,金光瑶叹了口气,只得挥了挥手,一旁待命的修士随即上前。“那各位,多有得罪。”他抱歉地笑笑。

      “喂!你这也太过分了!”魏无羡义愤填膺地抗议道,“你这简直就是温王在世啊!”

      “我这就过分了吗?我还没叫人扒了你们的衣服呢,照理说那样才搜的最彻底。哦,你这么一说,金凌的身还是我亲自来搜吧。”她微微一挑眉,便将手伸向了金凌。

      如果月光石在其中一人手中,那必定今夜被带来了这里,仔细搜应该是可以取到的。前提是蓝曦臣不说谎,他身上的东西,只要金光瑶还在,她就无论如何也检查不了。

      修士们逼近,魏无羡却依然张牙舞爪地抗拒着,蓝忘机则冷若冰霜,板正地静坐着,却不让人靠近魏无羡半步。金如松抽出岁华架在金凌脖子上,扭头警告道:“哎,做人质最重要的就是安分,你们的命又不握在自己手上。魏无羡身上,可以吹的东西,通通拿来,交给我。”

      这招对魏无羡果然管用,然而另一边却依然传来不小的骚动。循声望去,聂怀桑也不知为何爆发出了壮士断腕的勇气,负着伤顽强地和一个修士拉扯着他那把宝贝折扇。他趴在地上,手伸得老长,哭嚎着死不松手,都快被人拖走了。身残志坚,负隅顽抗,楚楚可怜又让人心生敬佩,刮目相看。蓝曦臣于心不忍,劝他放手,他也不听,只得又对着那奉命行事的修士好言相劝。

      金如松扶了下额头,有些汗颜,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那个就算了吧,就是把普通的扇子。”

      震住了魏无羡,安抚了聂怀桑,她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只是在手触到金凌前,她就立刻收手了。她仍然有所顾虑,想到这一点,立刻退开,和他保持距离。金光瑶看穿了她的心思,便替她来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可惜乾坤袋被翻了个遍,里头比他的脸还要干净,连块石头的影子也没有。

      见是一无所获,金如松不免有些失落,,难道石头是自己长了脚跑了吗?金光瑶翻完又体贴地替他整好衣服,比对自己的亲女儿温柔得多。金凌抿着唇,微昂着头,却是时不时地朝她看去,这姿态在她眼里简直算得上是种挑衅了。
      金如松舔了舔犬齿,冷笑一声,没有发气,又将主意打到了一旁的江澄身上。虽说命令是下了,但普通修士见他那凶神恶煞的脸俱是不敢靠近,更不要提拿他的东西了。金如松则是放肆地打量着他,这只被她拔了牙的老虎,直接按住他的手,“咔嚓”扳折了他的食指,把紫电拔了下来。

      “你!”江澄瞬间发作,不顾有伤在身,窜了起来,活像了个点着的炮仗。“呀!这么凶,你瞧!”她故作惊叹,转头看向金光瑶。金光瑶淡淡看了一眼,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这就算是默许了,金如松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一脸“果不其然”,鄙夷地冷哼了一声,行事于是更加大胆起来。她反手就朝江澄肚子砸出一拳,又准又狠,却没有附着任何灵力,只是普通的一拳。

      “呜啊,呃——”可江澄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打击,他重心不稳,腿一软,又被她按住肩膀,往下重重一压。

      “舅舅!你怎么样?”金凌眼疾手快接住了他,红着眼怒斥道,“你为什么要打他!”却被江澄抬起手腕止住了话头。

      “随她!”他中邪似的干笑了两声,呛出了一口血,总算是有了点头绪。不管是夺走手上的戒指,还是朝着肚子打一拳,都是之前他想对她做但又没做成功的,看似是她狂妄之举,实则是在一桩桩报复,而且复刻得分毫不差。如此睚眦必报的小人,若是金凌再说下去,激起她的凶性,她也许会把他已造成的伤害也一并在他外甥身上讨回来。

      “江宗主,你不要那么激动啊,有伤在身还是好好坐着吧,当心扯着伤口。”金如松当金凌是空气,一点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她一脸关切地望着江澄,“我是为了你好。”

      语罢,她捏着紫电,和栖凰轻轻撞了两下。两枚戒指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像百灵鸟的叫声一样悦耳又动听。她跟孩子玩性大发似的,又敲了好几下,“呛呛呛”,在江澄眼前,玩弄着他祖传的法器,而对方却默默忍受着这份屈辱,梗着脖子,目露着凶光,敢怒而不敢言。他用力揩掉了嘴角的血,视线没有一瞬离开她身上,金凌的胳膊被他掐在手里,肉被他抓出道道白痕。

      她侧耳倾听着,眼里含着笑意寻向金光瑶,想看他何时来制止她,却见他早已没了踪影,估计是去后殿查看进度了。她一瞬间失了全部趣味,眼底的笑意也变作厌弃,皱了皱鼻子,把紫电扔进随便一个乾坤袋里收好。

      庙宇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寂静,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的遗物被贼人玷污,江澄深受刺激,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之前积蓄的怨屈一直徘徊在心口,堵得他心气不顺,现在一下子倾泻出来,他单方面又和魏无羡关于金丹的事产生了冲突。一开始只是拌嘴,到后面愈演愈烈。

      这种迁怒,半个始作俑者则是斜靠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烛台上漏出的光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脸上的表情出奇得古怪,像个路上偶遇的陌生人在听着一个失意的人痛哭流涕地哭诉,说不上是心生恻隐还是幸灾乐祸,总之不能算是无动于衷,但又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漠在她的瞳子里闪烁。然而听到一半,这种状态就被取而代之,江澄的反应越激动,她脸上的表情就越兴奋,嘴角也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到后来则颤抖着肩膀努力憋笑着。直到江澄在真的众目睽睽之下流出了眼泪,她才扑哧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笑声久久回荡在庙宇内,还慢悠悠鼓着掌,显得颇为讽刺。

      “你笑什么!”江澄泪水七横八竖糊满了脸,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眼里爬满血丝,怒声骂道。哭着骂人的样子,倒与金凌极其相似。

      “哈哈哈,江宗主,你说的好啊说的好,好一个'凭什么',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真的和我是一种人。”金如松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眼中掺杂着同情与喜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事事不如人,觊觎你师兄的金丹多年,并且心安理得地使用了这么久。你难道真的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吗?你那阴暗龌龊的心思,与我何异,先前又为何指责我?你也知道嫉妒一个人到发疯的感受,也明白没爹疼的痛苦,我以为你起码能理解我一下的。都是道貌岸然的人,做什么把自己包装成圣人。”

      “你放屁!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江澄他什么时候觊觎我的金丹!”江澄涨红了脸,刚才哭到缺氧,现在气得昏厥,还没反应过来,魏无羡却已怒极,他脖子上青筋直露,踢蹬着双腿,挣扎着要爬起来冲过去,“蓝湛你不要拦我,我要杀了她!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江澄相提并论!”

      “好嘛,依你的意思,他不想要,倒是你一厢情愿了。就算你说得对,方才见他的反应,也是极其痛苦的。他不想要你的施舍,你肯定心里也有些舍不得,既然如此,十多年了,咱们就物归原主吧。魏公子可以重返巅峰,江宗主也好求个安心。反正还有点时间,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她悠然自得地踱到供台后,面朝着他们,两只手臂伸直朝两侧张开,身体微微前倾地撑在桌上,台上的香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将她的影子放大投射在后上方的墙上,延伸到了天花板,“因为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最喜欢以德报怨。”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众人,在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映衬下,她的眼中好像也泛起了悲悯和说不出的哀伤,却没有神圣的感觉,反而有些阴森。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几级台阶上,俯视着所有人,供台成了她的桌案,仿佛她才是下达审判的神,是听取他们祈祷决定他们命运的菩萨。

      “而且我刚才,都替你准备好一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对不住,我对澄哥没意见,我还挺喜欢他的,但松宝杀疯了,她要干的事我也拦不住,澄哥得再遭遭罪了感谢在2021-05-14 22:18:30~2021-05-18 20:0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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