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极乐》金择松

22、丢失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她走到外面没多久，就见白光一闪，一个小纸人如箭般从她头顶掠过。认出这是谁的纸人，她脸上失了血色，拔腿紧追不舍，奈何纸人飞得实在太快太高，她不仅追不上，而且够不到。她拔出剑，牙齿打着哆嗦，有些绝望地嘶吼：“魏公子……是你吗？求求你停下来，求你了！去死吧！”魏无羡听到她匪夷所思的请求，一阵毛骨悚然，立刻加大了马力，担心她御剑飞行来追，又贴着地面，灵活穿梭在各种建筑中，不一会就没了影儿。

　　金如松失心疯了似的，铁了心要杀掉他，打听了一下后，就赶到了他住的客房，结果迎头撞上蓝忘机。她避无可避，被蓝忘机冷着脸逼进了房里，魏无羡劈头盖脸一句：“你是不是很失望？金凌现在安然无恙，从你手下死里逃生了。不过你演技可真不错，连我都差点被你拿刀使，和你爹有得一拼。”

　　“什么？”她仿佛被雷劈中了天灵盖，劈没了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剑也不要了。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嘴唇颤抖地喃喃道：“他他他……他没死？不可能啊，啊，你在骗我对不对？就因为我没亲眼看着他咽气……”

　　她下意识想去拿某样东西，后知后觉才发现东西早被自己处理掉了。“他现在好得很，就是还没醒，你那根麻醉针药效还挺强的啊。不信你问问江澄，喏，他来了。”魏无羡指了指推门进来找他的江澄，江澄还不知情，一脸困惑地看着房中对峙的三人。

　　“问什么？”他茫然地问道。

　　“你之前跟我讲的，你说让我以后好好活下去，什么意思，难道不是金凌死了吗？你不是希望我代替他好好活下去吗？”她一把抓住了江澄衣服的下摆，攥在手心里揉得皱皱的，眼中对金凌的死还抱着一线耀眼的希望。

　　“哈，金凌一直没醒，我是检查了你的身体，医师说你命不久矣，我觉得让你们换回来有点残忍。”他顿了顿，挑了挑眉，还是一头雾水，“魏无羡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你脑子怎么不太清楚的样子？”

　　“江澄，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这个卑鄙的小魔鬼嘴里没一句真话的，心肠比蛇蝎还毒，你知道她要杀金凌的事吗？”“不是的，江叔叔，他在骗你！我没有那么做！都是假的，你信我啊。”她带着哭腔哀求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紧紧抓住江澄这根救命稻草，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他就是想报复我，金凌的魂魄不干净了，他要瞒着你拿我出气。魏公子，我明明也帮过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才不干净呢！谁会再信你的话？”魏无羡见她这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叉着腰笑了笑，“是不是，江澄，我都听到她爹和她讲的话了，他们已经在给金凌准备后事了，她亲口说金凌必须死的，你真该看看她当时冷血的表情，一点悔意都没有，你说可不可恶。”

　　“荒谬，阴毒。”蓝忘机也摇了摇头。

　　“真的？那他身上那道符也是你贴的？”江澄听闻大吃一惊，迟疑地望着底下抱着他腿哭得死去活来、眼泪把他裤子都浸湿了却没再反驳一句的可怜孩子，最终下定决心，一脸厌弃地把她踹开。

　　她胸口挨了江澄一脚，好在这一脚不重。 “我没有骗你们啊，我为民除害呢，反正金凌就是没了，紫电也认不出，还拔出了温若寒的佩剑，他已经完全被影响了，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她咬了咬下唇，迅速认清了现实，擦去几滴鳄鱼的眼泪，大大方方地卸下了伪装。

　　魏无羡他们确实还没来得及带他去问灵，紫电失效是很严重的事，他们也说不好金凌现在到底是什么成分。“说不定他现在比我还坏呢，起码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以后就不会再害人了，也不会波及无辜的人，而且我也不会想复仇，你们看看温若寒最恨谁，反正不是我，是打过射日之征的诸位吧。”她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靠着墙根坐在地上。

　　“那又如何？这具身体是金凌的，你拿不走，乌鸡还想钻空子变凤凰不成？”江澄被戳到了痛处，眯起眼摩挲着戒指。

　　“你还敢提这件事？金凌被影响，你多半撇不干净，金光瑶说你故意拿走栖凰，那究竟是什么？”魏无羡经她一提醒，想起了一些细节。

　　“栖凰是她手上佩戴的法器，有祛除邪祟的功能。”蓝忘机替她回答道。

　　“不错，大梵山上还是戴在金凌手上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当时金凌神智是很清楚的，没有受影响的痕迹。”江澄回忆了一下，眉头紧锁。

　　“但在义城就不见了，不，应该是更早的时候，你总不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吧。我记得你说你很久以前就被温若寒的灵魂缠上了，可却一直没有受太大的影响，而金凌一下子就不行了。难道这栖凰还有保护主人魂魄的功能？”魏无羡恍然大悟，做出了一个推断。

　　“带有恶意的异体魂魄可能会被视作邪祟。”蓝忘机补充了一句。

　　“什么？你莫不是故意想让阿凌的灵魂被蚕食？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究竟怎么害他的？”江澄听到这里感到心被揪了起来，一时有些失控，愤怒、震惊、难以置信、怨恨交错在他阴沉的眉宇间。他冲过去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抓住她的手，想把栖凰从她手上扯下来：“拿过来！说不定金凌戴上它还有救！”

　　“我没有！不行！这是我的！松开！”金如松尖叫一声，不顾手指将被掰断的疼痛死死攥紧拳头，像护崽的母狼一样左手用力在江澄手上一抓，尖尖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数道血痕。无奈江澄力气太大，几乎要把她拖走，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栖凰，弹开他！”

　　江澄被一道强力的金光弹开，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阴厉地威胁道：“你拿不拿来！你想被紫电抽吗？金凌要是被你害没了我绝对弄死你！”“金凌比你更需要它，你还有赎罪的机会。”魏无羡强压下怒火，耐心劝道。

　　“莫要冥顽不灵。”蓝忘机也难得帮腔。

　　她嘴角流着血，缩在角落里冷笑一声，和着血把栖凰一口吞了下去，将一把匕首搁到脖子上，又往舌头底下塞了疑似某种毒药的药丸：“你们拿呀，把我刨开从我尸体里拿就可以了，反正我怎样都是死，再带走一个金凌也不亏，江宗主，紫电不一定有用，刀子可一定管用。”

　　“你！”江澄气不过，魏无羡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摇了摇头，表示从长计议。“哼，先跟你说清楚，反正就算他成了温若寒，我们也不会放弃他，你别想着捡这个便宜。你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具身体里。”

　　“那又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办法啊，谁能说一定可以换回来的，说不定一辈子就这样了。”金如松不再抬头看任何人，对于作案手法也闭口不提，不停地剥着指甲边的皮肉，泄愤似的撕了一条又一条，全然没了痛觉。

　　“有办法，拿到月光石，询问兄长。”一旁的蓝忘机终于开口道。“蓝大哥绝对比你懂吧。”魏无羡扶着墙，一脸居高临下的同情，“哎小朋友，你怎么异想天开要和大人们斗，做坏事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办法多得是，你就不要妄想拿到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攥了攥拳头，又松开，突然站起来，尖厉地冲着他们喊道：“凭什么！他那么嚣张跋扈的人，作天作地，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他一半幸福，我也有一个那么好的舅舅，让我现在去死我也愿意！凭什么他什么都有，还总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怨妇样，动不动就哭。那天在大梵山你也看到了，如果是他，根本就不会管那些人的死活，可我虽然不是好人，起码我做出来的事都是好的吧。”

　　“别跟我扯什么金凌没父母，你也大概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了，可你不知道他都对我做过什么！他这种父亲，还不如没有！就算是这样的人也很疼爱金凌，却从不正眼看我，我跟他比什么都不是！明明我才是亲生的！”她破罐子破摔地撕开血淋淋的伤口，挖出千疮百孔的心，将自己多年的怨怼暴露在阳光之下。

　　“你说这些又能怎么样，以为我们会可怜你吗？金凌就是金凌，你嫉妒他、抹黑他，都无法改变他在我们心中的地位。”魏无羡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露出丑陋的真面目，对她的最后一丝善意也荡然无存，“你觉得不公平，就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恨金光瑶就去找他，动金凌做什么！不过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金凌已经没了，没了。你们就把我当成金如兰好不好，他做什么我也可以做，我比他听话得多。舅舅，我绝对不会惹你生气的。”金如松好似完全听不到这段话，她扭头看向江澄，刚才的癫狂一下子转化成了当初身份暴露前和他朝夕相处时的款款深情和尊敬，又殷切地握住了魏无羡的手，极力放低姿态道，“魏公子，我也叫你舅舅好不好，你不是会很开心吗？大舅舅，你害死了师姐想必很愧疚吧，放心，我原谅你了，我父母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

　　“自欺欺人，痴心妄想。”蓝忘机迅速上前抓住了她的小臂，想把她扯开，他觉得此番言论有些不堪入耳，差一点就施展了禁言术。

　　魏无羡看着她不合时宜的反常笑容，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地膈应人，头皮发麻，觉得她多半是疯了，忙不迭把手抽回来，把她推回到墙上：“你可真让人恶心！别做梦了，金凌以前一定是个没心机的善良孩子，而你只是个算计别人的阴险小人，就凭这一点，你永远代替不了他。”

　　江澄却从刚才起不知在想什么，许是金如松的几句话对他的内心有些触动，引起了他少有的共鸣。尽管此人很可恨，但看到魏无羡继续指着她鼻子近乎刻薄地骂，她因为前功尽弃濒临崩溃的样子，想起以往种种，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他蹙眉拉了一下魏无羡，略有不满道：“好了魏无羡，差不多得了。”

　　“江澄你怎么回事？她这种人不值得同情。”魏无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双目失神，瞳孔涣散地靠着墙壁滑了下来。“魏公子，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金凌，因为他是你最在意的师姐的孩子，就是继承了她血脉，身上流着她的血的后代。”说罢，她苦笑了一声，艰难地抬起右手拍了拍胸口，“不是别的，就是这具身体。你从来没有和他相处过，为什么要介意身体里的是不是所谓的金凌呢，你就当作金凌一开始就是我这样的，不好吗？”

　　没人想再理她，江澄也不想说重话，趁她没有防备上前夺过她手里的刀，捏住她的鼻子，把手指伸进她嘴里，将毒药扣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一定要他回来，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她轻不可闻地有些神经质地低声喃喃道，像是对别人又像是对自己说着，明明是看着魏无羡，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向了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无尽远方。

　　江澄试图把她拉起来，结果她却浑身瘫软，好像没了骨头，任他怎么拽也起不来：“行了！闭嘴吧！你也活不了几年了！安分一点，金凌的情况还没确定，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江澄，你就这么放过她吗？她那么处心积虑，差点害死金凌，就算不能杀她，如果不给她一点深刻的教训，她不会长记性的。”魏无羡不知道江澄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试图伤害金凌的人。

　　“魏无羡你能不能闭嘴！你说要怎么办！”江澄烦躁地顶了一句，他当然也不想放过她，但想到这还是金凌的身体，而且自己也没伤害过孩子。他犹豫地扫了她一眼，果然还是……他再次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紫色的电流窜过她的身体后化作鞭子捆住了她，塞了条帕子堵住她的嘴防止她咬舌自尽，眼中终于燃起了应有的杀意。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金如松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终于有了反应，她惊恐万状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江澄如恶犬般盯着她的脸，甚至可以看到他锋芒毕露的犬齿。她挣不开江澄的魔爪，瞟了一眼欲有所动作的蓝忘机和袖手旁观并且拦住他的魏无羡，淌下一滴清泪，含糊不清地呜咽道：“你们真的……好残忍啊……”说完无力地闭上了眼，手摸向袖子里的一张爆破符和传送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