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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本朝存在多久,仪国公府就屹立了多久,门第显赫,前朝有重臣,后宫有皇后、后妃,优秀子弟层出不穷。

      这一代的仪国公世子颇有能力,将底下的弟弟们压制的服服帖帖,二弟沈文乔与他年岁相仿,却一直为他驱使,唯他马首是瞻。

      他今夜歇在正妻冯氏处,夫妻俩相濡以沫大半辈子,感情甚佳,见夜色渐深,冯氏吩咐人卸了妆发,之后打发了房里奴婢出去,转首看向夫君道:“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传来,恐怕又是一场空,夫君早些歇息,等明日吧。”

      仪国公世子给自己添了杯茶,提了提神,摇头道:“我再等等,二郎膝下仅有两个孩儿,亲手废了一个,心里一直不好受,徐家这两个要是还不成,我怕二郎受不住。”

      虎毒还不食子呢,冯氏鄙薄地撇了撇嘴,不在这上面说什么,只思索道:“前太医院正经验丰富,刚好退了下来,没多少人关注,只是人老成精,需封好口。”

      仪国公世子回忆了一下前太医院正的来历和生平,头脑中有一瞬的困惑,与徐家父子相比,这位前太医院正无论是身份还是医术都更合适,为什么他们先找上了徐家父子?

      仪国公世子很快有了答案:据说小徐太医天资出众,年纪轻轻就青出于蓝。

      只是据说是从哪里听来的,仪国公世子本能不去多想。

      门外忽然响起刻意加重了的脚步声。

      洪亮男声道:“世子,世子夫人,沈忠怀求见。”

      来人是仪国公府明面上的护院统领沈忠怀,实际上他手里的权利绝不止护院,还负责了一部分仪国公府的暗卫。

      冯氏不好见外男,尤其是这个时辰,仪国公世子便交代了妻子一声,往外间见属下了。

      大半夜的护院统领来求见,冯氏知道事情绝对不小,起身披了外衣,略略整理了一下,没等她再做些别的,就见夫君推门而入,向来端正肃穆的面容上显露喜意。

      “夫君……”

      冯氏刚唤一声,仪国公世子就将之前换下的外裳披上了身,同时口中快速交代:“夫人,二郎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为夫需去看看,顺便把尾巴处理好,之前没想到徐家父子有用,二郎有些地方安排的不够妥当。”

      冯氏的眼睛明显一亮,上前帮夫君穿戴衣物,又惊又喜:“二郎传来的消息可是已经确认过了?此是大事,关系重大,万万不可闹出笑话来。”

      仪国公世子又如何不知,这是关系家族兴旺乃至存亡的大事,他深吸一口气,恢复镇定:“为夫明白,父亲年纪大了,先不要惊动父亲,待我前去确认,等我回来后——”

      到那个时候,惊动的就不止仪国公一家了。

      冯氏重重点头,送了仪国公世子出门,之后也没敢再睡,一直等到翌日凌晨,陪嫁嬷嬷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桌子上睡着的冯氏推醒。

      陪嫁嬷嬷亲自捧了水给冯氏洗脸醒神,小声道:“世子刚刚回来,正在前面等您。”

      到冯氏这岁数,算是熬出头了,仪国公夫人早不要求媳妇晨昏定省,中馈大权也全权交付到了她手里。冯氏许久没这么熬过了,她喝了嬷嬷递过来的醒神茶,觉得精神抖擞,整顿衣冠,挽发上妆,迫不及待去寻仪国公世子。

      刚瞧见丈夫,冯氏的心就定了下来,仪国公世子身上还带着奔波一夜的倦意,但他眼里的神采却是前所未有的闪耀。

      “夫君,”冯氏紧紧捏着帕子:“可是成了?”

      仪国公世子大笑起来:“夫人,成矣!事成矣!”

      仪国公世子怜惜地看着夫人,动情道:“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受的苦为夫都记得,迟早会为你讨回来。”

      冯氏是世子夫人,其他人可以找借口不出门交际,唯独她,不得不出门往来,屡屡遭受叶家派系的羞辱,郑氏的倨傲嘴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冯氏定了定神,满怀柔情:“夫君记挂着妾身就好,都是为了家族,妾身受辱只是些微小事。”

      她想的更细致,拉住仪国公世子的手切切叮嘱:“此是紧要关头,夫君更需万事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这是家族大事,世子夫妇既然已经得到肯定,携手往仪国公面前去禀告,这个时间,仪国公正在酣睡,被唤醒后,听儿子把事情讲了一遍。

      仪国公老而不昏,沉着冷静:“你没在徐家父子面前露面吧?”

      仪国公世子恭敬道:“儿子晓得事关重大,不敢轻忽一分半点,从始至终出现在徐家父子面前的只有二郎和他的外室子。”

      “好。”

      仪国公赞许点头,目光深沉睿智:“徐松南先帝时期就在太医院了,许能猜出什么,不过无妨。”

      他徐徐道:“徐族族老危在旦夕,族人寻他救命,族老待他有恩,徐松南闻讯大悲,携妻儿连夜赶路,盼能救回族老一命——”

      仪国公世子接着道:“族老年老,病情缠绵,可能一月能好,也可能三月,徐太医实乃仁孝之辈。”

      “不错,”仪国公颔首:“徐家父子亲朋那里都使人看住,不要吝惜人力,只要衡亲王殿下醒了,这些都是值得的。”

      仪国公世子拱手道:“儿子遵命。”

      ***

      京都的暗流罕有人知,一大早,新任太医院傅院正刚用完早膳,就有仆人拿了一封信过来,恭敬道:“老爷,徐家仆人送了信过来。”

      傅院正放下茶杯,疑惑道:“徐家?哪个徐家?我们家和哪个徐家有往来?”

      他看向自家夫人,傅夫人也摇头。

      仆人道:“说是家中老爷也是太医。”

      这么一说,傅院正就明白了,笑道:“是徐松南呀,他们父子都是有能力的人。”

      傅夫人也听他提起过徐松南父子,尤其是徐衡虑,上了年纪的妇人爱好无非就那么几种,当即道:“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改日妾身约他家的夫人喝茶,多来往来往。”

      傅院正打开信看了几眼,都是同僚,他自然认得这是徐松南的字迹,回妻子道:“夫人要等等了,徐太医族中一位有恩于他的族老重病垂危,族人来向他求救,徐太医一家昨天就动身出京了。”

      傅夫人讶道:“一家都走了?”

      她不由赞道:“一点含糊都没有,可见品德出众,老爷,你可别为难人家。”

      傅院正失笑,将信折好收进袖子里:“本朝以孝治天下,徐家父子仁孝之辈也,我怎会为难。”

      等到了太医院,傅院正将徐家父子告假一事记档,遇到同僚询问,也如实告知,此事无波无澜,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徐家从徐松南父亲一代起就定居京都,亲朋故旧不少,仿照徐松南字迹的书信送出去,仪国公府的人还不放心,牢牢盯住了几个可能发现疑点的人——说到底族老一事是伪造的,万一徐松南跟谁说起过族中之事呢?

      好在京都乃天子脚下,些许人手撒进去如滴水入海,半点不起眼,仪国公世子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还吩咐了人往徐氏族地去,力求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仪国公世子表面如常上值,私底下恨不得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听听沈文乔别院里的消息。

      “小徐太医需要的药材都送过去了。”

      “小徐太医需要的金针银针打造好了。”

      “小徐太医今天给广志郎君做了一次针灸。”

      “小徐太医今天给广志郎君泡了次药浴。”

      “小徐太医……”

      “小徐太医要给家里传信。”

      仪国公世子自然不会只有徐家父子两个大夫,别院里还藏有一名医术不差的大夫,在别的地方也被毕恭毕敬称一声“神医”,只是奈何不了徐广志身上的奇毒而已。

      这位大夫姓刘,刘大夫不被允许在徐家父子面前露面,他会在徐家父子完成一天的治疗后给徐广志把脉,然后将徐广志的脉象传到仪国公世子案前。

      前几日徐广志的脉象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如常人一般,直到第五天,刘大夫骇然发现徐广志的脉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掀开了表面蒙着的虚幻假象,露出了垂死真相。

      刘大夫大为感慨,对监督他的仪国公府暗卫道:“小公子中毒日久,之前的脉象才是不对,两位徐太医医术精湛,鄙人远不如也。”

      他连透过假象发现本质的本事都没有。

      基于此,仪国公世子踌躇了片刻,又自信在暗卫的全程监视下,出不了什么纰漏,于是道:“告诉二郎,我答应了,务必善待两位徐太医,待之如上宾,凡有所求,都当允之。”

      ***

      徐松南听说儿子要给妻子写信,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拉着儿子躲进安排给他们的院子,压低声音训斥:“儿啊,你不要命了!”

      徐彬有些愧疚,虽是为了消解原身怨气,但也确确实实令徐家父母身陷险地、担惊受怕,他掩饰好眼底的情绪,道:“我们离开母亲已有数日,母亲没有我们的音讯,必然忧心。”

      想起妻子,徐松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母亲向来柔弱,我们父子当着她的面被带走,还不知她该有多悬心,她身子单薄,近来天气反复,你母亲万一病了可怎么是好。”

      这个时候他倒不觉得写信有什么了,只是在房间里长吁短叹,忧心妻子。

      有婢女从外而来,手捧笔墨纸砚,脆生生道:“徐太医,小徐太医,老爷说了,您二位为小公子之事劳心劳力,多有怠慢之处,还请两位海涵。”

      徐松南不敢摆什么架子,语气和煦,甚至带着一丝感激:“不敢,二爷爱子心切,还不忘照顾我们父子心情,该是我们父子惭愧才是。”

      婢女笑了一笑,屈膝万福,款款退了出去。

      徐松南对儿子道:“公府门第,连一个婢女都有如此仪态,儿啊,你我父子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该让你母亲给你说门亲事了。”

      徐彬:“……”

      他摊开宣纸的手一顿,复又继续,敷衍道:“爹,此事不急。”

      系统笑到打嗝。

      徐家父子的信送到徐夫人如今的住处,仪国公府还有用得着徐家父子的地方,自然不会怠慢徐夫人,一应待遇都是比照最尊贵的客人。

      只是徐夫人受制于人,夫君儿子不知所踪,徐夫人又哪里能安心享受那些锦衣华服和珍馐美味。

      直到一个婢女送来徐家父子的书信。

      徐夫人又惊又喜,抖着手接过来,徐松南有很多话想说,只是清楚书信内容避不开沈家人的查看,故而减少了许多肉麻情话,只是先以一件只有两人才知道的事情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后简单解释自己父子俩一切安好,最多的是安抚之言。

      徐彬的信大同小异,委婉表示对方需要他们父子的医术,让母亲宽心,不要忧虑。

      “夫人,”年轻的小婢女容貌娇俏,依偎在徐夫人腿边,“夫人这下放心了吧?奴婢早就说了,主家仁慈,必不会亏待夫人的家人的。”

      徐夫人将两封信贴身收好,揉了揉小婢女的环髻,神情慈爱,语气柔和:“贵家待我如何,我心中有数,自我来此处,衣食住行,样样妥帖,恐我寂寞,贵家还派了你们这些小机灵鬼来帮我解闷。”

      小婢女嘻嘻笑起来。

      徐夫人接着道:“只是为人母亲的,不闻音讯,如何安心,好在贵家仁慈。”

      她感激涕零,拉着小婢女的手道:“承蒙贵主人看得起,我该让夫君和孩儿尽心尽力为贵主人办事。”

      小婢女道:“夫人是要给您的夫君和儿子写信吗?您可要如实告诉他们,您在这里可好了!”

      徐夫人便又顺着她说了些夸赞之言,句句似乎都发自肺腑,小婢女在一旁研磨,喜得咯咯直笑。

      徐夫人字迹娟秀,当着小婢女的面写下诸多赞美感激之情,似随意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当面致谢。”

      小婢女为难道:“夫人有心了,奴婢也不清楚,只能帮您问问。”

      徐夫人道:“我只是随口一提,贵主人是贵人,贵人事忙,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哪里敢拜见贵人?不过是享用了贵人太多好处,心下不安罢了。”

      小婢女听得动容,拍着胸脯道:“奴婢一定帮您向嬷嬷说。”

      徐夫人清秀面容上笑意温柔,心底却只有冷嗤。

      她被带到这里好几日了,至今没有见到一个真正的主人家,管理此处的只有一个管事嬷嬷,那嬷嬷眼里的倨傲几乎要溢出来,就这样,还敢自称仁慈,打量她是那么好哄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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