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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徐彬还不知道他父亲口中的柔弱妻子心里憋着一股火,正在想法子探探背后之人的底——仪国公世子之谨慎,连沈家二字都不准徐家父子透露出去。

      天气转暖,步入夏季,宫里的叶贵妃愈发过分,总共也没多少宫妃,叶贵妃换着法折腾,没多久就病倒了四五个。

      郑氏入宫训斥了女儿一顿,直骂她糊涂,质问她:“你到底在折腾什么?你父亲还没一手遮天呢,你是生怕叶家虱子不够多,这都直接递到人家手边了!”

      这事他们家不占理,总不能让叶昌世梗着脖子一个个骂回去吧。

      郑氏点了点她的脑门,压低声音道:“你爹在朝会上被御史骂得头昏脑涨,恼得不轻。”

      叶禾希委屈极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阿娘,你就知道骂我!”

      “我这哪里是骂你,”郑氏无奈,这要不是自己亲女儿,非骂一句矫情不可,她抽了帕子给女儿擦干眼泪,放柔语气道:“仔细说说,是哪里不快了?”

      叶禾希没意识到母亲打心底里觉得是她在无理取闹,望着翠微宫的方向,目光森冷:“阿娘,你还记得昭麟二十九年秋猎时我救下了一个少年吗?”

      郑氏拧着眉想了许久,怀疑地看着女儿:“你救了人?有这回事吗?”

      她的女儿还会有怜悯之心救助别人?滑天下之大稽。

      叶禾希没明白母亲话里的质疑,她只是恨声道:“阿娘,那是陛下!我救了陛下!该死的贱婢!方佩昕!她冒充了我!陛下误以为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郑氏听得微怔,她向来聪明,很快就还原了大致真相——她了解她的女儿,就算真是救人,估计也是一时兴起,顶多是草草拉了人一把,什么善后是不可能有的。

      这样看来,女儿顶多算是皇帝的半个救命恩人,剩下半个就是那位方佩昕了。

      屁股决定脑袋,郑氏自然是站在女儿这边的:“方佩昕——昭仪方氏,我记得她是妃嫔中除你之外出身最好的。”

      叶家当然不可能让身份高的妃嫔进宫给女儿添堵。

      叶禾希咬紧牙根:“是!”

      郑氏若有所思:“不是巧合?”

      叶禾希难掩怨恨,心口发疼,泪眼朦胧:“不是!阿娘!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狼狈为奸!企图害我叶家!”

      女儿难得脑袋清醒,郑氏大感欣慰,神情中浮现几许了然,她抓过女儿的手,认真道:“希儿,这是个好机会,等方昭仪那边有所动作,你来揭穿此事,想来不难哄得皇帝倾心。”

      叶禾希捂着心口,身体打颤:“阿娘,你怎么还想着这些?”

      不想着这些当初为什么要送你进宫。

      郑氏暗自摇头,面上自然不会这么和女儿说,见她脸色不好,对心兰吩咐道:“章嬷嬷呢,请她来给贵妃瞧一瞧。”

      叶禾希硬是将手从母亲怀里抽出来,脸扭到一边,生起闷气来。

      郑氏只淡淡一笑:“不想叫方昭仪付出代价了?”

      叶禾希恼道:“我自己来,不要阿娘操心。”

      郑氏老神在在,姿态云淡风轻:“还是抄经罚跪那一套?希儿,你这么做,不能伤筋动骨,还损了你的名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名声可比些许皮肉伤重要多了。

      章嬷嬷在此时来了,她给叶禾希诊了脉,皱眉道:“娘娘当放平心绪。”

      郑氏关切道:“怎么说?”

      章嬷嬷如实道:“秘药伤身,娘娘体内毒素未清,正是脆弱之时,最忌情绪激烈。”

      郑氏想想女儿之前的怨恨,不由摇头,不是她不心疼女儿,只是这孩子扶不起来,她吩咐道:“你多用些人参燕窝给她补补吧,回头我再送些珍惜好物来。”

      郑氏此来本是想让女儿收敛一些,没想到却收获了一个有用消息,安抚好女儿回到家,郑氏就开始布置起来。

      她毫不意外地发现方昭仪所居的翠微宫竟是除皇帝和太后寝宫外最严密的所在,郑氏呵呵冷笑:“看来还真是皇帝的心肝肉。”

      她觉得自己女儿蠢,但不代表真能任由别人拿她女儿当蠢货糊弄。

      郑氏废了些功夫,终于将人安排进了翠微宫,在半月之后,方昭仪病了。

      赵尧黎日日听人禀告叶贵妃是怎样换着法的收拾宫妃的,怒气一天比一天更重,侍候他的内侍甚至发现皇帝上火了,特意往太医院请教,换了消火的茶水。

      等翠微宫来人禀告说方昭仪染了风寒,浑身滚烫,甚至说起了胡话。

      锦绣眼眶发红,哽咽道:“贵妃娘娘说是听说昭仪绣活好,令昭仪绣一扇十八学士的屏风出来,昭仪不得已,夜夜点着灯赶绣活,奴婢们本想帮着绣,谁知关雎宫来了人看着,不准奴婢们帮忙……”

      赵尧黎面无表情,却任谁都能瞧出他处于盛怒之中。

      锦绣的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她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昨夜风大,奴婢劝昭仪等白天再绣,昭仪唯恐贵妃怪罪,不敢懈怠,后半夜下起雨来,奴婢才发现昭仪身上起了热,奴婢去请太医,却连翠微宫都出不去。”

      锦绣哭着给皇帝磕头:“求陛下救救昭仪啊!昭仪实在是苦啊!”

      她磕的实在,额头撞在坚实的地砖上,很快就沁出了血。

      殿内一时除了锦绣的磕头声再没了其他声响,内侍们恭谨地低下头。

      赵尧黎抬了下手,立刻有人上前扶起锦绣,他大步向外,每一个脚步声都又重又狠,像是昭示着帝王的雷霆盛怒。

      乖觉的内侍已经备好了轿辇,那并不是帝王招摇尊贵的龙辇,而是每次皇帝私下去见方昭仪的时候乘坐的低调轿辇,连跟随皇帝的内侍和护卫都自觉减少了人数。

      赵尧黎在轿辇前停滞了许久,忽道:“换了。”

      内侍一惊:“陛下?”

      赵尧黎目光狠厉,内侍疑心从中瞧见了杀意,怀疑此次事情不会轻易了解,立刻吩咐人换了御辇来,扶了皇帝入内安坐,内侍唱喏,天子起驾,浩浩荡荡往翠微宫去。

      天子的行踪一向难以隐瞒,尤其是往后宫行去的时候,几乎没过多久,各宫都知晓皇帝去了翠微宫探望生病的方昭仪。

      皇帝探望生病的后妃,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放在今朝,那就不一样了,皇帝独宠叶贵妃,其余宫妃只能得到天子点卯似的面子情,也就只有出身太后母族的淑妃才额外有些圣恩。

      至于翠微宫方昭仪?

      那是谁?

      虽是昭仪娘娘,但与才人美人没什么区别。

      家世没有,恩宠没有,权柄更没有,前世直到临死之前叶禾希才将她看进眼里。

      六宫怎么想的都有,有叶贵妃这座大山在前,也没有人敢捋虎须,跑到陛下面前晃悠,唯有关雎宫有了动静。

      叶贵妃向来脾气大,哪怕她是最受宠的,关雎宫里的物件也是换的最勤的,果不其然,守在殿外的宫人听到自家娘娘又砸了两个茶盏。

      收到消息赶来回禀的内侍被溅了半身茶水,依旧保持着讨喜的笑脸。

      叶禾希目光森寒,恨意昭然若揭:“本宫不过是刚给了她点厉害瞧瞧,这就忍不住了,可真是真爱啊!来人!我们去翠微宫!”

      叶禾希最张狂的时候用过皇后仪仗,只是很快就因前朝弹劾而废弃,但她的贵妃宝辇也没低调到哪里去,皇帝为了安抚她,允许她在皇帝的私库中挑选了数盒宝石和各色彩绸妆点宝辇。

      此时,贵妃的华贵轿辇张扬的行驶在皇宫的道路上,后宫宫嫔们的心弦都被拨动了。

      叶贵妃这是要去做什么?

      兴师问罪吗?

      唯一勉强算是有资格掺和这事的淑妃想的却不是什么风月之事,她唤来从娘家带来的心腹,轻声问:“哥哥有给我传什么话吗?”

      皇帝的心腹不多,因此不得不启用外家人,太后母族在太后入宫之前甚至只有一个老举人,用钱财疏通关系在县衙里得了一个九品小官,后来太后生下皇子,为照顾皇子颜面,才赏下一个县令之位。

      淑妃的哥哥读书不行,勉强有些武力,一直跟着赵尧黎做事,等他登基之后,将这位表兄调去了禁军之中——要是连禁军里都没有皇帝的人,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淑妃的心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淑妃不由摇头,她知道,朝堂上的局势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而且还是皇帝占据了上风,否则皇帝不会大张旗鼓往翠微宫去,哪怕方昭仪病了。

      她一向知道娘家没有能人,只是没有想到哥哥人在禁军,连这样明显的消息都打探不到,政治素养太低了一点。

      她看向镜子里婀娜鲜妍的女子,她的面目依旧是少女的稚嫩,眉眼间的青涩却早已消失无踪。

      “但凡我是个男子——”话没说完,淑妃就轻轻摇头,也罢,外戚之家无需多能干,皇帝的时候流着他们家的血,足以保他们几十年富贵。

      淑妃这里消息不畅,叶贵妃却是知道的,心兰打发走赶来传话的内侍,快步跟上轿辇,唤道:“娘娘。”

      过了一会儿,叶禾希掀开轿帘,眉宇间是压抑的怒色,更显她姿容娇艳:“什么事?”

      心兰凑近快速道:“夫人传来消息,舅老爷被人刺杀,重病卧床。”

      叶禾希骇的花容失色,惊怒交加:“舅舅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刺杀?!定是——”

      她怒视翠微宫的方向,总算知道收敛了,含恨骂道:“狗男女!”

      正如淑妃最大的靠山是太后,叶家最大的靠山是太傅叶昌世和武安侯郑扬恒,前者门生遍地,权倾朝野;后者是国朝兵马最多的将军,战功赫赫,威势足以令任何人胆寒。

      武安侯若在,武安军自然是郑家的,但若武安侯出了什么意外——一军之主岂可父子相授,哪怕武安侯世子本领不俗,然而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又有皇帝虎视眈眈,武安军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会易主。

      失了武力依仗,叶昌世如折一臂。

      叶禾希想不到那么多,心兰不敢放任她这样杀气腾腾的冲入翠微宫,急切唤了声“娘娘”,满怀希冀道:“舅老爷生死未知,叶家摇摇欲坠,夫人让奴婢传话,说‘当阿娘求你了,务必要稳住皇帝’。”

      “娘娘,”心兰一字字无比认真道:“叶家就靠您了。”

      局势当然还没有到那样的地步。

      叶禾希在这样寄予厚望的目光下本能瑟缩了一下。

      “娘娘,”心兰又唤了一声。

      叶禾希像是得到了奇异力量的支撑,她挺直脊背,似乎有了几分贵妃的风范,同时本能想到了上回母亲和她说的话——揭穿方佩昕冒充救命恩人的真相。

      这是叶禾希短时间内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想想方佩昕会有的下场,叶禾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快意,催促抬轿的内侍:“快些。”

      ***

      翠微宫。

      皇帝的御辇极少驾临此地,宫人们没有多少接驾的经验,慌慌张张跪成一团。

      赵尧黎面无表情地下了御辇,挥开内侍多此一举的搀扶,大步往内殿行去,方昭仪没有恩宠,叶贵妃又有心针对,翠微宫比他上一次到来时更破败几分,一些陈设更是过时的产物。

      嬷嬷匆匆忙忙迎出来,手上还拿着打湿的帕子没来得及放下,嬷嬷行了个礼,眼眶里就有泪水流下来,痛惜无比道:“陛下来了啊,昭仪娘娘到底没有错付……”

      这话逾矩。

      赵尧黎没有在意,甚至虚扶了她一把,踌躇不敢入内:“昕儿她……如何了?”

      嬷嬷擦了下眼泪,侧身让了让:“陛下,昭仪娘娘一直念着您呢,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赵尧黎无声吸了口气,眼中柔情更浓,由爱而生怖,他唯恐他的爱人在他还没有足够力量保护她的时候凋零了。

      他放轻了脚步,走入内室,内室里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赵尧黎看到了病中的心上人,她的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青丝微乱,竟比平时的清华高贵更多三分娇艳,他一时有些看痴了。

      好半晌,赵尧黎才回过神,伸手轻触额头,果不其然感受到比正常体温更高的温度。

      赵尧黎从嬷嬷手里接过帕子,重新打湿,小心的放到方佩昕额上,做完这一切,他沉声质问:“太医何在?”

      嬷嬷面上带了怒色:“天亮之后,锦绣去请了太医,关雎宫的黎姑姑说太医不得在后宫久留,等太医刚开完药就将其赶走了。”

      赵尧黎拉过方佩昕的手,怜惜地放在唇边吻了吻,再抬起头,眼里怒意勃发:“将那位黎姑姑请过来。”

      黎姑姑在关雎宫不算叶贵妃心腹,但在翠微宫就不一样,说一句作威作福都是轻的,只要打着叶贵妃的名号,连尊贵的昭仪娘娘都能欺负,翠微宫的宫人早看她不顺眼了。

      陛下一声令下,宫人们就将黎姑姑给架了过来。

      黎姑姑心头发沉,没等她见礼,就听上首皇帝冰冷的声音:“关雎宫的人?”

      关雎宫三个字几乎能在后宫横着走,没等黎姑姑冒出点喜意,皇帝冷笑着下令:“来人,掌嘴!”

      黎姑姑错愕不已,根本没搞明白情况,就被翠微宫的宫人欢天喜地的拉了起来,一个明显是干粗活的婆子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结实的手臂和蒲扇般大的手掌,掌风呼啸,重重扇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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