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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皇宫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叶贵妃依旧是后宫独宠,其余宫嫔依她脸色行事。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贵妃娘娘召见宫嫔们的次数变多了,从前叶禾希满心满眼都是皇帝,自然不耐烦见到那些和她争抢心爱之人的女人,尤其她并非正妻,面上不显,心中却难免底气不足,更不愿多见她们。

      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该立时处置了冒充她的方佩昕,然而大梦一场,爱意难消,恨意更浓,叶禾希转了行事风格,只想钝刀子割肉,让赵尧黎也体会体会什么是锥心之痛。

      她在闺阁中就曾经见过母亲处置不听话的妾室,尚嫌手段不够,好在这皇宫之中最不缺年长的嬷嬷,叶禾希令人寻来,曼声道:“本宫近来心情不畅。”

      嬷嬷们来时就被人提点过,立刻争先恐后献上计策。

      再没有比皇宫更险恶的地方,每年每月甚至每天都有人无声无息死去,捡佛豆、顶香烛、抄佛经、做绣活……

      一时半会死不了,生不如死最难熬。

      太医院的太医们忙了起来,好在这些伤药太医院常备着,徐松南将伤药交给一个缩头缩脑的宫人,转身对儿子提点宫中险恶:“那是承乾宫丁才人房里的宫人,丁才人品阶不高,若是让关雎宫的宫人看到她来为主子取伤药,恐会惹来叶贵妃不喜。”

      这就是皇宫大内,地位不高,就要将自己的委屈、怨恨都深深藏起来,绝不能表露半分,否则就易惹来杀身之祸。

      徐彬听得点头,来到桌案前取了纸笔写条子,徐松南走过来看一眼,发现都是制伤药的常见药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儿仁心。”

      “确实该多备些,”徐松南叹道:“这些贵主啊……一个个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的语气越发含糊,却也只敢嘟囔了这么一句,在皇宫愈久,愈发知晓皇权的恐怖,哪怕如今皇帝被权臣牢牢压制在下风。

      太医院没什么大事,接下来半天,徐彬除了又送出几瓶伤药外,其余时候都在翻阅医书,既不结交同僚,也不与宫中贵主有所牵扯,徐松南大为满意。

      他已经后悔让儿子踏入皇宫了,徐家无权无势,唯有薄财和浅名,但徐家颇有些清高,向往的是悬壶济世,若有生之年能被尊称一声“神医”,那是再好不过。

      到了下值时候,徐家父子一同出了宫门,登上徐家的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在路过一家食肆时,徐松南还使唤儿子下去买了些吃食。

      等到了家门口,看门的仆人强忍惊恐迎了上来,怯生生道:“老爷,少爷。”

      徐松南看多了先帝时期的后宫争斗,见识广博,立刻上前一步,把儿子遮挡在身后,看进仆人的眼里:“冬青。”

      冬青的手又颤抖了一下,近前小声提醒:“有客人。”

      恐是恶客。

      徐松南的心思百转千回,徐彬既为人子,就不会令他当先面对危险,何况这危险还是他招来的。

      他越过徐松南和冬青,迈步入了院门,就见徐家不大的院子里摆了桌椅,一个衣着不凡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左右还侍立有四五位青壮汉子,清一色的衣裳,显是出自一家。

      徐母领着嬷嬷和几个仆妇站在一旁,徐母出身小家,但接待过不少富贵人家,因此面色还算镇定。

      徐彬眉眼沉下来,不待他质问,那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却是微微一笑,起身一礼:“可是小徐太医当面?”

      徐彬冷笑:“阁下无礼,既是登门求请,为何堂而皇之占据主人家的院子,使主人家人心惶惶?”

      那几个青壮汉子面露不悦,中年男人不为所动,神情和煦:“却是在下失礼了。”

      但他并没有致歉的意思,淡淡一句,就将之略过了,又看向后面进来的徐松南,抬手一引,道:“两位徐太医,在下仪国公府沈文乔,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系统吐槽:“他可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徐彬淡淡一哂:“那可是仪国公府,何等煊赫的门第,皇后都出过两个,能搭理我们这升斗小民就不错了。”

      系统哼唧两声,对沈文乔的态度很不满意,那可是统的宿主,怂恿道:“宿主,咱们换一家吧?”

      换多少家都没区别,阶级摆在那里,没有理由要求人家必须对你毕恭毕敬、礼敬有加。

      徐彬没有给系统解释人类的阶级,只道:“不能换,仪国公府和他们背后的衡亲王是最好的选择。”

      赵尧黎母族不显,提供不了半点助力,先帝之时,争储热门根本没有他这个皇子的位置,若非前面几位皇子自相残杀,死的死,残的残,赵尧黎又豁得出去,找上叶家,许诺出去太多利益,至今都无法完全掌握属于皇帝的权柄,他也难以登上皇位。

      衡亲王就是那些自相残杀的皇子中的一员,他没死也没残,但昏迷已有三年之久,至今尚未醒来。

      论正统,衡亲王是先帝嫡出皇子。

      论背后势力,仪国公府姻亲如网,攀枝错节,能与叶家一较高下。

      论恩怨,衡亲王是先帝嫡出皇子都没登上皇位,反倒是赵尧黎这个庶出皇子得利,叶家更是一直打压仪国公府一系的朝臣,利益之争衍生的仇怨,天长地久。

      徐松南不知道这人是儿子招来的,他是宫中太医,对王公大臣都很熟悉,一听就知道这是谁,拱手一礼道:“原来是沈二爷。”

      沈二爷是抬举的称呼,沈文乔是现任仪国公的庶出子嗣,生母卑贱,但他手段非凡,在沈家拥有了一席之地,专门为沈家处理一些嫡出正经主子不方便露面的活计。

      徐松南是听说过他名声的,与夫人交代几句,将她推进了正房,转身挡在儿子面前,道:“犬子无礼,还请二爷勿怪。”

      沈文乔看他们父子情深,眼神温和了一些,又一次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坐,在下已经说了,是有事相求。”

      徐松南最听不得这话,贵人们有事相求,为难的还是他们。

      他示意儿子随他落座,沈文乔左右的仆人为两人斟上茶水,茶香醇厚,显然不是徐家能有的好茶。

      徐家父子都没心情饮茶。

      徐衡虑不是心有城府之辈,徐彬便直言道:“不知沈二爷是想请我们医治哪位病人?”

      徐松南的心脏剧烈跳了跳,我的儿啊,不要那么直接!

      与他相反,沈文乔反而渐渐习惯徐彬的愣头青模样,沉吟几瞬,道:“此乃私事。”

      徐松南的心脏“咯噔”一下,差点不跳了。

      他们是太医,给谁家看了病,是要记档的。

      他不敢开口,徐彬直言不讳道:“这不合规矩。”

      沈家健仆目露凶光,沈文乔却没恼,温声细语:“沈家会帮你们遮掩行藏,只要两位不说,谁会知道,何况这只是在下的私事罢了,与朝堂之事没有干系,二位只是太医,在下又怎会为难你们。”

      话说的好听,但连沈文乔自己都骗不了。

      徐松南在心底长叹一声,面上露出欣然笑意,仿佛相信了一般:“二爷说的是,您看得起我这个太医,我怎好推辞,便随您走一趟吧。”

      他有意想要模糊掉徐彬的存在,这点心思怎么瞒得过沈文乔这位鼎鼎有名的沈二爷,沈文乔目光看来:“听闻小徐太医青出于蓝,医术更在父祖之上?”

      徐松南略带些急切道:“外人谬赞,岂可当真……”

      沈文乔见他还在挣扎,轻叹一声,眼中有怜悯有惋惜,打断他道:“徐太医,何必再多言,你在宫中多年,难道一点心得都没有吗?谨言慎行,多做多错,你们只是太医而已,真有什么,难道杀了你们就能解决事情了?我们沈家,和某些人可不一样,绝不会迁怒大夫。”

      医者积德行善,是大功德者,凡是有些教养底蕴的人家都不会轻易杀大夫,太损阴德。

      徐松南心道这不是被皇帝吓怕了吗,动不动就仗刑太医,他又没和仪国公沈家打过交道,谁知道沈家是什么家风。

      再者,谁知道沈家让他们父子救的是谁,说是私事,何需弄这样的阵仗,遮遮掩掩,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

      若真涉及到什么隐秘事中,一句大局为重,谁还管什么阴德不阴德的。

      沈文乔却已不再多言了,站起身道:“二位,请随我来吧。”

      他当先出了徐家院门,门外已经停了一辆低调的马车,沈文乔先坐了进去,徐彬往后看了一眼,沈家来的那几个青壮仆人没有留在徐家,都跟着走了出去。

      似乎是注意到徐彬的动作,等他登上马车后,沈文乔笑着道:“不敢扰了徐夫人休息,在下令下人买了徐家隔壁的屋子,以做遮掩,断不会令人察觉异样的。”

      还有监视才对。

      打一棒再给一个大枣,这样的算计怎么瞒得过徐家父子,但徐松南还是适时露出欣喜模样。

      马车用厚重的帘子遮挡严实,似乎是行了一个时辰,又似乎是两个时辰,等车夫打开车门的时候,徐家父子完全认不出这是哪里,到底是城内又或者是城外。

      他们明显是在内院下了马车,浓郁的药味隔着几重门扉传入两个太医鼻子里,衣着素简的婢女迎上,来,屈膝道:“老爷来了。”

      叫“老爷”而非“二爷”,应该是沈文乔的私人宅院了。

      徐松南的心神明显放松了些,看来沈二爷所言为真,请他们来只是他的私事。

      婢女们的问好声惊动了内室的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三十少许的丰腴妇人从内室奔出,她眼眶泛红,面颊上似乎带着泪痕,本是要扑入沈文乔怀里的,只是见到还有外人在,立刻止住了步子,以袖掩面,福身一礼:“老爷,有外客在,妾失礼了。”

      她说罢便重新避入了内室去。

      徐家父子观她衣着,妩媚有余而端庄不足,当非正室。

      果然,沈文乔低低一叹,面有哀色:“让两位见笑了,此是在下的外室许氏,今请两位前来,为的正是在下与许氏的孩儿。”

      婢女在前引路,卷起帘子,引几人进到了里间,药味愈发浓了。

      沈文乔还在说:“在下娶妻燕氏,燕氏出身尊贵,悍妒跋扈,不许在下纳妾蓄宠。”

      他苦笑一下:“只我实在喜爱许氏,奈何她出身有瑕,即便我想与家中争取,也无法将她迎入府中,只好委屈她居于府外。”

      徐松南配合地给出理解的眼神。

      婢女卷起最后一层门帘,这是一间布置地极为用心的屋子,床上躺着的少年露出一张瘦削的小脸。

      沈文乔眼底闪过真切的痛色,他停在床前三步远外不敢近前,一只手成拳,背在身后,转过头看向徐家父子俩:“这是我儿广志,志儿年初灯会上被贼人所掳,待我救回他时,便成了这样了。”

      他低头注视着床上的孩儿,语气似乎带着挫败:“我这个当父亲的无能,不敢光明正大为他寻医,失礼之处,还请徐太医勿怪。”

      徐松南本就不是多心硬之人,听到这里,被强迫而来的郁气散了大半,更知道自己无法于权贵人家相抗,柔和了语气道:“二爷爱子心切,只是不知其他大夫是怎么说的。”

      灯会到如今也有两个多月了,沈文乔岂会没有请过其他大夫。

      沈文乔脸色更加灰败:“虽是不敢惊动燕氏,在下也有些手段,暗中请动不少名医来此,只是都言无能为力,看不出什么不妥,甚至有荒谬之辈,言志儿脉搏正常,面色红润,如同酣睡。”

      “荒谬!”他冷笑了两声:“岂有人一睡数月不醒的道理!”

      徐松南听到这症状,眉头跳了两下,这似乎与昔年衡亲王相似。

      先帝对自家子嗣没多少情意,甚至有些忌惮和厌烦衡亲王这个嫡出儿子,衡亲王一病,先帝立刻就把他踢出了夺嫡行列,封了个亲王之位,忙不迭打发出了京。

      先帝可以不在意这个儿子,仪国公等与衡亲王有关系的家族却不能不在意他,尤其是后来新帝登基,倚重叶家,竭力打压他们,仪国公等家族更加卖力地寻求唤醒衡亲王的办法,只是不得不转为私下行动。

      徐松南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纸,伸手去给少年把脉。

      徐彬在侧打量床上的少年,面颊红润,呼吸平稳,确如酣睡一般。

      系统看了又看,忍不住道:“他与沈文乔确实有亲缘关系。”

      徐彬给了肯定:“他就是沈文乔的儿子。”

      哪怕只是一个系统,它也觉毛骨悚然,愣愣道:“他怎么中的毒?”

      还能是怎么中的毒,七成可能是沈文乔亲自下的,两成是沈文乔的正妻动的手,一成是意外所致。

      系统倒吸了口凉气,如果是第一种,虎毒尚且不食子,沈文乔为了权势,其心之狠,世所罕见。

      第二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古正妻对付外室子的事情屡见不鲜。

      第三种的可能不大。

      徐彬和系统之前都只知道仪国公沈家一定一直在为衡亲王的奇怪病症奔走,故而在与沈家人错身经过时种下一个暗示,让他们在寻觅下一个大夫时率先想到徐彬,只是不想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系统愣了良久,同情地看着床上的少年:“宿主快些治好他吧,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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