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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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看着夕阳落入地平线之下。又一次。
相识的时间不长不短，共同等待夕阳离去却已经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个无家可归的飘萍在命运的洪流中遇到彼此，便相依在一起。
璇瑰说：“缙云，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要保护那些无力自保的人。”
缙云轻轻“嗯”了一声。
她小声问：“那谁来保护你呢？”
缙云不说话。像是没听到。
璇瑰于是明白，缙云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其他人的保护；又或许，他并不愿意再一次地落入那般无助的境地。这也许正是他有如此天赋却依旧如此努力的源动力。
可是人力有不可及之处，璇瑰隐隐知道，这种认知与她被封住的记忆有关；就算说人定胜天，也不是仅仅一人、一族、一国、一代的力量能够企及。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缙云甚至无法自保呢？
没关系。她于是这么告诉自己。没关系。
她来保护缙云。
——
花食节终于到来，璇瑰按要求只在药堂附近待命。这并不影响她戴上小背篓，装好自己准备的鴽兽皮毛、兽骨以及矿石，还有从戎冬那里薅来的鴽兽骨头，在集市里畅快地游走着。
这一定是有熊，不，是人族最热闹的一天，来自各处不同部族的人们都带来了自己认为有价值的货物，琳琅满目，大家遇到感兴趣的便去询问、进行交换。
璇瑰可太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了，虽然不能尽情享受，但是光在一个流族货人旁边看他与来来往往的人进行交易，就能让她津津有味地看上许久。
但她也看得太久了，那货人忍不住与她交谈：“小姑娘，你是有熊族人吗？要不要看看我这里的货物啊？一定能有你满意的。”
璇瑰问：“你都有什么？”
问归问，其实货人就将货物摆放出来供人挑选，她心里有数。
货人说：“峚山的丹木果实、洵水的雄黄、沃之国的琅玕……看您喜欢什么了。”
璇瑰心里啧啧称奇，都是传说中的好东西呢！丹木的果实据说像饴糖一样甘甜，谁能拒绝甜甜的味道呢？雄黄据说是常在野外的人们用来驱蛇的药物，十分实用。更别说还有有熊祭祀时喜欢用的美玉之一的琅玕了！
打眼一看，璇瑰却不免有些失望。货人说是琅玕的玉，看起来并不是琅玕应有的模样，既没有琅玕应有的独特质地，也不具备琅玕那种用以沟通天地的锋锐力量感，更别说独属于美玉应有的光彩了。
旁的常识或许有所缺失，可是若论辨认一些常见的美玉，尤其是涉及祭祀使用的琅玕、瑶碧之类，就算是璇瑰也几乎不会出错。这种话与其他一些小部族说，他们未必认得，或许真的以为这种玉就是琅玕，可一定骗不了有熊的人。这么一来，其他货物也未必是真，一时间她便有些兴致缺缺。
货人察言观色，说：“沃之国还有一种玉。说来也是奇怪，流传于世上的只有很少的几块，但是没有人族见过，更别提这种玉的名字了。”
璇瑰被勾起好奇心：“难道你这里就正巧就有？”
货人果然神神秘秘地从包裹中拿出一小块玉石来，却不递给璇瑰，只让她凑近了看：“你看这玉，世间少有的莹润、细腻……若说这世间也只有沃之国才能有充足的灵气，蕴养出这样精美的玉石了！若不是有熊的花食节，这块玉我也轻易不会拿出来的。”
璇瑰看这玉：从质地上实在与她在赤水旁捡到的太相似了，充满了灵气的莹润柔和，莫名地合她眼缘。只是这块比她捡到的小许多，不那么完整，说是玉石，更接近于小石块的大小。因此，不太能看出其质地如何……
毕竟她不像玉工那样接触过足够多不同的玉石，一时间难免有些犹豫。
但璇瑰面上丝毫不显，还说：“我哪里知道这些。何况，这也太小了。您别看我年纪不大，多少懂一些呢。”指着自己盯了蛮久的骨饰，“这个好看，我想要。”
货人便有些讪讪，没人识货，他也无法确定这块玉的价值，更何况只有小小一块，做个耳饰都不够一对的量。有熊的小姑娘也不好诓骗。
这下听她说想要件骨饰，连忙堆笑道：“这枚骨饰乃是壑山野兽兽骨制成，您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果真要交换。璇瑰轻咳一声，假装自己很有经验，从小背篓中拿出一张鴽兽的皮毛——戎冬专门请熟手硝制而成——说：“成年鴽兽的完整皮毛。”
货人大喜，又听璇瑰慢吞吞补充：“这个骨饰有两件吧，我都要。”
“这哪儿成啊？单皮毛只能换一件。”
璇瑰以为成年鴽兽的完整皮毛就很有价值了，没想到货人竟然拒绝，此时想起戎冬的话，便鼓足勇气说：“鴽兽便是寻遍人世也只在有熊才有，而且鴽兽常常独来独往，成年鴽兽更是难得，它们灵活且善战，如今也难得一见了。若非有熊最强的战士，也不能打到这么好的皮毛呢！你说壑山的野兽，无名之辈，哪里有鴽兽来得威名赫赫？”
货人却不甘示弱：“壑山兽骨制成的骨饰，我们带着，大多妖兽不敢近身呢。可见也绝不是你说的无名之辈。若是有鴽兽兽骨倒是值得交换，单皮毛也只是制成皮衣，保暖是足够了，威慑却不足。”
璇瑰便说：“那我们各自退让一步，我用鴽兽皮毛与两支胫骨与你交换这一对骨饰，但刚才那小块玉你也要给我做添头，这样总可以了吧？”
货人听她有胫骨，想了想，爽快地同意了：“可以。”
他们便交换了货物，这货人果然识货，一看胫骨便知道是成年鴽兽的。璇瑰看他表情，是放下心来的样子，不由有些得意。可想想这鴽兽也是戎冬去打回来的，自己并没出什么力气，便也稳住了表情。
璇瑰如愿拿到了骨饰与小玉石，蹦蹦跳跳地向另一处过去，也是她早早就观察到的，西陵人的摊位。
总得问清楚大漆的情况才行。
——
和方才一样，璇瑰在西陵匠人的摊位边先是旁观了一会儿。果然是西陵匠人，如传闻一般，淬炼与铸造之术十分精妙，摊位中的铜器看起来高贵又具有西陵独特的美感，怪不得来此询问的人几乎都带着近侍。
待到没什么人时，璇瑰主动上前。摊主是个看起来蛮好说话的姐姐，她便问：“您这把骨刀，可以与我交易吗？”
说来也怪，明明是以铜器为主要货物的摊位，却也还是有一些骨头制成的物件。西陵骨制物件时的习惯又与别族不同，尤其是骨刀，形状看起来甚至更像是武器，刃口也比其他要尖锐一些。这个姐姐居然还给骨刀打磨了一个刀鞘，也是骨制的，工艺绝妙。
摊主身上也有一些漆画，听她询问，先笑起来：“你喜欢这把刀？”
璇瑰点点头：“它的形状好美，流畅又锋利，应该会很好用。”
摊主便说：“你确实有眼光。这把骨刀也是近期为数不多能令我满意的。你想用什么与我交换呢？”
璇瑰有点紧张，她把背篓放在地上，露出里面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矿石，矿石泛着微微的赤色。
“我其实……不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在有熊往南的山丘上面找到的，数量并不多。”璇瑰说，“西陵的匠人尤其擅长淬炼，我想着，也许您能认得这种石头。”
摊主拿起一块来，细细查看，并未接话。
璇瑰继续说：“若只是普通石块，我这里倒还有一些兽骨……”
用兽骨换人家精心打磨的骨刀，未必能成功。想到这里更觉忐忑了。
不料摊主却说：“这可能是赤铁。你是在有熊南边找到的？”
咦？璇瑰稍微反应了一下，说：“确实……是的。”
摊主便笑：“这些都给我吗？”
璇瑰说：“您认得，说明它们对您来说是有用之物，当然可以都给您。不过，这么多的数量，除了骨刀，我其实还有一事想请教。”
“具体说说。”
“是西陵人身上的漆画。”璇瑰说，“实不相瞒，我在为自己斫琴，需要用大漆来为琴底的木材做涂层，只是有熊没有漆树……”
摊主领会她的意思了：“原来如此。若说用漆，确实是西陵了，我们这次也有做漆器的匠人来到有熊。需要多少漆呢？”
璇瑰觉着可能有戏：“琴长约三尺六寸……宽约六寸。按您的经验，大约多少够用？”
摊主沉吟片刻：“这样吧，你回去先找找能够盛漆的器皿，听你描述，”她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件铜器，看起来像是两人份盛饭食的，“大约这么大。”
璇瑰默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摊主提醒道：“这是一次的用量。”
“啊……那我需要上两次漆。”
“你到时先带回去，若是不够，再找我不迟。”
璇瑰问：“多谢——我去哪里找您？”
“花食节这两天我都在有熊给西陵提供的住所，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摊主笑起来，“我叫兮橦，随便找到我们族人，说你是兮橦的朋友，自然就能找到了。你怎么称呼？”
摊主实在是个爽快的人，这一会儿便主动认为是璇瑰的朋友了。
璇瑰也高兴：“我叫璇瑰！就住在有熊。我晚些一定去找你！”
兮橦依然笑着：“好。不过，以后再遇到什么矿石……”
璇瑰明白了：“我肯定先来找你。”
谈得高兴了，璇瑰干脆将赤铁连着背篓也留在兮橦这里，还将剩下的兽骨也一并留下：“这些还能做一些骨饰之类的呢，都给你。”
自己则抱着换来的几件物品，心满意足地向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