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灵二人组]在寂静的城市中心呼唤你》砂痕

10、第十章

　　“马克贝斯，你刚才对克里斯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在这短暂的安宁里，银次总算有机会问出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无法释怀的问题。
　　“嗯。我入侵了‘仓库’的源数据，在那里找到了我和克里斯诞生的证据。”马克贝斯答道，“银次大哥，我曾经想过，像我这样仅仅由数据构成的人，真的拥有真正的自我吗？会拥有真正的死亡吗？今天看到克里斯，我好像有些了解了。如果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暗中修改了构成我的数据，我是不是也会像克里斯那样，到最后都搞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追求？如果某一天我本人意识到自己的死亡，那么死亡是不是也会同样会像降临在克里斯身上一样，降临在我身上？我死亡之后，也许还可以用同样的数据再组成一个‘我’，但那还是原来的我吗？”
　　银次沉默了一会儿。
　　“这些问题好难回答啊。”一会儿后，他说道，“但是，我所认识的马克贝斯一直都没有变过。马克贝斯就是马克贝斯，你啊，一直都那么聪明过头却老爱钻牛角尖。”
　　“银次大哥！”自己的长篇感慨却得到银次这样的回答，马克贝斯有些无奈，“真是的……”
　　“而且你假设的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你会好好地活下去的。”银次停顿一下，语气郑重得仿佛一个承诺，“我会陪着你。”
　　马克贝斯创造的空间里没有光线。无法视物的黑暗中，银次感到胸口一沉。那是来自马克贝斯的重量，他钻进银次怀里，用双手紧紧地抱住银次。
　　银次回抱住他，收紧双臂，感受怀中人存在的触感。他不由得笑起来，手臂的力道也放得柔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响渐渐弱去，黑暗的时刻似乎将要结束。
　　“马克贝斯，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银次说道，“……我有一种感觉，那个雷帝，他可能是……我。”
　　马克贝斯安静了一会儿，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却没有显得很惊讶：“连银次大哥你也这么觉得的话，或许就是真的吧。”
　　“但是……”
　　“有些难以置信？”马克贝斯道，“嗯，我一开始也觉得很难相信，想着我可能想得不对。但是现在，我发现在这个无限城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好像也是。”银次说道，他变得低落下来，“如果他确实是另一个我的话……那……”
　　令无限城变成如今这模样的人，岂不就相当于是银次本人吗？
　　“如果银次大哥有错的话，明明心有怀疑，但却还是因为私心把他偷偷留在无限城的我错得更多。”马克贝斯道。
　　银次一愣，快速反驳：“才不是那样。马克贝斯你又没错。”
　　“所以，我们不要争论这个啦。而且。”马克贝斯道，“他是他，你是你。在我眼前这个善良，温柔，又有点笨笨的银次大哥，才是我所知道的银次大哥。”
　　“……”
　　有一束微弱的灰光穿过门上的缝隙，那束光芒正好落在银次的脸上，也映在马克贝斯的眼眸里。
　　“外面好像要结束了。”马克贝斯弯起眼眸，露出笑意，“我们走吧，他还在等我们。”
　　“嗯。”银次点了点头，“如果见到他……他会告诉我们无限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原因吗？”
　　“等见到他就知道了吧。”马克贝斯答道。
　　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见什么。
　　幸运的是，至少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依赖与分担。

　　失去了克里斯的影响，恢复本来模样的中层地带，也就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建筑而已。
　　只不过，这片建筑像是迷宫一般交错复杂，层层叠叠，完全不是寻常楼房的构造。加上在中层地带到处散布有不同的虚拟实境，这些虚拟实境有的是沙漠，有的是雨林，有的是海洋，有的是陌生的遗迹或者城市，倘若误入其中，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正确的方向。
　　多亏马克贝斯曾经在无限城“仓库”中找到过无限城大楼的设计图纸，他根据图纸上的基础构造，再通过计算排除虚拟实境的影响，找到一条可以准确通往巴比伦城入口的道路。
　　银次和马克贝斯花了不少时间，才穿过中层地带数不尽的迷宫，来到巴比伦城——无限城上层地带的入口。
　　和中层地带入口的低调风格相反，上层地带的入口一眼便让人觉得它非同寻常。它是一堵科技风格浓厚的巨大金属墙，上面嵌着同样巨大的金属门。门板之间合缝严密，材质坚固厚实，看起来很难用外力破坏。
　　但在银次和马克贝斯抵达它前方时，大门却自己打开了，露出背后幽深的空间，仿佛有人正迎接他们的到来。
　　银次和马克贝斯互相看了一眼。银次向马克贝斯点点头，率先走进门内。
　　门内的空间和门外相比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门后是一道约六米宽的长廊，两边没有岔路。它在昏暗的灯光下往前延伸，尽头似乎通往一个更宽敞的场所。
　　银次小心翼翼地前进，马克贝斯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路平静无波地来到长廊尽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长廊尽头连接着一间面积极为宽广的大厅，无数林立的柱子将它的整体空间切割开来，使视野中的它显得狭隘凌乱。而它的边缘似乎联通有往不同方向的道路，隐约能看到许多排列的门扉。
　　这里没有随处可见的异形怪物，没有人声，甚至也听不见他们自己脚步的回声，仿佛一切声音都被灰暗的空间给带走了。
　　“这里好安静啊。”银次忍不住开口，“我能看到马克贝斯你，应该也还能看见其他人吧，但是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本该出现在这里的，是那群自称为无限城之神的人。从中下层地带的情况来看，凡是异变发生时还留在无限城范围里的居民，在这个世界里都会变成异形的怪物。居住在上层地带的那些人，按理说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才对。毕竟，那些人并不是真的神。
　　银次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马克贝斯的回答。他回头，发现马克贝斯正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马克贝斯？”他又叫了一次。
　　“诶？银次大哥……”马克贝斯回神道，“我总觉得我之前的猜想可能不正确……”他停下来，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能感觉到，雷帝他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银次道，“先不要多想啦，见到他再说吧。”
　　“嗯。”马克贝斯点头。
　　他们沿着大厅最为宽敞的那条通道一直前进，终于在又一扇巨型的金属门前方停下。
　　“这里……应该是‘仓库’的位置。”马克贝斯道。
　　“他在里面，雷帝就在里面。”
　　直觉告诉银次，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而对方也正在等待他们到来。
　　银次走上一步，将手放在金属门上，他开始感觉有些紧张。
　　从之前的情况看，雷帝对他们两个似乎没有恶意。那他叫他们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一双手落在他的旁边，银次看去，是马克贝斯站在他的身侧，他也将手放在金属门的另一边上。
　　银次笑了，他们同时发力，金属门便像早已等待这一刻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向两边滑开。

　　映入视野的景色大大地出乎银次的意料。
　　到目前为止，虽然在无限城内见到的也尽是些不寻常的事物，但总归还留有寻常世界的影子。
　　此时此刻，门内却是一片无限铺展开的，浩瀚无垠的星海。群星在黑暗的彼方争相闪烁，像无数嵌在黑色绸布上的宝石，又像是无数只随机眨动的无机质眼球。五彩斑斓的星云在群星间游弋旋转，无数细碎的星尘像是风中的雾气一般迅速地聚起又消失。
　　“……这是？”银次惊讶道，“呃，银河？”
　　马克贝斯闻言朝他看来，语气有些奇怪：“银次大哥看到的是银河吗？”
　　“嗯，嗯？”银次发觉马克贝斯话里有话，“你看到的和我不一样吗？”
　　“嗯，我看到的，是一片可视化的数据之海。”马克贝斯说道。
　　马克贝斯的眼中似乎映出了流动的荧光，他注视着遥远的某个方向。他们所在的大门悬浮在上不着顶下不着地的虚空里，往前一步就是看不见底的纯黑色深渊。但马克贝斯却像是看不见这个骇人的场景，他抬步踏进门内，害银次的心脏几乎停了一秒。
　　“马克贝斯！”
　　“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银次看到一条细长的，由星屑聚成的浮空长道出现在马克贝斯的足底，将他稳稳托住。
　　“他不会让我们有危险。”马克贝斯说道，“他……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打算，但他不会伤害我们。”
　　如果马克贝斯看到的，和银次看到的是不同的模样，那这条道路，在马克贝斯眼里，又是什么样的呢？
　　银次跟随马克贝斯的脚步，一同踏上那条浮空长道。它孤独又笔直，沉默地延伸到星光最璀璨的深处。
　　他们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时间的长度在这里变得模糊，距离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没有意义。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他们最终看到了那个等着他们的人，他站在浮空道路的尽头，背对他们，星辰团团环绕着他，以至于那个人的身影几乎被它们的光辉淹没。
　　当银次他们快要抵达终点时，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
　　星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他有着和银次一模一样的脸庞，一模一样的身材和着装，就像是镜子映出的彼此。
　　“……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