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重逢续风声》想不出昵称的小白

4、第 4 章

　　九

　　应该是她的战友罢！当时我这样想。根据我手里掌握的信息，这位故人与老师相识的时候年纪轻，开朗阳光，无忧无虑，充满好奇，这从她说在我身上瞧见故人的影子可以看出来。而之所以我猜测是战友，最主要还是因为和这个加密机械有关系，这可是军方的物件。从这个加密机械的年代再往前推算，这位故人和老师年纪相当，如今也得有个八九十岁了，综上看来，不是战友还能是什么。但别说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老师这几十年来鲜有和人交往，于是我推测，这位故人要么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政局变动之际因什么原因被迫留在了对岸，要么就是早已故去。
　　关于这个推测，我觉得是合理的。但类似的推测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因为老师陆陆续续说了更多的信息，这才透露了这位故人身份之谜。我于是不断修正自己的判断，渐渐的，这位故人的形象逐渐显现出轮廓。

　　“你一定在猜，我说的这位故人是什么身份。”老师看穿我的心思，“但我不说，你绝猜不着。”她卖起关子。

　　我承认地点点头，只听她喝了口茶，喃喃地说：“当然了，别人借给你的东西，你自然是要还的。可既然是借的，就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可不能任意挥霍。得把它保护得好好的，这样到了时间，才能完璧归赵，好好归还。”说这些话时，她目光望着窗外的远处，仿佛在思考什么，我呢，对她思维之跳跃，必须抱以宽容，要知道，她再怎么神采奕奕，也确是个85岁的老人了呢。

　　十

　　“就从这个二代恩尼格玛机开始说吧。”她一字一字地说，咬字清晰，毫不含糊。

　　“顾晓梦少将。”她说：“这军功，可不是因为我的本事。”说完看了我一眼，略带狡黠地说：“功劳其实是另外一个人的。”

　　果然，这完全符合我的推理，那位故人，存在着那么一位故人，当年或者和老师配合，或者主要是由她完成了窃取工作，老师接应了情报，传递给重庆当局。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那位故人没能跟着当局转移到台湾，因此，当局把所有的功劳记在老师的头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老师不愿在军中担任要职，反而坚决离开，在大学里当了一名与世无争的教授，老师是多要强的一个人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说不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绝不屑于要。

　　“那个人可了不得。她和你一样，对数学很有天赋，也很有钻研。没有她的话，别说国军的这台二代恩尼格玛机了，就连日本人，也无法拥有二代恩尼格玛！”老师说起这些，居然显得十分自豪，一副如数家珍，骄傲自满的样子。

　　原来如此。

　　到这里，基本符合我的推测。超出我推测的，是这位故人业务能力之高，不是窃取！而是破解！而是改造！这样说来，是这位故人破解改造出了二代恩尼格玛交给老师，然后由年轻的老师传递给当局。确如老师所言，此人何其了得！

　　十一

　　“但我不愿呆在军队里，却是另有我的原因。”

　　也许是老师看到我若有所思又暗自肯定的表情，知道我有所误解，所以必须解释清楚。

　　“起初，我是连什么少将军衔都不肯要的。名利于我，都是虚无。我才不在乎。”是她一如既往的傲慢。“但是那时候不行，刚来台湾的时候，有一些声音，说我父亲同我，俩人都是汪贼的走狗，是汉奸，卖国贼。”

　　“这也可以理解，当时我们是地下工作，尤其我父亲，是汪贼的座上宾，地位之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密，所以当时军统杭州一带的同志，根本不了解我们的真实身份——只有高层的几个人才知道。这样，也难怪后来他们朝我顾家发难，特别是戴笠一死，这声音越来越多，说是我父亲用买通汪贼的那一套，买通了戴局长，摇身一变，从汉奸变成地下工作者。传得有模有样。”

　　“名利我不要，但是说我是汉奸走狗，那可不行。”她说：“到了台湾，我依然是在军机处任处长之职。”她回忆往事，脸上带着轻蔑的表情：“不少人以为，我想留在军队，占据要职。可其实我早不想在军队里干啦！什么名啊，利啊，我把这些完全置之度外。其他人不这么想呀，你想，军机处是核心部门，军机处长的职位，不知多少人日思夜想地惦记着，我要走，空出这么个位子，他们可是求之不得！”

　　“他们也不教我白让出这个位置。我请辞的时候，同僚轮番挽留，表达敬意和惋惜。他们知道劝我不住，更怕真劝住了我不走了，便执意要为我申报功勋，进衔上将，作为对我让出位置的补偿。我故意趾高气昂地接受了少将军衔的加授，原因很简单：第一，二代恩尼格玛确实是一件大军功，不止是对当局，对整个中国的抗战都是，我为它受勋！第二，谁敢说我是汉奸，我就要把少将的勋章砸到他的脸上！”

　　当时我以为，老师说的“为它授勋”，指的就是二代恩尼格玛机。现在回想起来，她至少还有一层意思，她是替那位没能来到台湾的故人，接受这样的功勋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