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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七

      到了宁园,方女士引我走入老师居住的小楼,我颇感到讶异。

      让我讶异的倒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老师。

      老师的脸色哪里像刚因为心脏病紧急送进医院又从医院出来经过一天折腾的耄耋老人。照我看,她显得比以往还要神采奕奕,心情愉悦。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脾气温和开朗了许多。也就是那么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陆陆续续却又没头没尾地跟我讲了好多她年轻时的故事。我之所以说没头没尾,是因为她是零零散散讲的,偶然想到什么,就提起什么,有时是年轻时在杭州的经历,有时又说起在台湾的生活。

      就像都是一些拼图碎片,东一片西一块的,根本拼不成一幅完整的图画嘛。不过我也就只言片语地听着,听不懂也罢,我也不问,反正问了她也不一定回答,就权当为她排解寂寞罢。她开心地说着,我看着她开心,也就愉快地听着。就这样,我每天都驱车几十公里到宁园看望她,陪她说话,听她说那些尘封的往事。

      这些,也就是我在这回忆录里跟你们分享的东西。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当然是不知道她完整的经历的,所以有很多疑问。她呢,随心所欲地说,完全不顾及我一个听众是不是能听懂,抑或是厘清这故事的逻辑以及时间线。

      我明白,她是为了说而说的,并不是为了我能听懂。从她自顾自说的语言和音调里,我能听出她仿佛有一种,不自愿地憋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吐露出来的快慰。

      到了2007年,对岸出版了相关的书,我辗转在无意中得到一本,读完了,我脑子里的碎片,才逐渐找到它们的位置,一片片拼图,才渐渐拼出一幅可以看出轮廓的画作。

      八

      我赶到宁园,走进大厅的时候,老师正在书柜前翻找什么。看我来了,停下手中的事,心情愉悦地招呼起我:“你怎的来啦?肯定是他们又瞎说了什么。”

      我扬了扬手里的书,俏皮地说:“来还书呀,也馋你那些好茶的味道了。”

      “死神,似乎是我征途上的仆人。”她神秘又激昂地背诵起来,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抽走书,径直走到那套路易十□□格的沙发旁,坐下,她用手指摩挲这本书的封面,道:“我说呢,哪里都找不到,原来借给你了,瞧我这记性,越来越差啦。”

      可很快,她又用行动否定了这个自嘲,因为她又自顾自背诵起来:“人皆有梦,但多寡不同。夜间做梦的人,日间醒来发现心灵尘灰深处所梦不过是虚华一场;但日间做梦的人则是危险人物,因为他们睁着眼行其所梦,甚至使之可能。而我就是如此。”

      我也走到沙发旁坐下,一边喝着方小姐准备的红茶,一边静静陪伴着她,绝不打扰她的兴致。
      “你瞧,这可不就是注定的嘛。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她笑着说,仿佛个中玄机不言自明。

      可我哪知道个所以然,只是还没等我问出口,她就自个儿回答上了。

      “打我头一回见你,就觉得你像我一位故人。笑起来那般青春阳光,无忧无虑的。”

      我有些难为情地笑笑。

      紧接着她说:“偏还是那样出神地望着那个玩意儿。这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还能是什么!”’

      我脑海里浮现出二代恩尼格玛机复原品的样子。然后突发灵感似的,感觉到,这位故人,很可能就和老师平日里那不愿多提的过往有着密切联系。

      是她的什么人呢,亲人吗?肯定不是她父亲,据我所知,他们父女感情一般,顾老先生多年前在台北的顾府去世,老师从到台湾伊始便独居宁园。

      是爱人吗?应该也不是,如果她有爱人,我不信几十年来能够不留痕迹,宁园和顾府我都去过,哪有什么男士的痕迹,就算是战乱中离世了,总也有照片啊怀表啊之类的遗物珍藏下来,可我从未见过什么遗物,也未曾听她提起。

      那是朋友吗?朋友有什么好隐藏,说不得问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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