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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Round three ...

  •   西子湖中的小岛上,树与花相拥间传来琴曲声,这里有一座日式小墅。

      外表朴素,几乎其貌不扬,内部装潢宏伟处宏伟,精致处精致。正厅挂着一幅足有两层楼高的浮世绘。大家在春之声中起舞,玻璃清脆的碰撞声里,红色的酒液摇晃,而人则摇晃于靡靡乐声中。

      这是刘宗林加入东青会的第一天。他不停地笑着,笑到脸上酸麻也浑然不觉。

      东青会,裘院的精英社团,它就像一把钥匙,上流社会的大门向他透漏的一丝光。刘宗林从录取裘院起,便决心要用尽一切方法加入裘院闻名世界的精英社团。今夜他几乎要在酒精和乐声的旋转中癫狂,但其实,此地此时并不缺少他这样几近癫狂的人,在这样华丽放纵的盛宴里,保持理智,是十分失礼的。

      刚好现场就有一个,和这一概社交礼节相悖的异数,著名乡巴佬王田香。

      他靠在大理石柱边,被人撞到肩膀,酒水就洒在他擦得反光的皮鞋上。他骂骂咧咧地,转头就想给那没长眼的东西几拳,拽着衣领凑到眼前,才认出这个倒霉蛋:“刘宗林?”

      “酒醒了?”上课铃声响起,王田香把最后一点面包屑洒向湖里,他拍拍手插回衣兜,转身从下到上的打量了一遍来人。

      “醒了,表哥。”刘宗林讪笑。

      “哼。”王田香瞥了他一眼,便沿着湖走了。

      刘宗林赶上去:“我醒来之后就听说了,昨天入会的新人醉得不省人事,被会里的老人拉去山路上裸奔,进行所谓坦诚相见的入会仪式,还留了视频。”

      “多亏有表哥我才能幸免于难。不然可真是太丢脸了。”

      王田香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可要警告你,想在东青会立足,想在裘院立足,你给我多长个心眼,否则,可就不只是丢个脸而已。”

      “不只是丢脸?这在学校,都是同学,他们不能太过分吧?”

      王田香深觉得要给自己的楞头青亲戚普及一下裘院常识,否则迟早给他闯下祸来。

      “同学?你要是愿意庸庸碌碌的度过在裘院的时间混到毕业,别加精英社团,别想着削尖脑袋进上流圈子,大家就都是同学,什么事儿也没有。”

      这刘宗林一副犹豫懵懂的样子,多像曾经的自己啊,王田香拍拍刘宗林的肩膀,软了语气:“昨天不少新人被拉去山路,这你知道。但你知道也有的新人同样醉得半死,没有人敢拉他们去吗?”

      “你进东青会,逢迎了多少笑脸,跑了几处地方?又是审查这个又是审查那个,笔试加面试,层层筛选。你可知道学生会的顾晓梦,人刚一进校门,所有的社团包括三大,上杆子争先恐后地求着人家进自个社团吗?”

      “裘院,心照不宣的铁则就是,出身。”

      “裘院的三六九等,哪一等跟哪一等的玩,你要凑上去玩,就得付出些代价。”

      刘宗林闻言肃然,忙向王田香讨教。

      第一等,大资本家。

      王田香把一本杂志拍出来:“《Lady》,顶级时尚杂志,封面模特,顾晓梦不仅说上就上,当期的设计师指谁是谁,看见了没?这是学生会的何剪烛。”

      王田香从内页设计师的采访翻回来。

      《Lady》新出的第十期单人封面,主题断头王后。她的眼神不可一世,惨白的皮肤淌着鲜血,王冠与火焰,华服与刑架,粗糙原始的布景,不改雍容。

      刘宗林的视线被完全吸引,直到王田香又拍了拍他接着往下说。

      第二等,家里有爵位要继承的世袭贵族。

      三井为人固执,偏激,不但喜欢用鼻孔看人,还愚蠢。被李宁玉和金生火耍的团团转,给东青会接了一个海岛项目,至今烂尾,损失上百亿美金,凭一己之力把东青会捧上裘院史上最大的冤大头的第一把交椅。但人今天仍好好坐在副会的位置,知道为什么吗?谁让大家都是天皇亲戚,再蠢,森田会长不看僧面看佛面,细究起来三井还是他的小表叔。

      第三等,老派清流,书香门第。

      代表人物李宁玉和他哥哥李铭成。家里教授遍地走,院士多如狗。书读得太多,导致他们家整体气质就两个字,清高。这凑在一起拍全家福的成片效果估计和复兴中华的誓师大会的差不多。

      你要跑华尔街做狼,赚得盆满瓢泼,放别人家不说光宗耀祖起码也算有出息,搁他们家,那叫丢人现眼。

      以上裘院黄金阶层。

      白银阶层,像你家,好听点说是富豪新贵,难听点,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暴发户的儿子。

      什么高干、中小企业家、行业精英、社会知名人士,都算这类。

      “那还有青铜阶层吗?”

      “你知道裘院的社会优等生援助计划吧。”王田香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每年有二十个名额,报的人不足半数,真正录取的一年不足一个。没有青铜阶层。”

      “在裘院,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喂。”

      “喂!”

      一颗高速旋转的白色棒球从龙川的耳边擦过,带起的气流仿佛刮了他耳朵一刀。他回头,两个人靠坐在窗下的闲置课桌上,其中一个抬起手,神情和语气像呼喝一条狗一样,高高在上、理所应当。

      “把球捡回来。”

      这时逆着的光,人们的模样漆黑一片。龙川的脑袋抵着地板,血从上方流下,他的视线一片模糊,耳边的难听的笑声也渐渐远去。不久后只剩光,他的世界。

      苍白又绝望的光,有什么溺死于此,枯萎的躯壳里新生的怪物,we call it ghost。

      “今天早上,忽听闻昨夜钱虎翼副校长突发脑梗抢救无效的噩耗,太令人遗憾了。”

      龙川站在装修别致的宽敞办公室,背对他的是一个体型壮硕、五十多的男人,他的嗓音温厚、慈爱,就像他的金丝眼镜和柔软的衬衫,完美的将他野心勃勃的眼睛和蕴含强大爆发力的肌肉给隐藏起来了一样:

      “生者的遗憾是永远无法传递给死者的,在我面前就不必如此虚伪了。”

      “是,老师。”

      鹫巢铁夫转回身,示意龙川也坐下。

      “副校长之位空悬,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的整个裘院不过我和张院长而已。二取一的概率,不可谓不大。可是……”

      龙川跪坐在他对面,微微将身子前倾。

      “我要的是百分之百。”鹫巢铁夫接过龙川倒的茶,抿了一口。“张院长的爱徒李宁玉,听说上一次辩论比赛你又输给她了。你是我最钟爱的学生,你该知道在大部分人眼中,他的学生输了,也就是他作为老师输了。”

      “下一场比赛在下个月,请老师放心,这次学生定不让老师蒙羞。”龙川低头,手扶在大腿上保证道。

      龙川出了大楼,日头正盛,正打算回东青会的他看见对街树下的倩影,霎时喜上眉梢。

      “芳子?”龙川小跑过去,唤她名字,脸上竟有一丝羞怯之意。

      “龙川。”芳子转过身,见到是他,笑容甜美。

      “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吗?下半句还没说出口,龙川看向来人,脸一下便沉了下去。

      “久等了。”三井先朝芳子微微一笑,而后,冷冷地看向龙川:“你也在这。”

      龙川无视掉三井,芳子正要开口说话,又被三井抢断:“芳子要和我去吃晚饭,你没事赶快走。”

      “龙川你也一起来吗?”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正浓的时候,芳子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凭什么!”

      “好啊。”

      他们默契十足的开口看向芳子后,又互瞪向对方。

      芳子让服务员把她寄存的酒拿上来醒。“龙川,早听闻你对品鉴红酒十分在行,一闻一品便知红酒年份产地,要不要猜猜这支酒。”

      龙川拿着高脚杯晃了晃,细细一闻:“民国十年,白马酒庄。”

      “好酒。”他自信地微笑道。

      芳子鼓掌。

      “哼,卖饮料的,对喝的自然尤为在意。”三井不屑地把二郎腿一翘。

      “啊!”三井被芳子用叉子背在额头打了一记,捂着受击部位,颇有些委屈的唤道:“小姨。”

      “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没礼貌的?”芳子早已回复到淑女状态。

      芳子面前三井只好收敛了对龙川的不满。两人在洗手间,三井走到龙川旁边解手:“我要是你,就不会妄想芳子这样的女人。”

      龙川看向他,三井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个卖饮料的,巴结着鹫巢教授,做到东青会副会长,也是很励志了。但是……”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像芳子这样真正的华族女人是决不会下嫁给一个家里开茶饮店的平民的,你最好收起你的肮脏心思,免得自找难堪。”

      “哦是吗,像你这样被李宁玉下了套牵着鼻子走的蠢材,也能受华族女人的青睐难道不是对她们品味的羞辱吗?”

      三井抓住龙川的领子,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李宁玉?!”

      “是,我是被她骗了,那又怎样?我还是东青会的副会。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她,你觉得鹫巢教授会继续忍受一个弱者做他的学生吗?没有鹫巢教授你连东青会都呆不下去。”他松了手拍拍龙川的领子,冷笑着走开。

      龙川看向镜子前的自己,许久许久,他理了理领口,将褶皱的地方细心抹平。

      “来,龙川,尝尝这支民国十年,法国白马酒庄出品的特级红酒,当年产量就少,现在世界范围内恐怕也不超过二十支了。”

      “谢谢,老师。”

      “哈哈,不用这么诚惶诚恐。龙川,你要相信你的价值,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裘院东青会副会长,将来不止是这杯酒,这世界上最顶级的美酒美食美人,你都会值得。”

      我都会值得。那个鬼向镜子里那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说道。

      “阿玉,怎么样?”顾晓梦穿着一条纯黑礼服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好看,不过都已经买了这么多件了,还要继续试吗?”李宁玉可怜兮兮地被围在一堆衣袋子中间,拿电脑本赶论文。

      “当然,今晚的舞会很重要。”顾晓梦提了提低至前胸的领口,size有点不对,她转回身:“我爸也会出席哦。”

      “什么?!”李宁玉顿时如临大敌,手里的论文不香了。

      顾晓梦偷看到难得慌张的会长大人,心里忍俊不禁,面上仍轻描淡写地左右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啊,所以这些衣服有一半都是给你挑的。”

      糟了!惨了!完了!李宁玉皱着眉踱来踱去,礼物还没买,敲定的礼服也是为舞会选的,见家长太轻佻了,还有发型妆容配饰都需要新的方案,现在距舞会开始还剩四个小时二十分钟。顾晓梦从背后抱上了她,伏在她肩头:“你很紧张吗?”

      “我该快点去做准备了。”

      “不用了。”顾晓梦说。

      李宁玉转过身,看向她。

      “没有人比我更懂爸爸的喜好,了解他心目中的儿媳妇是什么样子的了。”顾晓梦向她眨眨眼:“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叔叔还考虑过女儿的未来媳妇儿的样子,真是深谋远虑。”

      “……”

      顾民章,人称船王,商业帝国横跨四大洋,涉及五洲版图。刚刚在阿联酋谈定了下一季度的石油运输订单,从迪拜乘专机落地,马不停蹄地来见他的宝贝女儿。

      可他的女儿似乎心不在焉,独自忧虑地望向车窗外,没有平时同自己的亲热劲。

      “晓梦可是在怪爸爸没有回来陪你过生日?”顾民章问:“或者,不喜欢爸爸为你挑的生日礼物,那辆红色法拉利?”

      “不是。”顾晓梦收回目光:

      “我有点担心她。”

      “她?”顾民章心下一片了然,扭正脸:“让我猜猜……是那个破解了二代恩尼格玛机的数学天才、你在学生会的上级,李宁玉?”

      “爸爸,我变得好奇怪。自从见到她。”顾晓梦无比认真地说:“其实在和她见面前,我听说了许多关于她的事,有说她少年天才,说她恃才自傲、古怪、脾气大。真应了久闻不如亲见,在关于二代恩尼格玛机的研讨会上,我旁观了她破解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全过程,那时候我就相信,她,一定会成为我在裘院里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

      “那些传闻都没错,她天才、自傲、古怪。”顾晓梦想着想着便笑了一下:“爸爸,您不知道我做她的秘书碰了多少壁。”

      政经学院新生入学大会。

      顾晓梦正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可容纳3000人的大礼堂,聚光灯将它照得不留一丝阴影。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坐着的裘正恩、钱虎翼、戴笠,定格刚在门口处进来的李宁玉,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连声音也更富情感:“......这里不是象牙塔,没有小猫咪。裘院就像看起来风平浪静的非洲大草原,枪响的余音是死神的脚步声,究竟是猎人还是猎物,谜底在最后一刻才揭晓。这里,没有人可以抽身而退,这里,我愿以足够的虔诚并show hand。今天作为揭开裘院的神秘战场帷幕的序,祝我们天生幸运,足够勇敢!写下一个不寻常的故事。”

      如潮掌声里,三千人海中,她遥遥地望进李宁玉的眼里,唇边半是轻蔑半是勾引:“为此,我期待并恭迎任何人或事的挑战,希望你也如此。”

      当晚,顾晓梦收到李宁玉的邮件。

      第二天,顾晓梦欣然赴任,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被李宁玉泼一桶冷水,作为她的第一个挑战——冰桶挑战。

      李宁玉将一叠文件推至顾晓梦跟前,她的说话节奏偏慢,却莫名的十分动听,顾晓梦总希望她能多说些,好让她听得久一点:“会长办公室秘书除了负责会长办公室的来往文件的校对整理和初筛,还包括买咖啡、点外卖、接电话、跑腿等一系列琐碎且无聊的杂事。顾大小姐,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顾晓梦怀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嘴角轻扬:“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李宁玉向后靠在椅背上,审视的目光从顾晓梦的手移到顾晓梦的眼睛:“那你带这一大束花来干嘛呢?”

      “难道不是,把我这儿当成什么舞会沙龙?”李宁玉的唇很薄,薄唇本该是刻薄相,可她唇尾锋利,唇珠饱满,活像个雕刻的人造品,专为取悦人的眼睛。

      李宁玉的下一句,成功把顾晓梦出走的灵魂抓了回来。

      “收起你的社交技巧吧,我这没有花瓶。会长秘书有一个月的试用期,期间我将对你的各项能力评分,如果扣分太多,你也极有可能待不足一个月。”

      也许,她不喜欢花?顾晓梦第一次买花,买得如此不成功就算了,还要被人误会成是交际花的惯常操作,称得上委屈了。但她绝不可能开口解释的,李宁玉不是要考察她吗?那就考察吧,一个月后,她必将为今天的言行向自己道歉。

      当然,从事情的发展来看,李宁玉不仅没有道歉,反而是顾晓梦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脾性了。

      雾霾红色预警!!!特严重雾霾天气于七月上旬抵达杭州城,预计将持续一个月之久,请居民注意防护,在家紧闭门窗,在外戴好口罩……

      “咳咳……咳……”

      啪,李宁玉把电视摁掉。她患有先天性哮喘,雾霾的消息,无异于直接给她下发了一个月禁足令。

      咚咚咚,应该是她室友给她带午饭回来了。李宁玉扶着口罩,起身开门。

      “Surprise!”顾晓梦虎头虎脑地探头进来。

      “咳咳咳咳咳咳……”

      忘记了情绪激动也会引发哮喘,顾晓梦忙扶住李宁玉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你来干嘛?”李宁玉被顾晓梦押回沙发上,总算停了咳嗽。

      “emmm,我向学生会递交了申请在家办公的条子。”

      李宁玉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我怎么没收到?”

      “我批啦。”顾晓梦微笑道:“根据规定,会长办公室的人事调动属于c级以下文件,我有权自行批复。”

      “那我也有知情权。”李宁玉微倾着身子,眼睛咳出了水意,很是惹人怜。喉咙突然有点渴,顾晓梦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而且……”顾晓梦返身回去把门关紧。李宁玉转头看去,她拉了一大个行李箱,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会长在家办公,我要履行秘书职责,也只好在会长家里办公啦。”

      顾晓梦拎起放在行李箱上的便当,在脸边晃了晃,笑得……李宁玉心里一咯噔,深有室友似乎已经殒身不恤,病娇入主西宫之感。

      “你把赵小曼怎么了?”李宁玉都没发现这句话的声音颤抖极了。

      还好现实不是小说,顾晓梦人性尚存。

      “她啊,我让她跟我换宿舍,她很快就答应了。”扬了扬眉,顾晓梦坐回沙发上,把筷子递给李宁玉,捧着打开的食盒像献宝一样送到李宁玉的眼下:“顺便把她买的油腻午饭扔掉,换成适合哮喘病人的清淡饮食。”

      “玉姐,让我留下吧,我一定比她好上十倍百倍地照顾你。”

      人类先祖在进化途中抛弃尾巴是有先见之明的,否则人类中必将出现像顾晓梦这样肖犬类疯狂摇尾的不肖子孙,堕我智慧生物的威名。

      不容否认,李宁玉松动了,灼灼目光下,她收拾起表情,摆正脸,声音克制又清冷:“放茶几上,我够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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