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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奇怪的患者与医生 ...

  •   犹如被命运所指示那样,在第二天将近七点的时候,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了医院门口。
      郊外格外冷清,十字路口也只是方便车辆通行所做的准备,横滨市是个热闹繁华的城市,不过大城市的郊区也等同乡下。周围又都是树林,视野并不算好,煤气灯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医院附近的小路。
      夜晚的灯渐渐亮了起来,就像人们在白天的眼睛,希望为其一点点注入活着的气息。从外观来看这是栋陈旧的红砖公寓,那裸露的排线和每层的圆锥形窗户,和野鸟的巢十分相似,玄关的墙壁上挂着木牌,上面写着横滨医务从属中心,用的还是手写的毛笔字给人古老的感觉。
      最后让我非常在意的就是正对着十字路口的地理位置,我有种随时会被狙击的感觉。
      是的,被狙击。按照周围的环境来说,只要在树林里找好合适的位置,调整角度,确认这栋建筑的构造就能狙击任何房间。
      我很快就打消了和院长聊聊改造内部结构的念头,毕竟这不太可能实现。
      “织田先生……这不是能不能实现的问题,还有我明明问的是你‘到达低地点了吗?’回答我会被狙击可是超纲题。”
      声音透着冷意,我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长相冷淡的男人拿着报告,镜片正在闪烁的模样。
      “抱歉安吾,这大概就是你说的职业病?”
      不过现在我的确是来看病的病人,这一点没有错。
      安吾是最近刚进来的新人,出色的情报处理能力以及外交手段让他很快成为了上层人士眼中的热门人物,首领曾经夸奖他“有他在的港口黑手党耳目皆明”。
      是个前途光明的后辈,再过段时日他可能有更大的发展才对。
      “我开玩笑的。”
      完全没感受到。
      “这次负责你的医生我已经调查过了,以前的履历没什问题,不过听说他的性格有些古怪,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居然会不清楚。”说到这里,安吾似乎陷入了古怪的停顿。
      这也难怪,他本来就是作为“知晓黑手党一切的人物”存在的,如果有什么是他不知情的事情那一定是无法用人力得到情报的存在。
      比如还没有出生之人,或者说是将死之日这两种非人力能够计算的东西。
      这次的医生就是不可计算的存在?
      可能是我想太多。
      “虽然说这次安排您去医院检查已经经过充分的排查,但是……”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不由得对安吾对待工作的认真与严谨感到敬佩,虽然说我手上已经有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攻略的手册,但他的仔细却让人感受到某种精英的气场。
      “嗯?那里有什么声音?”
      在安吾开口的瞬间,我正好是抬起手推开了这栋医院的大门,周围杂噪的声音从各个地方收成束,像是光纤的东西从远处飞到近处,进入我的大脑。
      耳边传来奇怪的朗读声。
      “……所谓时间是什么东西呢?就是让你与我的必然相遇的初始道具,途中成为我改变命运的钥匙,最终化为自杀的用品!这个句子简直是绝品!”
      那声音清亮而独具特色,还没让我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下句话就已经到达。
      “哟,那个正在看手册的少年!没错就是你请抬起头!”
      轻快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这并非是对话语的内容产生的回应,毕竟像我的年龄如果自认少年也就太没有自觉性或者说缺乏常识吧?
      但是那个声音的主人的确是在叫我。不知为何我就是这样认为。
      “你在做什么?”
      “向你求救,换取轻松的机会。”
      说话的人有只左手被绳子吊主,挂在大厅中央像块熏肉似的打转。
      姑且先把他称之为医生好了——我有点不确定,因为蓬乱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面孔,反而倒是他身上血迹斑斑的白大褂更引人注目,并且露出的胳膊上缠着的绷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受过重伤,就连额头也缠着足以遮盖右眼的绷带,左边的手甚至还打着石膏。我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刚从枪战现场刚出来的倒霉鬼。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那根吊绳,他把这个人吊的距离地面快有两米,不能着地又解不开绳子,只能在空中转圈。
      它的上端正勾在房梁的原木上,出于绳子下端的手掌几乎已经变成紫色,虽然说医生的声音依旧阳光灿烂,不过我眼尖地看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大厅冷清的厉害,只有一个头顶盖着帽子的人躺在前台的椅子上睡觉。
      我打算去叫醒他帮忙,不过还没动就被医生叫住。
      “不要这么干比较好,那个人刚刚通宵如果这个时候被叫起来的话我们都会倒霉的。”
      “为什么?”
      “因为他的本领是世界第一的厉害,所以生气时也是世界第一的恐怖,如果让他生气的话,只不过是数分钟的功夫整个横滨都说不定会被毁灭哦?”医生甩着头发,企图在乱蓬蓬的刘海露出双眼。
      我将视线重新落在前台。
      能够将横滨毁灭的人正横躺在椅子上,仔细听我还有细微的鼾声。细瘦的手腕和窄窄的肩膀,是比我更适合少年这个称呼的人。
      世界第一比我想象的温和。
      “好吧,我该怎么做。”
      这个被吊起来的人司空见惯的表情里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我不认为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完全没有头绪,而且右手在发出‘嘎吱’和‘卟哩’之后,现在几乎没有知觉了呢!”他爽朗的回答让我刚刚觉得医生实际胸有成竹的想法被瞬间粉碎。
      “需要帮忙吗?”
      “需要!”
      对面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洪亮与冷静,同时他猛甩着头,像是想把眼前的刘海甩开。
      “织田先生,听得见吗?”安吾在电话那头催促我,“发生了什么?”
      “有个人绳子挂在了空中,想让我去帮忙。”
      “帮忙吗原来如此,等等为什么是空中?”
      “那个人好像是我今天预约的医生,之后再联络。”
      “哈?”
      我挂断电话低头看向手册里的照片,然后将那个刚才从毛发底下露出来的脸和照片进行对比。
      完全一致,从枪战现场刚出来的人就是我要找的医生。
      在挂断电话前安吾那里似乎有什么重物翻倒和某种东西被扯断的两个声音响起,也许是被我吓到了?只能事后再和他道歉了。
      我环顾四周寻找着凳子或者其他能攀爬的东西,毕竟这个人把自己挂上去的时候肯定要踩着东西上去。
      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焦黑的物体上面。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是我原本做的一个泡沫纸箱的阶梯,我还用了不少东西加固呢,到最后测验阶段的时候,已经坚固到就连子弹也射不穿!”说到这里他突然苦着脸叹气。“只是没想到,它被互相打斗的小孩子撞翻,紧急中我只好抓住了绳子,被吊在了空中……难得的计划全都浪费了。”
      能把泡沫箱做成的阶梯加固到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地步,这是何等的工艺。
      “那这个阶梯有什么用,还有为什么会这么焦黑啊?”我一边和医生聊天一边开始考虑营救措施。
      “目前看来毫无用处,我只是想试试如果垫脚物体如果坚固一点会不会比较优雅呢?”
      我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也许这是医生才有的审美观。
      走到医生的双脚附近,再用手指比对着眼前的建筑以图计算楼层的高度,最后用手托住他的鞋子。等着医生自己确认好这是能让他踩住了我的肩膀的位置时,我稳住身体站了起来。
      方法就是让他踩着我的肩膀先缓缓。
      “你还真是个怪人。”
      “为什么这么说?”
      “普通情况不是会想办法弄断那根绳子或者找来椅子吗?”
      “说的也是。”
      “你刚刚是不是问这个泡沫箱为什么会黑成这样?”医生开始喋喋不休。“因为实在是太坚固了,一个病人尝试破坏他的时候没能成功,于是它就被愤怒的病人绑上了炸弹,病人非常生气喔,我可是头回见到人的脸能够红成大天狗面具的赤色……最后炸弹爆炸我也因此受伤。哎,感觉快死啦!”他的语气轻快的不可思议,甚至给人他是乐在其中的感觉。
      竟然连炸弹都没有毁坏这个物体吗?“有机会的话可以教我这种加固的手法。”
      “没问题!”
      如同少年模样的医生单条腿踩着我的肩膀,我感受到他在刚开始还有些抖动,现在已经非常平衡了。
      让人叹服的身体控制能力。“说起来你原本有什么计划?”
      “计划?”
      “刚才你说‘难得的计划都浪费了’这个。”
      “当然是这根绳子是打算套在脖子上呀!挂在手上只能让我的肩膀脱臼,可不就是浪费。”
      “套在脖子上做什么,难不成是自杀?”我试图开玩笑缓解他的压力,还有自己肩膀的压力。
      结果却收获了滚烫的闪亮眼神,它似乎正全力告诉我“没错!没错!没错!”
      我顿时感觉压力增加两倍以上。所幸的是医生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否则不管是挂科还是就诊,我总不能在殡仪馆里进行。。
      “失败的话就没办法了。”
      “嗯,失败的话就没办法了。”他赞同我的观点,他揉着手腕毫不客气的评价……“哇哦,珠穆朗玛峰的肩膀。”
      “我是人类。”
      “那么巨人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不过身高不够的话也没办法做到。”
      “噗。”医生发出突兀的笑声。“我说这位少年,有人说过你要多吐槽吗?”
      他怎么知道的?“不久前刚有人说过。”
      “噗哈哈——唔哇!哇呀!哦哦哦哦……啊,非常不好意思。”
      他应该是为现在的姿势道歉。在发出笑声的瞬间,医生身子突然剧烈地晃动着,先是如同仰泳般后倒,然后紧接着又是跟溺水了似的扑腾,结果就是医生将我的头当做扶手,直接摁在我的头顶上。
      “没关系。”
      “喂!那边的站桩!把腰挺直!”
      从背后传来的警告让我下意识地挺腰收腹,破空声和断裂声同时想起,最后是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视线向前望去就看到一把砍刀戳进前台边上的油画中,刀身还在隐隐晃动。
      转过头看到一位和医生同样穿白大褂的女性。她的短发闪着健康的光泽,上面仅有一枚蝴蝶模样的金属发饰。不过相对于这位医生而言,这位身上的衣服几乎白到可以闪光。
      是真的在闪光。
      女性手里提着的包拉链开了大半,能看到各式砍刀与电锯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冰冷的白光。
      我又看向地上被切断的绳子。断面整齐光滑,没有缺口。
      刚才这位女性投掷的位置有稍许偏差,别说医生的整条胳膊可以直接斩断,我的人头都会落地。
      原本还半死不活的医生用完美后空翻落地,因为姿势过于优美,我不由得顺势鼓起掌。
      “多谢,多谢。”医生谦逊地低身谢礼。
      “太宰你又在医院的中心自杀了吧。”
      “我只是觉得那根钢筋的角度和位置真是太优美了而已。”
      “哦?”女性冷笑,她魄力十足地眯起了眼睛。“看来你十分想成为这些孩子底下的亡魂啊,想要我成全你吗?这么想吗?如果是真的想的话,作为熟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全套服务……我会把你拆到只剩骨头的。”这名女性戏谑地单手放在腰上,她的笑容陡然柔和了下来,但是眼神却是越来越犀利让人无法怀疑她的决心。
      “这份细致真让人安心诶,不过今天还是算了。”
      医生伸出手拍着我的肩膀,口吻无比开朗顺溜。
      “我的病人还在场啊,抱歉啦?晶子小姐。”
      “你还真是好运,各种意义上。”
      “我也这样觉得,各种意义上。”
      他们似乎意有所指的对话了一番,被称作晶子的女性发出轻哼,从地上将运动包提起就转身离去。
      “真是危险啊,没想到今天是晶子小姐值班……漏算了。”医生懊恼地抬起手,将额头蓬乱的黑发向后拨去,露出了那张让我觉得有些细致有些过分的年轻面孔。
      “让你久等了啊?那么跟我来吧,织田作。”
      “织田作?”
      “怎么了吗?这是我刚刚一瞬间想到的好主意,你觉得如何?”
      “姓氏加上名字的开头……这个叫法还挺独特的。”
      “实际上只是不小心咬到舌头把‘君’的发音跳到了‘作’,哈哈!意外了吗?”医生歪头,做了个想表达顽皮的敲头动作。
      跳得可够远的。“带路吧,不是要看病吗?”
      “结果这里也不吐槽吗!嗯……我可不是负责吐槽的角色呢,这种事情要交给姓中岛的人才比较放心。”
      背对着我的医生在嘀咕着我听不懂的话,随后他将手插在夸大的白大褂里,从我身边迈过时转过头。
      兴许很多年以后我都记着这个场景,干净的墙壁,白色的地板,有着枯叶色眼睛的医生站在明亮的通道中朝着我伸出手。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做太宰治,是个注定拯救你的男人。多多指教咯?织田作。”
      当时,还不知道这后半句里到底包含了什么含义的我并没有说什么花哨的词语,回答也十分普通。
      最后,我握住了那只手。
      “多多指教,太宰。”
      这时的我还对未来将会发生的枪战、火灾、狙击都不清楚,只是被狙击这件事就发生在不到两分钟之后的未来。
      有个人看着我与太宰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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