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债》夏九木

5、第 5 章

　　中介小许十分靠谱，第二天上午，尹东方坐着施贺开的车前往工地，就接到了他的数条信息。

　　先是收到三张图片，精装公寓的照片，一厅一室干净整齐，光线绝佳，家具电器齐全，拎包入住完全没有问题。

　　紧跟着是一条介绍房子基本情况的信息，但没有价位。

　　尹东方浏览租房网站时看到过这片天府苑公寓，价格不便宜，整租的话不会低于四千，精装修价格怕是要奔五千了。

　　于是她打字回复：【超预算太多了，不用这么好的房子，简单一点没关系。】

　　中介小许直接拨过来语音电话，尹东方接了。

　　“小姐姐，你运气太好了，这间公寓是位美女转租的，她工作调动到外地合同还有一年，就打算半价转租。”

　　尹东方问：“半价是多少？”

　　“那美女合同签了三年，价格比别人便宜，半价才两千二。”

　　“哦。”有点儿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但尹东方不觉得馅饼会掉到她头上，她从来不具备这种运气。

　　尹东方有多年租房经验，整年合同这个价位，就算全价转租也很抢手，又何必半价，好事情背后通常跟着大麻烦，尹东方不想冒这个险。

　　“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你再帮我找找别的吧？”

　　中介干得久，都是人精，小许立马猜到了尹东方的顾忌：“小姐姐是不是担心这房子有问题，这个您放心，您可以到我们店里签属正式的转租合同，我们店就在附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而且房子是可以押一付一的。要不是临近年底，租房的人少，这房子一准留不到现在。”

　　押一付一，那就更不可信了，便宜的房租通常都会要求年付，这里面绝对猫腻。尹东方坚持：“麻烦还是帮我找找其它的吧！”

　　刚结束与小许的通话，车子就拐进了工地大门。

　　并不算宽敞的院子里临时搭建了办公板房，这个时间办公室里没人，尹东方放好东西才发现放在桌上的两只白色安全帽不见了，连其它颜色一只多余的也没有。

　　施贺奇怪道：“昨天不是放桌上的吗？”

　　施工人员与管理人员的安全帽颜色不一样，大概率不会存在误拿的情况，除非故意。

　　瑞思合作的施工方都与李飞相熟，自从确认云鼎的项目由尹东方负责之后，李飞和他团队下的人就没少阴阳怪气。

　　现在工地里到处都在敲敲打打，无论是按规定还是考虑自身安全，没有安全帽他们根本不能进去，尹东方吐出口气叮嘱施贺：“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他们问问。”

　　“那东方姐你小心。”

　　尹东方先是在别的办公室溜了一圈，发现都没有多余的安全帽，才走到施工现场门外，就看到十几个忙碌的身影，施工负责人是位年近五十岁的胖子，头顶着红色安全帽十分显眼。

　　到处都是电钻和切割的声音，尹东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趁着负责人回头的功夫忙朝他招招手。然而这人却像没看到她一样，继续转回去跟属下沟通。

　　这回尹东方确认，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她没办法，上下确认暂时安全就硬着头皮朝里走，刚走出五米左右，手腕蓦地一紧，头上一顶白色安全帽扣了下来。

　　尹东方回头，单亦哲正蹙着眉微低头凝视她。

　　“哥？”

　　“先出去。”单亦哲就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外面。

　　他的助理金凯小跑过来：“单总。”

　　单亦哲指向工地里的施工项目负责人：“把他们负责人叫出来。”

　　没一会儿功夫，负责人与其它两名带着红色安全帽的工作人员便匆忙走出来，他一改刚刚那副冷面孔：“单总，您来了？”

　　单亦哲何等聪明，此刻语气异常严厉：“我不管你们与瑞思或是瑞思内部有什么问题，但如果施工过程中再出现安全保障不及时的情况出现，我会要求瑞思立刻更换施工团队。”

　　负责人一愣，随即明了，圆滑地笑道：“你看这年轻姑娘就是没有经验哈！拆卸施工多危险呀？不戴安全帽是不允许进入的知道吗？以前我们跟瑞思李飞合作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

　　“我们没有安全帽。”施贺从办公板房的窗口看到他们，就走了过来，一来就听到施工负责人在倒打一耙，“我和东方姐昨天戴的安全帽被人拿走了。”

　　负责人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你们的颜色和咱们的都不一样，不可能拿错，肯定是你们忘了放哪儿吧？”

　　施贺是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哪里见过这号不要脸的人，气得脸通红。

　　尹东方根本懒得争论，她大概也猜得到负责人会为难他们的原因。

　　“金凯？”单亦哲开口问助理，“我们的安全帽是谁给的？”

　　金凯如实回答：“进门时门卫给的。”

　　负责人脸色一变，估计是心虚便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嘛！下次我让工人们注意点，不会再拿错了。”

　　可单亦哲没打算让他糊弄过去，转头吩咐金凯：“去拿来。”

　　“我和你一起。”施贺心里不愤，当然想着找机会拆穿他。

　　这两个人到门卫所在的红瓦房里出来，拎着整整一个大袋子安全帽，施贺还挑衅一样扒开袋子给大家看，什么颜色都有。

　　谁知这位负责人脸皮够厚，立马脸色一沉，朝身后的人道：“去查查是谁的干的，直接开了。”

　　后方的人忙应声。

　　单亦哲森冷地盯着负责人，似乎在等他继续交待。

　　“单总放心，一定下不为例。”

　　表演的痕迹过于明显，但单亦哲没再说什么，从袋子里取出那只用记号笔写着“尹”字的白色安全帽给尹东方换上：“一起进去看看。”

　　“好的，单总。”尹东方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哥有攀关系的嫌疑，便在称呼上避了避嫌。

　　只是单亦哲捏着安全帽的手一僵，须臾后才将帽子戴到头上。

　　一行人跟着单亦哲的脚步走进施工现场，负责人以为他什么也不懂，热情地介绍着进程。

　　尹东方穿得还是平底鞋，失策的是她穿了条阔腿裤，路面杂物碎石灰尘满地，没走多远裤脚就在突起的水泥块上扫得全是脏污。

　　她提了几次裤脚，但作用不大，心想就这样吧！裤子能要就要不能要就……

　　“别动。”单亦哲突然停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侧身蹲在她面前，纡尊降贵地帮她挽好两条裤腿儿。

　　他这举动直接看呆了在场的人，一圈儿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尹东方明白，单亦哲根本没想避讳和她的关系，还有点报复她那句“单总”的嫌疑。

　　多年来尹东方早养成了看他眼色的习惯，她觉得有必要哄一哄单亦哲。于是她晃晃利索的裤脚，仰起头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笑着对单亦哲说：“谢谢哥。”

　　负责人的表情像吃了铁块儿，被噎得不轻。

　　接下来的参观很顺利，以至于快要结束的时候，尹东方狐假虎威地指着外面那一堆拆下来的建筑垃圾说：“这些要尽快运走，留下碍事还危险，如果下雨就更麻烦了，协调运送建筑垃圾不也是施工方的责任？”

　　这事儿尹东方跟他们提过不下三次，每次不是被敷衍就是被推脱。负责人这回态度果然不一样，他诚恳地表示马上会解决。

　　尹东方在施工方这边的话语权有所提高，又是沾了单亦哲的光。

　　原以为这事单亦哲不会再继续追究，不成想当天下午回到瑞思，就有人通知她去见常磊。刚到常磊办公室门口，便听到李飞在里面大呼小叫，什么关系户，寒心之类的。

　　尹东方敲门走进去：“常总，您找我？”

　　坐在桌前的李飞翘着脚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小尹来来来，坐下聊。”常磊招呼她。

　　看样子李飞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尹东方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她径直走到空着的位置坐下：“什么事啊常总，气氛这么严肃？”

　　“这不是那个老王的事儿吗？”

　　“老王？”尹东方茫然地问：“老王是谁啊？”

　　常磊愕然地笑笑：“不就是那个施工现场负责的那位吗？”

　　“哦。”尹东方是真不清楚，这人以前就无视她，“他平时根本不理我，所以我跟他不熟，他怎么了？”

　　这时，李飞转个身乐道：“小尹啊！年纪轻轻不要做事这么没分寸，以后还要在这行混吧！低头不见抬头总要见的。”

　　对方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尹东方便也没客气：“飞哥有话可以明说，你拐十八个弯我可听不懂。”

　　常磊摆手劝驾：“你们俩先别吵。”又对尹东方道，“小尹，你不知道云鼎那边要求更换施工负责人的事吗？”

　　“……”尹东方微怔，然后说，“我不知道，这种事儿云鼎跟您沟通，没必要通知我。”

　　“还不敢承认的？”李飞揶揄道，“云鼎那边说是他们单总的意思，毕竟单总跟你什么关系也不用我说了吧！要说这富二代也太意气用事，终归是年轻。”

　　又立刻冲常磊道：“常总，老王跟咱们合作多少年了，认真负责咱就不说，就冲这么多年的交情，咱要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有地道？”

　　尹东方只在单亦哲面前当绵羊，在外面倒不是包子，何况这事儿明明他们才是占理的一方。最重要的是李飞竟然在指责单亦哲偏私，让她心里升起股邪火。

　　她微微转身，面向李飞开口：“交情怕不是只和飞哥你有吧？认真负责就更不好说了。”她正色道，“今天单总突然到现场视察，大小安全问题一堆，清理工地建筑垃圾不及时，劳保用品使用不到位，严重影响安全施工。他平时若是认真负责，那这次到底是听谁的授意？”

　　“当然，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打击报负。云鼎要换人，肯定是出于对自己酒店的负责，有什么问题吗？”尹东方深吸一口气，“他自己让甲方不满，飞哥找我有什么用？”

　　李飞没想到平时不争不抢轻言轻语的人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好半天没缓过来。

　　常磊则说：“是这样小尹，老王这人我也挺熟，不能说没毛病但人还算实在。换施工负责人不是不行，但势必会对施工有一定影响，如果单纯因为你们之间不愉快，你看让他道个歉行不行？”

　　果然，所有领导都擅长和稀泥。

　　“常总，我说得不明白吗？”尹东方叹气，她懒得解释，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单亦哲的电话。“要不还是听听单总那边怎么说？”

　　电话一接通，她也没避嫌：“哥，在忙吗？”

　　“还好，你说。”

　　尹东方就直说了：“听说你要换施工方的项目负责人，是因为我吗？”

　　听筒那头沉默须臾，单亦哲说：“不全是，换做别人我也会这么做。云鼎不是让人拿来堵气较量的地方，这人分不清主次，云鼎不用。”稍顿，“怎么？这事儿瑞思有困难吗？”

　　“哥，这事儿还有余地吗？”

　　“没有。”

　　尹东方嘴角轻轻勾起：“知道了，哥。”

　　挂掉电话，尹东方朝常磊做个无奈的表情：“常总，您听到了，跟我没关系。”

　　李飞的脸早就黑成了锅底，常磊挠挠头示意尹东方可以出去了。

　　尹东方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刚想到什么：“对了常总，我刚才听说什么关系户，是在说我吗？”

　　“啊？”常磊愣了一下，“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哦！”尹东方轻飘飘地扫过李飞，走出办公室不自觉笑起来，她承认自己是狐假虎威，李飞无端恶意揣测单亦哲让她很生气。

　　施工负责人第二天就换人了，经此一事，尹东方与新来的那位相处得还算和谐。

　　只是她租房的问题还没解决，大概是被拖得太久，倩姐等得不耐烦，尹东方这天下班回家才会看到多了个人跟他们一起刷火锅。

　　确切得说多得不止是一个人，还有鞋架旁边的行李箱。

　　来人看上去和尹东方差不多大，看到她还礼貌地点点头，倩姐将剩下的半盘肉卷放进火锅里说：“东方，我表弟，他房子到期了，让她先住你隔壁那间？”

　　倩姐就是故意的，这几天尹东方隔壁房间入住特别频繁，房子隔音不好，晚上总有咕噜声传过来。

　　所谓的表弟坐直了些，一本正经：“也不着急。”

　　尹东方微笑点头算是回应，转身走回自己房间，她又不傻自然明白倩姐的意思。

　　九点半时，尹东方还在刷着装修账号的短视频，脖子有点发酸才熄掉手机打算出去洗漱。刚站起来就听到一丝奇奇怪怪的声响从隔壁传过来，就是那种十分难以启齿的声音。

　　尹东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桌前翻出中介小许的微信。

　　【请问找到合适我的房子了吗？】

　　小许回复的依然很快：【小姐姐，那套就很合适你呀？今天差点就签合同了，结果人房东说只租给女孩子才没成。】

　　这样一听似乎有那么点儿可信度，左右也就是押一付一，不行再搬家也好过耳朵天天被折磨。

　　【我明天中午过去签合同，晚上能搬进去吗？】

　　【能啊！太能了，钥匙就在我们手里。】

　　东方：【好，谢谢。】

　　尹东方的时间实在紧张，她连房子也没来得及瞧一眼，只是仔细看过转租的合同条款没问题就签了字。支付两个月的房租和半个月租金的中介费，拿到钥匙就又奔向了施工现场。

　　和倩姐约好晚上六点交接房子，尹东方提前两小时回去收拾行李。居无定所的关系，她尽量避免买一些过于累赘的东西，满打满算大小包各一个再加个行李箱。

　　六点整，倩姐忙完到房间里仔细检查一番，才开始跟尹东方算费用。

　　当时尹东方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和押金，因为是倩姐违约在先，自然要退回相应房租的。扣除住过的天数，她微信收到一笔退款。

　　尹东方交还钥匙，托着大包小包出门，在路边等了十分钟左右才见一辆黑色SUV停下来。

　　戴晓娴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这么点儿行李，亏我开这么大一车来？”

　　“我一个人能有多少东西？”

　　“我要是搬家，你这点行李估计不够装我那些瓶瓶罐罐的。”

　　尹东方无语：“又炫富是吧！”

　　“没，我哪儿敢跟你炫富。”

　　两个人将东西放进车厢，上车后尹东方跟她说了新地址。

　　戴晓娴人话多，开着车也闲不住：“你可算搬离这贫民窟了，话说单亦哲知道你住在这种地方吗？”

　　“知道啊！”尹东方望着车外，碰巧看见那杆路灯闪了几下灭掉，她兀自笑了起来，也难怪单亦哲与戴晓娴都看不上这里，很难想像在中心城区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一口一个哥叫着，他就没说给你弄套房子住？”

　　尹东方想了想，单亦哲模棱两可地提过两回，大概分别三年两人真的生疏了，相处起来有了分寸，他已不是那个在大学报道前给她塞银行副卡的单亦哲。

　　“我不想住他的房子。”

　　“也是。”戴晓娴认可道，“现在你又不是他们家保姆了。”

　　两处地址并不远，二十多分钟之后车子驶入公寓所在的小区，她们搬着行李坐电梯到达920，尹东方拿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

　　公寓里的情况嘛？

　　说实话就是超出预期了，比照片上更干净，一厅一室全部朝阳，家具家电根本都是全新的，完全没有过使用的痕迹。

　　关上门之后，戴晓娴溜了一圈儿：“现在这租房市场已经这么不景气了吗？这房子两千二就能租到了？”

　　“……”现在更觉得这房子有问题了，不过“贼船”上来了，就先即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戴晓娴倚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这房子不贵，回头问问那中介房子卖不卖，我买了租给你怎么样？”

　　还别说，暴发户气质让戴晓娴拿捏得死死的，尹东方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东西：“这么想当我房东？”

　　“你就说给不给机会吧？”

　　“不给。”

　　“狠心的女人。”

　　没多久门被敲响，尹东方之前下单购买的生活用品送到了。

　　戴晓娴虽说家里有钱，却并不娇气，脱掉外套就帮着尹东方干活，八点不到，房间就被布置得有模有样。

　　“点外卖点外卖，饿死我了。”戴晓娴一头栽到床上，握着手机搜美食。

　　尹东方将衣服从行李箱里取出来，常穿的依次挂进刚刚消过毒的衣柜里，才从中拿出家居服扔到床上。还是独居好，起码穿衣自由。

　　她走到窗口去拉窗帘，猛地发现这窗帘手感与质地极好，也是新的，还是她喜欢的蓝色。边往回走边随手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黑色宽边内衣和若隐若现的小蛮腰。

　　“等等。”不待尹东方去抓家居服，就被戴晓娴的呼喝声吓了一跳。

　　戴晓娴扑上来掀开她的衣襟，盯着她那腰身流口水：“我靠，你这腰细得也太科学了？这腰这屁股，东方方，你要是穿旗袍就绝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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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要不要加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