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债》夏九木

4、第 4 章

　　没多久尹东方收到了玉妃记这家餐厅的地址，单亦哲高中时带她去过一次，价格贵得要死，两个人随便点点就轻松上万。

　　尹东方明白这是戴晓娴又要扶她的贫。

　　下班后，尹东方打车前往，路上花了近一个小时，戴晓娴在预约好的位置上等了她好一会儿。

　　餐厅是预约制的，据说需要提前一周预约，有钱未必也能吃得上。

　　“嗨，东方方，这里。”戴晓娴人不如其名，一头齐耳短发，手腕粗的大耳环晃在小小的脸颊两侧，烈艳红唇，泼辣异常。

　　她爸开洗脚城多年，身上有股子大哥的气质，气质这块儿戴晓娴特别随她爸。

　　尹东方刚刚走过去，就被戴晓娴起身抱住：“靠，你他妈在谭城那美食之都怎么还能瘦着回来？”

　　“我吃不了辣，你知道的。”尹东方的胃病是高中后期得上的，一直没有养好。

　　两人分开后在桌前坐好，玉妃记的餐桌所设不多，空间很足，桌上绿植摆件十分有格调，头顶意境甚美的灯光一照，气氛就上来了。

　　然而，戴晓娴并不适合这种有意境的氛围，继续电话里叽叽喳喳地兴师问罪：“你说你，大学四年就回过槐江一次，忙着打工赚学费就算了。大学一毕业就跑到谭城去，我想见你飞过去你还不让，你……”

　　“我没良心，我知道了。”尹东方特别喜欢认错，“怎么带我来这里吃，又来扶我的贫啊？”

　　戴晓娴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么扣门儿，姐姐趁机请你吃顿好的。”

　　尹东方其实对吃的东西没什么讲究，舍不得在吃这方面开销太大也是事实：“你们是生活，我是生存。”

　　“那就别跟我客气，我爸前段时间弄店庆搞活动办卡，圈了几百万刚给我换辆新车。你不是要买房吗？姐妹儿给你凑凑私房钱，省得你四处搬家。”

　　“不用。”尹东方可不想欠这种大人情，“手头这个项目奖金到账，差不多就够了。”

　　“嘿！拿我当外人是吧。”

　　“你不说最近相亲吗？怎么样？”

　　戴晓娴毕业三年没工作，她爸也不让她工作，说是找个高门嫁过去，就算给他们老戴家光宗耀祖了。

　　一提相亲这茬儿戴晓娴差点拍桌子，成功被尹东方转移话题。等菜的功夫不短，两个久未见面的闺蜜聊得话题不少。

　　滔滔不绝的戴晓娴突然顿住，视线跳过她望向楼梯口：“单大校草哎！”

　　尹东方扭头朝那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单亦哲的目光。不过这回单亦哲不是一个人，他身旁跟着位打扮时尚妆容精致的漂亮女孩儿。

　　没等尹东方反应，单亦哲与女孩儿已经走到了她们桌前。

　　戴晓娴在初高中时就是单亦哲的颜值粉儿，热情地站起来打招呼：“嗨，单大校草还记得我吗？”

　　单亦哲轻轻颌首：“戴晓娴。”

　　戴晓娴整理了下形象：“果然学霸记性好，你们也来吃饭，要不要一起坐？”

　　虽说餐厅的每张桌子都够大，但尹东方不觉得单亦哲想和她们掺和在一起：“哥，不用听她的，你们……”

　　“那就一起坐吧？”单亦哲应下，然后走过去拉开尹东方那侧的椅子打算坐下来

　　“我跟你换。”戴晓娴再神经大条，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单亦哲总不会平白无帮带个女的来玉妃记。

　　单亦哲摆摆手：“不用，这样坐吧？”说完又转身问同来的女伴，“孙小姐不介意吧？”

　　他先斩后奏，谁说介意就多少不识大体了，那位孙小姐微笑：“不介意。”

　　孙小姐在单亦哲对面的位置坐下，随手将包包放在身后，戴晓娴斜眼瞧见，默默地将自己那个二十多万的包掩在衣服下方。

　　尹东方不懂奢侈品，但看戴晓娴的表现她明白这位孙小姐的包挺贵。

　　坐在一起总要找点话题，孙小姐开朗且大方，她先隔着桌面朝尹东方伸出手：“尹东方，好久不见？你肯定没有认出我。”

　　尹东方与她握过手，带着歉意和疑惑：“确实没认出来。”

　　“孙若希。”

　　“呦！”戴晓娴大呼小叫起来，“这不是校花吗？我也没认出来。”

　　“哦。”尹东方有点囧，九年不见，孙若希怎么跟回炉重造过似的，“现在更漂亮了。”

　　孙若希与单亦哲高中同班，据说他们关系不错，尹东方在学校里看到过他们一块学习和吃饭。听说她也出国读书了，看来他们一直有联系。

　　不过，单亦哲怎么会用“孙小姐”这种生疏的称呼？

　　戴晓娴自来熟地凑上前去仔细瞧：“也不怪我们没认出来，你这五官都和上学时不一样，你鼻子旁边那颗痣呢？”

　　孙若希表情略僵：“微调而已。”

　　“在哪儿做的？贵不贵？也太自然……”

　　不等她说完，尹东方从桌子下踢了踢她的鞋尖，戴晓娴意识她话多，识趣闭嘴。

　　四个人随即聊起来高中校园里的往事，气氛还算和谐，没多久，两桌提前预定的菜式就端了上来。

　　戴晓娴让服务生开了瓶红酒醒上，朝着尹东方霸气道：“今晚你必须陪我喝点儿。”

　　“……好……”

　　“她不能喝。”单亦哲生硬地说，“天气凉她胃不好，还有……”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只螃蟹上，“这种寒凉的东西也暂时别吃了。”

　　戴晓娴张张嘴：“她哪有那么娇？你不知道她在谭城……”

　　“我听我哥的。”尹东方打断她，“最近天凉胃确实不太舒服。”

　　“……”戴晓娴要不是想在单大校草面前保持形象，还真想和尹东方掰扯掰扯。

　　单亦哲脸色稍霁，将自己面前的汤推过来：“趁热喝这个。”

　　“谢谢哥。”

　　孙若希笑笑：“你们兄妹俩关系真好。”

　　戴晓娴像看怪物一样扫她，捏了捏自己挂着大耳环的耳垂，忍住没当场揭穿，难道学校里还有不知道他们关系的？

　　单亦哲将寒凉属性的菜挑拣出来：“我加你的微信为什么没通过？”

　　“啊！”前几天分开之后，单亦哲就通过她新号码加了她微信，倒不是尹东方故意不通过，而是她忙起来就忘了，“我现在通过。”

　　孙若希也是个直肠子：“你们俩怎么会没微信？”

　　尹东方拿出手机通过申请，就低头喝了口汤。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失联。”单亦哲又将自己面前一份儿山药制作的甜点端给尹东方。

　　“咳！”尹东方咳了一声。

　　孙若希不太理解：“你不是说你妹特别乖巧懂事吗？”

　　“我以后不会了。”尹东方习惯性认错，“哥，咱们不翻旧帐不行吗？”

　　“你不用老承认错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戴晓娴是第一次跟这“兄妹俩”吃饭，她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古怪，可到底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你好呀！”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捧着手机走上来，轻轻地拍了拍尹东方的肩膀，神情有些激动，“请问你是姑苏笑笑吧？你也来探店的吗？我是你粉丝。”

　　姑苏笑笑是现今网络上一位小火变装网红。

　　“……”尹东方怔愣片刻，忙解释，“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男孩儿不信：“我会替你保密，不会随便泄露你的行程，我就是想跟你合个影，朋友圈儿我也不发。”说着脸还红上了，看起来固执又纯情。

　　尹东方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你真认错人了。”

　　“说过不是。”单亦哲说着，抬手将男孩儿推远一些，“听不懂？”

　　桌前氛围跟着紧张起来，孙若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单亦哲，表情中有点小意外。

　　男孩儿原本认准尹东方就是不愿意承认身份的姑苏笑笑，还想纠缠一会儿，可单亦哲冷着脸的样子很吓人，他喏喏地道了歉才不甘心离开。

　　戴晓娴噗嗤笑了：“笑死，你哪里像姑苏笑笑？那位一条视频变一个样，就是发出的生活照每张也修得不一样，他到底是怎么认错人的？”

　　“对呀！”尹东方也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说我像。”

　　插曲之后红酒最终还是没喝，戴晓娴自己喝着没劲，便在用餐结束时寄存在餐厅里了。

　　他们一行四人走出玉妃记，尹东方自然是要去坐戴晓娴粉色的新超跑，门口告别时单亦哲叮嘱她：“明天还上班，就别去玩了，到家给我信息。”

　　“知道了，哥。”尹东方先目送单亦哲开车带孙若希离开，才长长松了口气。

　　戴晓娴咂摸一会儿：“他们俩是不是在约会啊？你哥跟孙若希高中不是还被人传过早恋吗？”

　　“不是吧！”高中时他们就没谈，单亦哲跟她解释过，现在他叫孙若希孙小姐，应该也不是谈恋爱。

　　“现在不谈，早晚也得谈，他们俩家还挺般配的。”

　　尹东方不置可否，表示不想再谈别人的事儿。

　　“干嘛？”戴晓娴看不过眼，“我怎么觉得你特别怕单亦哲？说说闲话也不行？”

　　“不是……算了，快送我回家，我哥一准儿会查岗的。”她坐进副驾，拉着安全带扣好：“开慢点。”

　　“刚想让你感受下我这超跑的推背感呢？”戴晓娴失望地嘟囔。

　　尹东方白眼一翻：“我惜命，并不想。”

　　“哎！你不让我借钱给你，我送你辆车吧？你现在工资不高，二十万以内差不多够你开了，怎么样？明儿带你选车去。”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并不想为了它再租个车位还要每个月多花几千块的油钱。今天开会时刚领了一辆公司的车代步，油钱还公司出。”

　　戴晓娴嘶了声：“你怎么这么扣儿？你的油卡我包了还不行，我爸肯定乐意，他不是认你当干闺女吗？”

　　其实只是开玩笑叫着，并没有正式认。

　　尹东方倚在座椅上揉了揉胃：“改天我去看戴伯伯，这种事儿吧我还是想自力更生。”

　　“怎么了？”戴晓娴开着车注意她的动作，“真胃疼？不是没吃凉的东西吗？”

　　“不是，我撑得。”

　　戴晓娴哈哈起来：“我怎么觉得单大校草对你还挺上心的，可不像对自家小保姆。”

　　初高中时，尹东方都是坐着接送单亦哲的车去学校，自然免不了被人问起他们的关系，对此尹东方的答案统一是：“他们家资助我上学，我是他们家的驻家保姆。”

　　有多少人信她不管，反正尹东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即使尹东方自觉融不进单家，可单家始终没有苛待过她，吃穿用度零花钱她一样也不少。

　　从最初尹东方就没觉着单家有义务这样做，尹海全因工作牺牲，她家也得到了相应的补尝。她对单家肯“领养”自己是心存感恩的，所以在单家生活时常会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在厨房里帮忙，同阿姨们一起打扫卫生或是帮忙带单亦婕玩儿。

　　至少开始两年，他们同乘一辆车上学放学，单亦哲不怎么搭理她，就算她每次上车都会热情地叫单亦哲哥哥，也甚少会得到回应。

　　变化好像是从高一开始的，尹东方一时想不起有什么节点，结果就是单亦哲对她越来越关心，越来越在意，直到发展成那种奇怪的关系。

　　“地址呢？”戴晓娴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不说把你拉回我家去了。”

　　“别了，去你们家住我上班太远。”

　　尹东方报上地址，粉色超跑走街窜巷把她送到楼下。

　　当然，戴晓娴是免不了对她的居住环境一顿揶揄，再次重提要资助她买房这件事儿，还是尹东方搪塞回去了。

　　回到家没多久，单亦哲的微信信息就到了，尹东方修改好他的备注：哥。

　　【到家了？】

　　东方：【刚到，我们没去玩，哥你放心吧。】

　　哥：【视频一下。】

　　紧接着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尹东方左右打量还算整齐的房间，划开接听键。

　　单亦哲还在车上，光线不那么亮。

　　“哥，孙校花没和你在一起？”尹东方先开口问。

　　单亦哲的脸一半在光线里，一半在阴影里：“送她回家了，她刚回国，我也是第一次见她。”

　　“哦。”其实她觉得单亦哲跟她解释有点多余。

　　“玉妃记那边我不用预约，就随便带她去了。”

　　尹东方眨眨眼：“哦。”

　　“喜欢吃的话，下次我再带你去。”

　　“不喜欢。”尹东方赶紧说，“是戴晓娴要去的。”

　　单亦哲顿了一会儿：“她是不是不知道？”

　　尹东方有点懵：“不知道什么？”

　　正当这时，倩姐在外面高声叫起来：“东方，尹东方你烧水了？”小厨房长租用户是可以借用。

　　“啊，对，怎么了？”

　　房门外不满地道：“水要烧干了，你这年纪不大怎么还忘事儿，煤气不是钱似的，我给你关掉了。”

　　“好的，谢谢倩姐。”尹东方还以为什么大事，紧绷的神经松下来。

　　细微的情绪变化似乎没能逃过单亦哲的眼睛，他说：“找房子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快找到了。”尹东方想起了那位中介小哥。

　　“好。”

　　挂掉视频电话，尹东方走出房间去厨房弄开水，这两天总往工地上跑，不能避免脚板累得生疼。她倒了半盆热水端回房间泡脚，从外衣口袋里找出了那张名片。

　　电话微信同号，玛雅房屋的金牌经济人，尹东方便添加了他的微信，对方很快通过申请并发来消息。

　　玛雅房屋小许：【小姐姐您好，可以把需求告诉我，我看看手头上是不是有合适的房源？】

　　尹东方将脚整个泡在热水里，想了想打字回复：【整租，一个人住，位置不能太远，价格别太高，合适的话与女生合租也接受。】

　　玛雅房屋小许：【那小姐姐能接受的价位是多少？】

　　尹东方现在月租小旅馆是两千一个月，但换个好点的环境整租都不可能有这个价位，于是她狠狠心：【最好在三千以内。】

　　【明白，您等我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