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债》夏九木

21、第 21 章

　　胡拓是三十分钟后拿钥匙进门的，他看了眼尹东方，低头叫声阿姨，转身也钻进厨房。

　　明明二十多岁的年纪，却长出了三十大几的沧桑。

　　尹东方更懒得叫他哥，这个称呼她也不想用在别人身上。

　　吃饭时，胡浩林更是热情，不停地朝尹东方宛里夹东西。于灵认识胡浩林的时候他就是倒腾海鲜的，做海鲜倒也算拿手。

　　尹东方才不跟他们客气，味道不错她吃得也多，没一会儿面前堆了不少虾蟹的壳儿。

　　胡浩林塞到嘴里一只于灵刚剥好的虾：“这东方人瘦，饭量还不小哈！那个单家把你养得真不赖。”

　　“叔叔做得好吃，平时我为了省钱可不舍得吃海鲜。”尹东方说。

　　“啊！”胡浩林不可置信，“你不是那什么设计师，工资不是很高？”

　　尹东方默默望她妈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说的，她随口道：“不高，有钱就买衣服买化妆品，剩不下几个钱，只能亏嘴了。”

　　“哦。”胡浩林失望地叹口气，放下筷子才又说，“我看你吃得也差不多了，叔叔有话就直说了。”

　　“你说。”尹东方抽出纸巾擦擦嘴。

　　胡浩林看了自个儿子一眼，才转回视线：“这样的你哥今年二十八，前段时间谈了个女朋友，是要长相没长相要品行没品行。身材像个地墩似的，竟然敢要二十万彩礼。”

　　借钱？

　　尹东方暗自发笑，水桶配地墩不是挺般配的。

　　“哦，那就换一个呗！”

　　“我不换，我这条件找不到好的。”胡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胡浩林没理他，只是一拍大腿对尹东方说：“咱们爷俩想一块去了，你看你比胡拓小三岁，你也单身。我让你哥马上和那个分手，你们俩试试，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

　　“……”尹东方咬得后槽牙直响。

　　“老胡。”于灵去扯胡浩林的衣角，“不是说不提这个吗？”

　　胡浩林拍开她的手，接着兴奋道：“我知道叔叔呢前几年年轻气盛做得不太地道，你别生叔叔的气，你们俩一结婚我就和你妈分开跟你们住，以后和你妈就是亲家。”

　　他是赖上她们母女俩，合着妈自由的代价是把自己搭进去。

　　今天尹东方挺开眼的，世界上竟然真有人如此的厚颜无耻。

　　“我……”胡拓抬起头怯怯地望向尹东方，又飞速移开视线，“她我养不起，那衣服快赶上我一个月工次了，还有项链我一年也买不起。”

　　尹东方穿着阔腿裤加纯白黑格小香风外套。

　　衣服是三年前单亦哲送的，项链也是前段时间单亦哲质疑她为什么不戴，还是大学时送的。

　　胡浩林接着恬不知耻地说：“所以说，东方你这消费习惯得改一改，居家过日子会穿呀戴呀的都是花冤枉钱，你看看你妈就改了，不也过得挺好吗？”

　　见尹东方没说话，他摇摇道：“在有钱人家长大也不好，学得大手大脚。前两年我和你妈凑首付给他买了婚房，房贷每个月是有压力的，结婚之后你的钱……”

　　上次见面于灵聊起胡拓，说是胡浩林把老房子卖掉给胡拓在新城区买了新房。

　　当时尹东方问过她有没有出钱，她没承认。

　　胡家老房子是不到四十平方的老破小，根本不够首付，胡浩林的话把于灵铺设的那层平静脸皮给撕了下来。

　　尹东方想到那是尹海全用命换来的钱，手指都忍不住颤抖，再也没心思维持表面那份体面。

　　“我们？”尹东方冷笑起来，“结哪门子婚？”

　　胡浩林愣住了。

　　也就是他变脸色那一瞬间，尹东方立刻就清醒了。

　　她现在身处狼窝，如果激怒这父子俩，她和于灵只有凭人宰割的份儿。

　　面上的冷笑刹那间换成和煦微笑：“叔叔，我将来可是要嫁有钱人的，还房贷什么的不在我考虑范围内。我这衣服项链就是上个男朋友送的，后来还是因为他越来越抠儿，一个月在我身上花十万八万都不乐意，我就把他给踹了。再说我不是乱花钱，我这是投资自己，把自己包装好了才能找到有钱人。”

　　尹东方长相漂亮身材好，气质性感又显贵，撩个头发都能风情万种，加之身上装备摆在这儿，说法自然很容易让人信服。

　　于灵不可思议盯着女儿的脸，她也信了，可却喏喏着什么也没说。

　　扫过一桌子人的表情，尹东方拿起身旁的手机，转身对旁的胡拓道：“不如先加个微信，如果你有钱了，咱再谈。”

　　“不了。”胡拓没敢抬头看她。

　　胡浩林突然起身，拿筷子在胡拓头上敲：“加上，平时跟东方多聊聊天，她不比你那地墩子强？”胡拓抬头时，胡浩林朝他使了个眼色。

　　尹东方已经脑补出他那眼色的意思：先结完婚，花多少钱哪里由得了她？

　　胡浩林把尹东方当成了于灵，以为她们孤儿寡母孤立无援好欺负，就是想吃死她们母女俩。

　　两人加好微信，尹东方说：“饭吃完，那我先走了。”

　　“别走别走，咱们一家四口好不容易聚聚，晚上就住这里吧！明天一早让你哥送你上班。”胡浩林的无耻再次登峰造极。

　　这房子只有两间卧室。

　　但尹东方没急着走，坐在沙发上等于灵收拾碗筷，脑子里在想脱身的办法。

　　她首先想到得是单亦哲，可也最先放弃求助于他，尹东方不想让单亦哲看到自己生活中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还没等她想到，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钟铭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走到阳台，对方道：“东方，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表哥你说。”

　　“是这样的，咖啡厅进门地方纤纤想加点东西，她很抱歉设计图定稿还要修改，就让我帮忙问问可不可以，多出费用她会照价支付。”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素质的差距，有涵养的人连修改设计图这种合理要求都会觉得抱歉，而刚刚她却听到那么下流无耻的要求。

　　“当然可以，这是客户的权力，让纤纤直接联系我就好。”

　　“那太好了，我跟她说。”

　　“表哥。”尹东方有了主意，小声道，“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遇到点儿麻烦。”

　　钟铭只顿了须臾便道：“好，地址给我。”

　　尹东主不动声色地将位置和具体地址发过去，才回到沙发坐好，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周旋。

　　二十七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她接起电话，对方的声音人听筒溢出：“我到楼下了，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接你。”

　　“我自己下去。”

　　胡浩林脸色微变，很快又堆上笑：“不是说好住下吗？让你朋友走吧！”

　　尹东方则慢悠悠地收好手机拎起包：“叔叔，我妈住在这儿，即然你们都这么欢迎我，我以后还不能来吗？手上有份设计图要修改，回公司加班。”

　　“那让你哥送你，麻烦外人做什么？”

　　“不用了，叔叔，我朋友也是顺路。”说完尹东方已经来到门口并扭开了屋门，她目光在于灵身上，“妈，你的脸摔得不轻，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顺便看看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就老摔跤？人要是也看不清那就麻烦了。”

　　于灵仓皇低下头：“知……知道了。”

　　“你妈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回去多跟你哥聊天，没事可以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啥的？”胡浩林说。

　　尹东方隔着人头瞧向胡拓：“叔叔，我可不当第三者。”然后在胡拓憋红的脸色中转身带上房门。

　　她刚出楼门就看到钟铭站在车边的身影，才真正地松口气，走过去颇感疲惫地说：“谢谢表哥，我又麻烦你了，今天实在没心情，下次我一定请你吃饭。”

　　钟铭什么也没问，只是微笑：“那我可记着了。”

　　脱离危险后，尹东方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想起了胡浩林提及胡拓新房首付时于灵那难堪又惨白的脸色。

　　回到家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给于灵发了条微信：【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十分钟之后她到家才接到电话。

　　于灵开口就解释：“东方，他们父子俩刚出门，他跟我提过我没同意的，妈怎么会让你……”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尹东方知道那不可能是于灵的意思，当年执意将她送出去，起码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她有个好未来。

　　尹东方红着眼睛问：“胡拓的房子，你出了多少钱？”

　　果然，对面于灵卡壳半晌：“东方，不是我要出，是他抢的，好在妈把钱都分开存着才……”

　　“到底多少？”

　　“二……二十五万。”

　　霎时间，眼泪抑制不住地从尹东方眼眶里漫出来，她喉间发涩：“为什么不报警？”

　　“我……人家警察也不管两口子……”

　　“那是我爸用命换来的，你可真对得起他。”尹东方稍顿，听着对面隐隐抽泣的声音说，“在你打算和那个人分开之前，就不要再联系我了。我被你送出去自生自灭，你也跟着那种人自生自灭吧！”

　　挂掉电话良久，尹东方还坐在沙发上许久不能平静。

　　手机蓦地响了一声，胡拓发来信息：【东方，我是哥，有空我请你吃饭。】

　　尹东方被恶心得不轻，拉黑删除时手指还是抖的。

　　当晚，她睡得格外早。

　　单亦哲八点钟发来视频电话，尹东方迷迷糊糊扭开床头灯，盯着“哥”那个字犹豫了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灯火通明，是在云鼎办公室，而尹东方的镜头前则昏黑一片，床头灯的光线不太优越。

　　“睡了？”单亦哲问。

　　尹东方想下床:“我去开灯。”

　　“不用。”单亦哲换了位置，领带拉松一些坐在休息区，“我以为你不会接。”

　　她只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事实上即使只是通过网络画面见到单亦哲，也让心烦意乱半天的她感到心安。分开三年，她并没有完全甩掉对单亦哲的依赖。

　　“我不会。”不会不接你的电话。

　　单亦哲轻笑一声：“东方，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

　　“啊，有吗？”

　　“以前，你不会生气。”

　　昏暗里，尹东方的脸爬上些许热度，她抿抿唇没说话。

　　“知道了，在得到你允许之前不会了。”

　　“……”尹东方觉得他说了病句，可她挑不出错儿。

　　“对了。”单亦哲说，“五天后晚六点云鼎酒店开业晚宴，你安排好，提前将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我要去吗？”尹东方问，

　　单亦哲呼出口气：“是我想让你去，除了我妈和小婕，家里其它人都会到场，你不想去看看自己设计的酒店完全布置好的样子吗？”

　　“那……”除了单家人，恐怕也少不了各界商务人士，她没有那种场合穿得衣服。

　　算了，好像可以租。

　　“那我也去吧！可为什么要提前半天？”

　　“带上之前我送你的项链和高根鞋，我让金凯接你去造型室。”

　　尹东方应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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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未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