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债》夏九木

11、第 11 章

　　单亦婕回国是在六天之后，尹东方提前安排好工作与单亦哲一起去接机。

　　飞机正点到，单亦婕那小丫头竟然长得和尹东方差不多高了，她推着个三十六寸行李箱从人群中小跑出来。刚将行李箱推开单亦哲手上，就连跑带跳地扑向尹东方。

　　“东方姐，人家想死你了啦！”

　　单亦婕与单亦哲有三分像，三分像的脸上整天堆着甜死人的笑，兄妹俩看上去就不怎么像了。

　　“小嘴真甜。”多年不见，倒不见得生疏。

　　单亦婕不悦道：“你怎么都不回来过年呢？每次过年回来我都见不着你。”

　　尹东方干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三人行走向停车场，单亦婕挽着尹东方的胳膊坐在后座上，叽叽喳喳讲述她在国外发生的趣事。

　　车子直接开回单家别墅，自从单亦婕出国读书，段诗璟去陪读。吴姐有事辞职，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周姨一个驻家保姆。

　　周姨看到尹东方很是惊讶：“东方？呦！有些年头没回来了吧？”

　　从大学到现在七年，尹东方只大一回来过一次。

　　“周姨。”尹东方打招呼。

　　“你看看，我只知道今天小婕回来，都没给你收拾房间，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单亦婕拦住她，“东方姐今晚跟我睡。”

　　周姨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那我给你做饭去。”

　　单亦哲拎着笨重的行李，动作慢了许多，他放好行李箱说：“她今晚不住这里。”

　　“啊？”单亦婕很失望，“为什么？”

　　“明天出发去江城画画，得让她回去准备一下吧！”

　　“有道理有道理。”单亦婕没啥心眼，紧接着上楼洗尘去了。

　　时隔六年再次踏进单家，尹东方从家里人正式变成客人，她把包随手放在沙发一角，就听单亦哲道：“跟我来一下。”

　　单亦哲带她走进那间蔽塞的小房间，打开灯，两人站着略显拥挤，很难想像尹东方在这间屋子里一住就是六年。

　　“过来。”单亦哲走过去坐在床边，弯腰从床底拉开个纸箱，里面的东西摆得十分整齐，全是大学四年里单亦哲送她的各种礼物。

　　手饰，包包以及所有她觉得值点钱的东西，大学毕业出发去谭城之前，她将这些贵重东西和两张卡全部留在了那间酒店里。

　　单亦哲直接问：“为什么不带走这些？”

　　“我用不到，留着浪费。”尹东方明明留下东西，反而像偷东西被抓现形一样令她无措。

　　“一会儿送你回家的时候，把这箱东西搬上。”

　　尹东方觉得自己此刻要乖一点：“好的，哥。”不光要乖一点，她还想说点可乐的事情将这事带过去。

　　“哥，那些情书还在不在？”

　　她也朝床头靠近，可过道太窄单亦哲腿太长，尹东方走得又急。于是她意外又必然地被拌了一下，随之栽在单亦哲身上。

　　单亦哲反应倒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有时候身体的肌肉记忆比脑细胞都深刻，尹东方双手下意识环住单亦哲的脖子，就像曾经他们无数次如此这般一样。

　　双目对视时，尹东方觉得她像走光了似的难堪，还是说点什么吧。

　　“哥，你接得真准。”

　　单亦哲唇角勾了勾，淡淡地道：“毕竟抱过四年。”

　　重逢之后，对那四年两人一直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单亦哲提也就罢了，还在这么尴尬的时候提。

　　实在……有一点点儿可恶。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她和单亦哲重逢后的拘谨期就过去了？

　　正当这时，小房间的门被推开，单亦婕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只愣了短短一瞬间，张口就来：“哥哥，东方姐姐，你们俩……该不是要接吻了吧？”

　　“……”

　　吃饭的时候尹东方别提多别扭了，尽管两个人都解释了当时的状况，可单亦婕她不信啊！

　　一边叼着筷子一边表情微妙地偷瞄对面的尹东方，纵使尹东方自认为脸皮够厚，也架不住和单亦哲接吻这事毕竟曾经真实存在过，且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她脸面稍稍有点挂不住。

　　单亦哲似乎完全没受影响，他盛碗汤端到尹东方面前：“那次喝酒后真的没胃疼吗？”

　　“啊？没有，真没有。”尹东方赶忙说。

　　“看够了吗？”单亦哲声线冷了三分，是对单亦婕说的。

　　单亦婕嘟着嘴不满：“东方姐姐又漂亮了，看看不行？只允许你看？”

　　“明天自己去。”

　　“我错了。”单亦婕秒变可怜巴巴，“还是你们陪我一起去吧！”

　　饭后尹东方没呆多久，单亦哲就将她连同那箱东西送回天府苑公寓，并把帮她把东西搬上九楼。

　　尹东方打开房门：“哥，随便放一下。”

　　“我有点渴。”单亦哲将箱子放在茶几上，才直起腰来说。

　　“哦。”尹东方眨眨眼，“我去给你倒水。”

　　家里还是没有纸杯，尹东方用自己的杯子倒了水端出来放在桌上：“我都忘记里面有什么东西了？”

　　“不想记当然忘得快。”单亦哲握着杯子，没什么情绪地说。

　　“……”尹东方装作没听懂，从箱子里往外数东西。

　　单亦哲是从高一开始送她东西的，起初送得没什么新意，比如第一个礼物是全套高难度的习题集。

　　升到高中，尹东方的成绩已经从原本的中等偏下水平爬到年级前五十名，但常年保持全年级第一的单亦哲觉得她还有进步空间。

　　第三年礼物就好多了，因为他们的关系在质变的基础上再次发生了核变。

　　嗯，没错就是这个。

　　尹东方手里翻开白色方盒，一条款式简单的发夹，很合适高中生戴。

　　单亦哲好像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用带点揶揄的口气问：“你记性这么不好，想必想不起来这是我什么时候送的？”

　　“不至于，想得起来。”尹东方赶快把发夹收起来，连并整箱东西都收起来，不能再聊下去了。

　　看她这副样子，单亦哲善良的没有为难她，喝完水起身道：“明天早点出发，我们七点来接你。”

　　“好，哥再见。”

　　单亦哲轻哼：“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啊！”尹东方头皮隐隐发麻，“你现在不走吗？不早了。”

　　“走。”

　　然后，单亦哲就真的走了。

　　尹东方放松地摊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又重新拿出那个装发夹盒子打开来看。

　　她怎么会忘记呢？

　　这个发夹就是他们初吻之前，单亦哲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第二天不到七点钟，兄妹俩如约而致，三人行朝着江城出发。

　　路程时长四小时，单亦婕前半程欢腾后半程歇菜。她时差没倒过来全靠兴奋劲儿撑着，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没闹多久，就躺在尹东方腿上呼呼大睡。

　　全程单亦哲与尹东方没聊几句，说的只有“渴了吗？”“要不要进服务区？”“腿麻了没有？”等。

　　十一点半之前，车子到达目的地。

　　单亦哲预订得是河道边民宿酒店，他们办理入住手续放好行李，就走出来随便逛了逛。这里的温度比槐江高一点，相对湿度也大。

　　中午选了家渔馆用餐。

　　单亦婕是被强制叫醒的，没精打采如同行尸走肉，等餐的功夫差点睡着。

　　吃饭的时候也没大有精神，她一边戳着盘里的鱼一边发牢骚：“我是不是老了，以前连续三个通宵都没问题，这回怎么这么困？”

　　桌前两名奔三的青年有点无语。

　　尹东方给她夹菜：“那就多吃点，吃撑就不困了。”

　　单亦哲轻声笑了一下。

　　“饱了更容易困，我一会儿要去酒店里补觉，不然影响我明天发挥。”单亦婕吃一口肉，“你们俩别闲着，帮我到处逛一逛，看到好看的景色就拍照片给我，省得明天我背着画板自己找。对了，听说这边的夜景特别漂亮，你们逛晚一点。辛苦了，嘿嘿！”

　　“……”

　　三言两语，尹东方与单亦哲的后半天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趟本就是出来放松的，一个倒时差总不能两个陪着，到处逛逛也好。

　　单亦婕许是真的困急了，味口不怎么好，连带着吐槽起这家渔馆：“这鱼做得也不咋地，连味道也没有。东方姐，还不如你在谭城给我们寄过去的麻辣小鱼干。”

　　“啪嗒”一下，单亦哲手中的汤匙掉到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单亦哲淡定地拿纸巾擦净溅出来的汤汁，似漫不经心地问：“那段时间你们有联系？”

　　尹东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我没有，妈一直有啊！东方姐逢年过节不都给妈打电话问候吗？”说到这里单亦婕颇不满地说，“哥哥，妈和东方姐一定有秘密，妈接她电话被我逮到，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跟她讲话。要不是我聪明伶俐，妈不肯说那麻辣小鱼干是东方姐姐给我们的。”

　　单亦哲被气乐了，他抬起阴沉的眼眸去盯尹东方：“挺好的。”

　　尹东方感觉不太好。

　　“对了对了，要紧的事儿。”单亦婕拿出手机，“东方姐咱们加个微信，你好好的干嘛换微信号？”

　　单亦哲冷笑：“我也想知道。”

　　“……”感觉更不好了。

　　用完午餐两个人将单亦婕送回民宿酒店，就开始在这片古朴的镇子上逛。

　　尹东方穿着到脚踝的短靴，大概五公分的跟儿，无言地跟走百十米单亦哲低头扫了一眼问她：“走久了会累吧？”

　　“不会。”尹东方说，“逛到晚上没问题，以前跟学姐在谭城能逛一整天。”说完眉头一皱，她干嘛提这茬儿。

　　果然，单亦哲问了：“为什么肯跟我妈联系，却不跟我联系？”

　　他们刚好走到一座石桥上，不是旅游旺季，小镇上人并不多。下午两点钟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尹东方倚在石桥的柱子上散漫道：“我毕竟吃住单家这么多年，阿姨对我一直很好，虽然知道阿姨不需要什么，该有的问候总要有的。”

　　“所以？”单亦哲问，“是我对你不够好？”

　　尹东方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自己出去闯闯，哥你对我就是太好了，我才要躲着你的。”

　　“尹东方？”单亦哲很少叫她全名，“你说得是实话吗？”

　　尹东方拉着单亦哲袖口摇了摇：“哥，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别老是朝我阴阳怪气好不好？太吓人了。”

　　单亦哲换个位置，替尹东方摭住正巧打在她脸的光线，动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可最后却没说。

　　两人都穿着过膝的风衣，并排站在石桥栏杆边眺望，几只小舟缓缓而来，在碧绿的水面荡起涟漪。河两边灰顶木屋蜿蜒远去，和水中倒影连成一片古风韵味十足的景色。

　　“哥，这里不错，要不要拍给小婕？”

　　“嗯。”单亦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那么看起来很随意的拍了两张。

　　尹东方歪着头看过去：“哥，你不找找角度，构下图什么的吗？”

　　“那是她明天自己要做的事儿。”单亦哲转回半圈儿，镜头对着尹东方时“咔嚓”一声迅速按下快门，随后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怔住须臾。

　　尹东方依然保持那个歪头的姿势，自以为特别聪明地问：“哥，你是不是拍我丑照了？快给我看看。”

　　“没有。”单亦哲面无表情锁屏并收起手机。

　　“不信。”尹东方扑过去扯住他手臂，“我是不是翻白眼儿了？我是不是表情特别古怪？”

　　单亦哲挑挑眉：“真的没拍。”说着就往桥下走。

　　尹东方缠上去：“不可能，你该不是想半夜躲在被窝里嘲笑我吧？”

　　这回单亦哲不否认，只是低头笑了一下，抬起手将尹东方揽在臂弯下。

　　此时此刻尹东方觉得，她和单亦哲好像真正回到了从前。

　　是除那层特殊关系之外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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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周未双更，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