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倒梦》蕊子木

4、第四章 启程远方某财路 从天而降怪大叔

　　Yann Tiersen的手风琴旋律震荡在每个脑细胞上。是天使降临，还是野兽在森林跳起了华尔兹，亦或是去到了从未去到的地方听到了夏天的童谣？当然，都不是，是李孝龙先生为了彰显个人品味专门给手机改的铃声，但是每次把一段美好的音乐改成来电铃声后，再也不会觉得它有什么好听的。
　　从睡梦中挣扎着醒过来，电话里一个男人不耐烦地问他在哪里，还说他预定的专车到楼下了。李孝龙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叫的车，而是在这个吃饭都要减半的拮据岁月，自己靠双腿丈量着世界，何以如此奢华？
　　经不住司机的催促，赶紧穿了衣服飞奔下楼，妄图告知司机师傅搞错了。但见到司机的一刻，计划打破了。只见一辆连膜都没贴的绿色小车前站着一个矮胖大叔，一脸黝黑，穿着一身藏蓝色中山装，头戴灰蓝色毡帽，脚踩一双发旧的黑皮靴站在他面前慈祥地笑着。天哪！李孝龙心里忍不住惊叹：“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家里一定很穷，出来开车拉人赚钱养家吧。”大清早人家来了，没拉到活就被退回去，李孝龙心里不忍。
　　恨不得撕碎自己同情心的李孝龙坐在颠簸的副驾上，问大叔自己什么时候定的车要去哪里。此时换成大叔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说：“你不是找人说要便宜的车，送你去找什么能致富的村子。”这样一说确是自己所为没错。
　　今天早晨路上出其通畅，一会儿已经快要出城了，看着两边的高楼林立渐渐变成绿树成荫，李孝龙悲叹到：“没想到自己才36岁就患上了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老年痴呆）”。
　　大叔话不多，但看得出来不是坏人（因为坏人只绑架美女），李孝龙惊讶自己毫无戒备心就上了车，关键都不知道具体是去哪里，也不敢问，怕对方察觉（察觉他是个傻子）。大叔仿佛看出了客人的紧张，主动聊起了天：“不要摇窗子。”李孝龙赶紧把手从手摇式升降玻璃的摇杆上缩回来，这玩意儿算是童年的记忆了，假装镇定最好的办法就是没话找话：“大爷，哦不是，大叔，您这个车有些年头了，还不报废？”大叔宽厚的右手似带杀气，突然一个快速换挡，吓得李孝龙一激灵，这时他才看见，这手动挡杆怕也是自己改装的，足有二十公分长，李孝龙正出神时，大叔开口了：“再好的车，不爱车、技术差的司机，一年也能报废，再老的车，在我们这种爱护车的好司机手里，寿命翻番，你不信？你到了我们村打听打听，谁家有个急事，大事，再远再黑的路，找的都是我吉木”。听到这李孝龙心里的大石头从空中落到了半空中，至少知道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位吉木大叔的村里。
　　“大叔，你们村里有好的特产吗？”
　　“山里地方，特产倒是多，有些城里就有，比我们村里的还好，不知道你要什么，你自己去看吧。”
　　车子下了高速，又转了几座小山，山间的路一开始还铺的平整宽阔，越走却越窄越颠簸，胃里已经有些翻江倒海的李孝龙赶紧摇下车窗，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一股凉爽的绿色氧气直冲大脑，此时才发现外面连绵的丘陵仿佛盖着绿色的大毯子，近处如一幅油画，远处又如一幅水墨，路两边开满了小花，白色，粉色，再远些有大棵的树，树上鲜红色与白色渐变的花瓣被天空与绿叶包围起来宠爱着，更显娇美，毕竟绿叶四季也许都有，蓝天四季也不会完全消失，唯有她，严格地来严格地走，从无例外，她是独一无二的，这让他想起了某个人。对于一种植物都叫不上名字这件事，李孝龙感觉生在城市的他已经被大自然抛弃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黑漆漆的隧道，石砌的隧道口已经被野草覆盖，本地人管这叫“钻洞”。李孝龙正要提醒吉木大叔“您慢点”时，大叔快手换挡，一脚油门冲进隧道，重点是居然连大灯都没打开，一片漆黑中，李孝龙感觉这里面的路也许常年失修，车子左右颠簸几乎要翻过去了，李孝龙双手在空中飞扬却找不到一个抓的地方，“命不久矣，命不久矣！”睁只眼闭只眼活过的前半生到这里真的要闭眼了。
　　已关闭了一分钟的眼皮，突然呈现出一片火红，像没有热量的熔岩，再也不能让眼球得到“眼不见心不烦”的安逸，反而让它们窒息般地渴望挣脱眼皮的包裹。李孝龙缓缓睁开双眼，啊！已经成功穿越“钻洞”了，阳光下一个普通的村落显露无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村里已经盖起砖瓦房，偶尔悠闲溜达的田园犬让人心生愉悦。
　　吉木大叔是个见过些市面，会做生意的人，他见李孝龙毫无准备就出门，肯定没定食宿，就热情地建议他住到自己家，50元一天还包饭。这比城市里便宜多了，反正也摸不着头脑，大叔不是坏人，先住下来，也好理理思路，于是吉木大叔拉着这位城里来的客人高兴地回家了。
　　吉木大叔家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设计感，但生锈的大铁门里不但有小车车的专属停放点，还专门规划了小白菜园，辣椒园，茄子园，鸡圈和兔子窝，吉木大叔的媳妇是个微胖的农家妇女，一看就是吃苦耐劳型。方形的院落两边是围墙和大门，另外两边分别是新旧两栋两层房，旧的那座房子有些年头了，黑漆漆的全木质结构，吉木大叔说他们老两口平常还是住旧房子这边，习惯了，新房子有客人或者孩子们回来才住。
　　李孝龙发现老房子前种的都是菜，新房的墙角各处分别种着红色月季，紫红色的矮杜鹃。李孝龙听说都是女主人的杰作，连连夸赞其能干。谁知女主人反表惊讶“吔，这有什么能干的，这些都是随手弄一弄的，主要还是种山上的地。”正说话间，一只小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冲到李孝龙脚边，这狗也算十里八乡排名靠后的犬类，本应到脚面前狂吠以振声威，看家护院保护主人，不曾想它没刹住车一下撞到李孝龙小腿上，把他吓得整条腿一阵酸麻，那黄狗自己也吓得够呛。吉木大叔见状大吼：“大黄，干什么？过去过去。憨狗！”
　　三个人互看，忍不住都笑起来。
　　暮色降临，炊烟升起。不能说吉木媳妇手艺有多好，但一边吃着原生态无污染的有机食品，一边看着夕阳余晖，这种有园有宅有狗的日子，让李孝龙胃口大好，很久没有吃饭吃得这么香了。
　　吉木大叔拿出自己的泡的药酒，非要跟这位投缘的小友喝一杯，李孝龙兴致正浓，吉木媳妇赶紧又去炸了盘花生米，煎了一盘老火腿片来下酒。这适量的酒呀，不仅活血化瘀，更化心——化开了人与人的隔阂。三杯过后，两个本该父子年纪的男人，已经哥俩相称，吉木媳妇静静的坐在一边做针线活，听他两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就跟着笑，同样乐在其中，与此同时还要随时观察着菜和酒的消耗情况，以便及时添加，吉木大叔则边喝酒聊天边不时叮嘱媳妇做活把灯弄亮点。这样的夫妻关系，让李孝龙感觉到一种幸福。
　　李孝龙毫无保留，宣泄释放地讲述了自己的处境和怎么遇到老和尚，怎么想到来找项目创业等，吉木两口子像听到自己儿子的遭遇般心疼，纷纷帮他想办法。吉木大叔一一罗列起来：核桃，苹果，土鸡，土鸡蛋这些每个月都有人来收，我们村小，路不好走，他们收都是周边几个村一起收，投资比较大的。其他的农作物，什么玉米、土豆、辣椒，虽说我们用农家肥健康好吃，但那些东西不值几个钱，怕是来回运费都不够。
　　听罢，李孝龙有点万念俱灰，从和谐美好的气氛，陷入抑郁中。看得慈母心肠的吉木媳妇焦急万分，用绣花针挠了一挠头，还真憋出个主意。
　　“老头子，你记不记得我三表弟他们村，不是有个什么神猪的传说，说他们村的猪肉吃了能长生不老？”
　　“哎呀，你这个女人，传说又不是真的，能当饭吃？最多就是他们村的猪养的好一点。”
　　李孝龙可不这么想，以他多年打拼传媒销售市场的经验，他已经看到了商机——好的产品加神秘色彩的品牌背景，必火。他赶紧打听起细节。
　　“他们村的猪往外销吗？”
　　“没有没有！”吉木媳妇看客人比老公对她的提议重视，更加来劲了，“据说以前有人去过，说什么包装起来出口，给他们钱还挺多。可村长不卖，把人骂走了，全村扛着锄头一起哄的人。人家一想给钱都不要，况且他们村路比这还难走得多，得先修路，兴许人家觉得也不值得费那劲，就走了，后来就没人再去过。”
　　“为什么给钱都不要难道是村子太富裕了？”
　　“他们那儿路都不通的，怎么可能富裕？顶多也就是衣食无忧，男耕女织饿不死。而且这几年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只剩不想出去的人，还有老人和孩子了。他们村离这还有200多公里，叫大黑公村。具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听说就是和这神猪有关。”
　　一听去的商客没做成，李孝龙突然有了斗志，请吉木大叔带他去一次。他想既然他家有亲戚在那里，他带着去，村民不至于动粗吧，不行再回来。
　　喝酒时什么拜把子的话都说了的吉木大叔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抹不开面子，只好一口答应。吉木媳妇像办成一件大事似的，高兴极了，赶紧又给他们添满杯中酒，让他们喝完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