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荒野君

18、想做好搭档好儿子好男人

　　方林当晚没有住在小店里。毕竟他们父子俩睡那么大个床就没自己地方了，他趁着夜色回的宾馆。临回来前，方林握着宋志扬的手，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对方先一步憋不住笑了出来。

　　“突然感觉你看我的时候有点蠢。”宋志扬佯装介意。

　　“那没办法，看你的时候我智商都歇菜了，聪明不到哪儿去。”说着方林还嘿嘿地乐了两声。

　　“歇菜了最好。你给我骗个一溜八开的，也该轮到我欺负你了。说那么大个谎话让我给内心跟自己打了不知道多少架，要是这个仇我不报了那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宋志扬将手抽回来，起身打算送方林走。他明天还得早起，现在都十点了他还跟这儿赖着，明天怕不是要睡不醒。方林被迫着站起来，被推送到门外，看着偶尔也还有零星几伙人下了高速朝这边走，他就更不想走了。

　　儿女情长，他终究是没跟宋志扬黏糊够。

　　“明天我回去，很快就回来,就过几天。”

　　“那么快？你不多歇几天吗？”

　　“嗯。”想说自己要办很多事都关于宋志扬的，可他怕说给当事人听会让人压力大增。

　　“行。要是快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这样轻松散漫的分别，看着十分平凡。当方林意识到这种平凡也十分让他珍惜时，再看着宋志扬时眼神温柔了许多。想说这是多么难得，一个月只有一次，那是足足三十天才能感受一次的不舍。

　　“等我。”

　　说完站在门口拿手指抚了抚宋志扬的额头，对方也没躲，跟只猫似的眯着眼睛。

　　方林接下来是怎么回到宾馆的也记不住了，脑袋里来来回回播着影片儿。从自己给宋志扬塞钱的那天开始，内心那股子倔强的讨厌劲儿就较上了。被深深吸引也好，被诱惑也罢，越是陷得深就越想要折腾。自己骨子里到底是个多讨人厌的人，以前也不自知，现在倒厌恶了起来。

　　要是不欺负他，是不是他就能少忧烦几天。那天宋志扬主动抱住自己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了就好了……但也许自己那时候也还没想好。

　　第二天启程回去，没绕别处，跟老李只拉了半车的货往回走。一路赶上两起车祸，俩人眼瞅着都要到家了还憋住了。

　　老李口口声声说自己最烦车祸。等保险跟交警过来定责处理拖车拉走，疏通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停下来之后，他急忙跳下车溜达抽烟。这片挨着一片河滩，老李撒尿的时候方林也跟了过来。

　　“仨小时？”老李都没回头。

　　“那估计最快。前边一溜都是憋车，看不见肇事的。”方林答。

　　“啊……嗐！这眼瞅着都要到家了，真是闹腾。”

　　老李朝上游挪两步，等方林尿完也跟了上去。这小子平日里就是个闷屁怎么今天这么黏自己？不等老李分析，方林便开了口。

　　“李哥，我想跟老板说一下辞职的事儿。”因为是一起出车这么久的搭档，方林得先跟他说一声。

　　“你咋的，不是比我年轻吗？咋到这时候就跑不动了？”老李挑起一条眉毛来表情古怪。

　　“有一点。主要我想定下来了。”方林低着头，无聊地朝河里踢着石子。

　　“是要结婚了吗？嗐！我跟你说，你看见你哥我没？”老李指了指自己，“我跟你嫂子刚结婚的时候且不愿意分开呢！别说一走半个月，出门三天都不乐意！现在咋样？没钱不还是天天在家数落我！”

　　老李打着哈哈自嘲着。

　　“给家能陪她，是不错，但是赚得少。咱家那个小子现在正用钱呢，他妈在家看着他学习，送补习班，我就得给死命抓钱去。就说你要是刚结婚，腻乎两天也就差不多了，跟上头请个假或者调一下换短途的，都行！你也犯不上辞职对不对？以后真说未来弟妹天天看你也看惯了，伸手跟你要钱，你不还是得出去吗？”

　　“说的倒是……”方林眯了眯眼，想到以后可能会跟宋志扬腻一段时间之后就趋于平淡了，也有这样的烦恼的话，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而且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能不尽早要孩子吗？现在多攒一分以后就少着一份急。哥这是过来人的话，能拿钱负责的都不算问题，真说哪一天多少钱都补救不回来了，啊、因为我这爹当初没能耐，孩子补习班上不了考不上好大学，以后这都得多糟心。媳妇怪你孩子怪你，我虽然给外头没事儿就出去玩儿，但是至少每个月交你嫂子钱呢！所以你可别轻易就说辞职啊你！”

　　老李苦口婆心劝了一阵，方林也认真听着。

　　“诶？说到这个，你啥时候相的亲啊？我咋记得咱出来时候你不老开心的呢？”老李回想起刚出门那天，方林的脸黑得不像平常那样，就好像掉色了似的。

　　“没相亲。我那是……”犹豫了一下，方林腼腆地笑了一下继续道，“我那是自己认识的。”

　　“啊？你还有时间自己认识啊？咱俩可天天给一块堆呢啊大兄弟。”老李颇为惊讶。

　　“嗯。”

　　看到这个身材魁梧黑脸厚身板的汉子憋不住低着头笑，老李只觉得浑身一抖。这可不是平时自己认识的搭档啊……

　　“前几个月，你不是说过他‘自己名好听给那炫耀呢’吗？”这句话方林记得非常清楚，但不是因为本身多有意思，实在是宋志扬对自己说出大名希望自己记住时感觉太奇妙顺道儿记住了。

　　“我说过这话吗？她叫啥啊？”

　　“宋志扬。”

　　“宋志扬？宋志扬……宋志扬啊……”老李望着天儿倒摸着，想了老半天才记起来，“就是你老吃面条那家那个男的？”

　　“嗯。”

　　“他不是男的吗？难道是女扮男装？我听着那声儿不像女的啊，倒挺像咱们东北爷们儿啊！”老李陷入一阵疑惑，死盯着方林。

　　“他就是个男的。”

　　“你……”老李的表情有点凝固，吞了一下口水，“合着你看上那个男的了？他知道这事儿吗？”

　　按照老李的想法，就算方林有点什么怪癖，喜欢男人，那个叫宋志扬的要是知道估计也得恶心骂他甚至给他一脚啥的吧。

　　“我俩属于、属于两情相悦。临走之前也说了，我想带他回东北。”方林扬起脸瞅着颇为骄傲，单纯的笑容与他健康的肤色在老李眼里有些违和。

　　老李只觉后脊梁一冷，他仿佛不死心一般，追问了一句啥前儿的事儿。方林回答他有几个月了之后，老李便回忆这几个月里的方林有没有不自然。

　　“那行，那行……俩人乐意就没人管。”说出这句话时，老李可见地嘴角泛起苦涩。

　　他也不是多歧视这类人，只是一直觉得社会里这种人极少。虽然不是病，但少数人就是会在思维上被单独隔离出来，一想到某个人时，第一印象绝对是他的性向，“喜欢男的”这四个字，甚至超越了这个人的名字更让人记忆深刻。

　　“李哥。你说我妈不乐意，可咋整。”方林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得到答案。但老李有仔细地想，可是他此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可……我可没经验了。要我说老太太也就是担心你以后日子过得不好。毕竟跟个女的过日子，女的更细心更知道心疼人。你说让我一个大老粗去整家里那套玩意儿，还嘘寒问暖的，属实这不是咱爷们儿强项。”老李赶着说，随口又补充到，“不过人跟人不一样，也许真就有男的擅长这一套呢？我也瞅过那个小面馆里头，也不赖……”

　　想着给方林打个圆场，越说越别扭。老李索性扔了烟头招呼他往回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后顶多不搭档了，还能怎么地。这样想着就跑回车上等着了。

　　天空没一会上了乌云，黑压压从西南方向盖了过来。堵车还是没有什么动的迹象，方林站得腿都有点发木了，一直等雨点掉到身上了才知道回去。老李似乎在犯困，听见车门嘭的一声激灵一下子坐直了。

　　“你躺一回吧，我看着。”

　　“啊？行、那辛苦你看一会了。”

　　老李打着哈欠从主驾上往后爬，等他爬过去方林才换到驾驶位。才坐稳，外头闪了两下紧接着“咔嚓”一个脆雷劈了下来，雨唰的一下遮住视线。老李惊吓到手忙脚乱，前坐则传来了一声“没事儿”。

　　再度躺下，老李盖着毯子迷迷糊糊想了一下。且不提方林这个人爱好，单就搭档方面，工作这块，可真是没毛病。在此之前他帮自己顶了多少个困盹儿？可靠得很。虽然不爱说话，但总愿意默默照顾人……

　　唉！老李在内心哀叹着，明明是这么好一男人，为什么没有个女人打动他，倒让那小子捡走了。该说那个姓宋的有福吗？

　　车窗外雨水呲溜呲溜地贴玻璃滑落，行车队伍半小时后才有一点蠕动迹象。只要车子停下来，方林就开始思考工作安排、让父母接纳的方法，以及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将宋志扬紧紧抱在怀中这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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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李发出了中年老男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