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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女蛇夜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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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单朵花期短,已经稀稀拉拉开了一个多月。终于挨到六月盛夏,莲池内群花盛放,争当花神。
这样的正午没人愿意待在外边,趁着四下无人,少年约着少女来莲池边赏花。
少年采了两片大大的莲叶,顶在头上乘荫。天气太过炎热,两人脱了鞋袜将小腿浸入莲池,好多觅得一丝清凉。少女的脚如藕段一般,一下一下撩着水也撩着少年的心。
十爷移开目光,盯着溅起的一颗水珠从莲瓣尖滑入蕊芯,一时间失了神。三年来日夜相思,玉笙却很少入自己的梦,就算偶尔得见,也永远都是痛苦的场景。见到了也只觉得遗憾、失落、自责、愧疚,只觉得每见一面都是对自己的惩罚和折磨。不似今日,终尝到了一丝快乐。
少女清甜的声音在身旁说着什么,见少年半天不理,于是用腿轻轻碰了碰少年。这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嫩滑让十爷一下僵住,如触电一般的苏麻感由下至上,腿一时间无法自控。
远处好像有人在往这边来,边走边喊好像是在找人。少女神色慌张,环顾四周无躲藏之处,便拉着十爷的胳膊栽入水中。
水中十爷任少女抱着自己的腰,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如玉雕一般的容颜,隔着水幕仍然清晰生动,他伸出手将其飘动的碎发捋至耳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耳后的温热,以及血液的跳动传至指尖,十爷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少女的脖子,死命箍紧。
“何方妖孽!”十爷惊坐起来,手中掐着一颗美人头,她钻在被子里正爬到腰部,自己的下半身已没了知觉。
“怎么,你不正喜欢这样的吗?”
姜陵睡梦中感受到一种回南天的湿黏感,本以为是白天在千佛洞地下的感觉带到了梦中,可除了潮湿还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气场。这种气场很淡很淡,没有压在自己身上但却离自己很近。意识到这一点后姜陵灵台逐渐清明,醒了过来。
整个房子非常安静也非常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很不寻常,夜里的风很大,呼啸声应该能听得很清晰才对,为什么今天的感觉这么迟钝,就像五感被封闭了一样。
姜陵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感受。
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墙游移,能感觉到很细微的摩擦,而这种无名的压抑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感官的迟钝让姜陵无法确定一定是隔壁房间有异样,但就算判断失误了,也必须要确定十爷的安全。
姜陵抓起袄子一披,将鞋子随意一踩,拔出剑就往隔壁去了。
剑插入门缝,向下一劈,砍开了锁。
推开门,空气中有一丝很淡的腥黏气息。黑暗中一美人伏在十爷被中,画面香艳至极。
十爷侧过头来,没了长发遮掩,只见他紧紧掐着美人脖颈,两手青筋暴露,眉头紧蹙。咒已在心中念了小半,但此时被打断了。不过断了就断了,有她反而更快。“过来帮我。”
那美人见姜陵火急火燎赶来,支起身体,娇媚地笑道:“小美人这是吃醋了,赶来捉我?那就一起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抚十爷的脸。
姜陵见被褥下一股一股缠绵扭动,提剑将她胳膊斩落,那美人一脸惊讶和害怕,瞬间化作蛇形。蛇鳞本就光滑,十爷抓得紧一些她就胀大,不得已松一些她又缩小。一下子没捏住,就让她从窗户缝蹿走了。
一截胳膊留在这里怪恶心的,姜陵正要将它捡了扔出去,却见地上什么都没有。“这,这怎么回事?”
十爷泄了力气,撑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身冷汗,好似刚被从水底捞出一般。腿部的知觉一点一点慢慢回了上来,他才稍有力气直起身子。
“你没事吧,可有什么药吃?要不要我找人来帮你看看?”见到十爷这个样子姜陵有些被吓到,也不好动作怕让他更难受,见他呼吸渐平才敢说话。
十爷摇了摇头,抬手向立柱去够,但是手抖得太厉害,坚持片刻还是放了下来。
“怎么了?要做什么我来弄。”
“帮我把帘子放下来。”十爷回过神来看到姜陵只披着袄子就赶了过来,透过领口,主腰上那一片雪白的肌肤在黑暗中莹莹发亮。
姜陵应声放下帘子,感到有些尴尬。事急从权,自己也不是故意占十爷便宜,要看他身子的。
正检讨着,里面人解释道:“蛇本无足,那是她幻化出来的。”
“既然不是她本体,没了就没了,她惊什么怕什么,怎么就这样跑了?”
“普通兵器不如法器,伤妖能力有限,你不仅伤她还……”里面人又大喘起来。
“哦,原来是她没见过像我这样力气大的普通人。这会儿才刚到下半夜,也不知道这妖怪还会不会再回来,我就在房间的桌子上趴一下好了。万一你身体不舒服,我也方便照顾你。”
“不用了。”十爷急声回绝,“我自己静一静就好,你回房间休息吧。”
“嗯……”两人异口同声,又一同陷入沉默。
“我是怕你和我待一处,对你一个姑娘家不好。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有准备了,他们伤不到我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记得唤我。”姜陵顿了顿,“我是怕有个什么万一,百部饶不了我。”
听到步子动了,十爷嘱咐道:“药你记得用,天冷伤口不容易好。”
谭彦半夜听到窗子开合的动静也跳窗跟了出去,这会儿正无声地哼着小曲儿,拎着半截蛇身子上楼,碰巧看到姜陵衣衫不整的样子从十爷房间里出来。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身子一躲,阴沉地看着姜陵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念簪与她竟是如此相合,一方面欣喜于她的敏感、优秀,另一方面又觉得痛恨。也不用想着明日去找她邀功了,谭彦将手上的蛇身随手一扔。
门口的嘈杂说话声把姜陵从睡梦中吵醒。按照往常本应是思虑较多睡得较浅,没想到后半夜竟然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已经太阳高照了。
姜陵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起来有人发现好大的半条蛇,我长那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大的蛇。”
“姑娘听你口音是外地人,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北方蛇并不常见。天气这么冷,蛇都在冬眠,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到这里来。”
“肯定是别人丢到这里的啊,真是晦气。说不定就是小地方见不得我们家开得好,想影响我们生意呢。”
听到昨夜没什么大事发生,姜陵就放心了。蛇妖很可能是谭彦杀的,也没什么奇怪的。
“对了,姑娘,永昌商铺的人来过了,说你们等的人估摸着午饭前就能到。我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见到那位公子,敲门也没人应声,麻烦你帮转告一声。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了啊。”
姜陵在门口也喊了几声,确实没人应,就推门进去了。
掀开帘子,十爷紧紧裹着被子,面色潮红,嘴唇却毫无血色,看起来是发烧的样子。姜陵伸手一试,果然滚烫。
十爷浓密的睫毛轻微颤抖,睁开了眼睛,一时间眼底尽是迷蒙的潮气。他抓住了姜陵的手腕,声音沙哑而酸涩:“不要走。”
真是烧糊涂了,平时不是分得很清楚吗?
姜陵拿过十爷的手来看,生病的人毫无力气,手轻轻一带就松了。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到处都是老茧,而他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确实不是习武之人的手。
他手心一道道外翻的伤口红肿发紫,而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中毒的迹象,那么他很可能是发炎引起的高烧。
姜陵沿着床边坐了下来,拿谭彦的药液给他清理了伤口,又用十爷给自己的药厚厚敷了一层。捂太紧反而不好退烧,她将房间里的火生大,松了松十爷身上的被子。想到昨天他没吃什么东西,又要了一碗蔬菜汤来喂。
期间十爷再没说过话,只用一汪秋水直追着姜陵,任她摆弄自己。
他眼尾带一丝薄红,目光孤寂又空茫。平日里十爷很少正视自己的脸,想来他一定深爱着那个人,才能分得如此清楚,才能抵制住诱惑不愿饮鸩止渴,连目光都不愿背叛她。只有今日,乘趁着病放纵一回,透过自己看别人。
组织并没有要自己模仿别人,断定只凭脸像就能留在十爷身边。但十爷并不待见这张脸,却仍旧留自己在身边。姜陵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做法。
“小姑娘你在房间吗?”隔壁传来了敲门声。
姜陵推门而出:“怎么了?”
“这个给你,昨天在地下捡的,带着可以驱虫。”谭彦将姜陵拉到楼梯口,递给她一块鸡蛋大小的木头,“我有事要先走了,以后再想办法联系你。”说完就匆匆下楼去了。
姜陵正低头看手上的木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喊自己,抬头见百部三步跨两步地往楼上跑,后面跟着扬普。
百部责问道:“我听下面伙计说十爷发烧了?”
姜陵不与他置气,治病要紧。“你们终于来了。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我们遇到的事一会儿再慢慢跟你说。你先去看看吧。”
“扬普,快过来啊,在楼梯上站着干吗呢?”百部催到。
扬普嗅了嗅鼻子,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
门吱的一下打开了,十爷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站在门口道:“进来吧,我没什么事。”
百部一边给十爷检查身体一边听姜陵讲事情的经过,脸上的愁容淡了不少。“看来还是老毛病。”他给十爷拿了惯常吃的药,又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药是一早熬好了装在瓶子里的,原以为十爷这个不会武艺的文人,只是单纯瘦弱了些,没想到竟是个常受病痛折磨的苦命人。
“把相絮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相絮逃出来会去哪里,会做什么。想明白这些,下一步该怎么办也就清楚了。”十爷呷了一口药,那药闻起来就又臭又苦,但他却神色平常,就像喝的不是药是茶一样,“你们都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扬普率先说道:“她逃出来要说没有依仗妖界其他势力我是不信的。把整个阵法从西南移到西北,这可是个大工程。上古时代巫妖大战元气大伤,将天地主角之位拱手让给了人界。百年前屠妖大战,又一次打破平衡,再次压缩了妖界的生存空间。如今大兆皇位更替,妖界乘机搅乱时局,想要重新掌权,这不是明牌的事吗?”
百部补充道:“如今各妖界势力都衰落了,只有九尾狐一支独秀,他们作乱最有可能。相絮关进去了这么久,六爷的事她应该不清楚吧。相絮一直以来也不是特别执着于权力,九头蛇一族负她甚多,她更不可能为了族人去拼命。一直以来,她在乎的,也只有六爷,所以把她骗出来的那个人一定没有告诉他六爷的事。”
“巫族与九尾狐一族是旧邻,听说巫族族长谭恭与当今这位青丘主交好,很有可能妖界的行动背后还有巫族的支持。”姜陵不好说得太多太详细,只将这点点了出来。
普通狐五十岁能化形,一千岁可通天。九尾狐族每只狐都有多尾,但九尾难得,只是每多一条尾就多一条命,较一般狐类、兽类更易修炼成妖。九尾狐如果能过去第九条命那道坎,就很可能活到千岁,修成天狐,通晓天机,得道成仙。
现在的那位族长正是一位真正的九尾狐,且是上古天狐的直系血脉,是百年来最有希望修炼成天狐的那一个。
妖、精怪自取的名号都是些官称,如三公、九卿,胆子大的也有一些神仙称呼,什么西王母、东王公都不在话下。妖界数量不敌从前,但妖术高强的还是个顶个,可这位却靠实力被尊为妖帝东皇,不过外人多称其为青丘主。
上古巫族多为人兽相融的形象,而当代巫族大致与人族无异,作为牺牲的是,他们巫术也不如从前了。大部分巫族现与人族、九尾狐族在青丘地界杂居,小部分与人无异,散落各地。而青丘与禹城并不远。
青丘与大兆一直交好,不太问世事,是个桃花源。天赐府,青丘和大兆一直是互相制约的平衡地位,虽然妖界受到打压,但这也减少了其他妖对青丘主地位的威胁。
扰乱人间,势必受到天赐府的阻挠,成功几率和收益都很低,按理说他们没理由这么做。但如果真要是他们出手,情况极其不乐观。
百部道:“相絮最可能去禹城。六爷隶属于水官,相絮又是水系术法,她很可能曾经跟六爷一起参加过海渎祭,在海渎祭上她的发挥空间最大。”
扬普问道:“既然天赐府曾经参与过海渎祭,那介入其中进行保护的难点是什么呢?”
百部答道:“你可能不太清楚,朝廷不止对妖很忌惮,对我们天赐府也是回避态度,他怕我们号召力太强,压过他们。六爷出事之后,海渎祭就完全被朝廷掌控。所以如果我们想要了解海渎祭细节,并且参与其中,也只能偷偷打入内部。”
海渎祭的时间不是固定的,而是随时准备着,等待一场浩大持久的海市蜃楼出现时进行。时间多为春夏,有时多年也难得一遇。
每当海市蜃楼出现的时候,鲛人能够短暂地离开大海,进入蜃景。此时一部分致祭的官员在岸边行礼,另一部分将乘船一同进入蜃景。进入蜃景的人必须在蜃景结束前离开,不然会与鲛人一同掉入大海,在漩涡中难以逃生。
百姓以为这只是祭祀天文异象的中祀,殊不知这是一场交易。
其一,鲛人善潜织绡纱,此纱入水不濡,可用于海兵训练、作战。其二,鲛人泣泪化珠,其价百余金,可与他国贸易。其三,鲛人心善,可庇佑出海渔民平安。
只是大兆是用何作为交易的这就是核心机密了。
十爷环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负责海渎祭的是祀祭清史司,由于海渎祭的地点在禹城,当年王丞相提拔了祖籍禹城的乔觅波为郎中,常驻禹城负责此事。海妖祭准备流程繁琐复杂需要万无一失,且官员长期不在都城,不算手握大权,因此云外山多半不会先从他下手。我们可以找机会让王碧庭与乔家人接触,甚至带着我们进入乔家。”
十爷又道:“就算一妖敌十人、百人,但妖界式微,数量有限,人海战术还是比不上大兆。让地狼族牵扯住羽甲部落,再扰乱东海,先瓦解大兆边域,再给大兆再一记重击,如此便能一击即中。这是挑战也是机遇,如此内忧外患之际,也是我们把云外山拉下马的好机会。”
“只是争端一起,百姓才是最遭殃的。”扬普叹息一声,“我们务必从中与两方势力斡旋,保百姓平安。”